前者身著淡紫色衣裳,袖口與裙擺處繡有幾朵金邊蘭花,全身尊貴典雅的氣質(zhì)顯示著她的身份不俗。若猜測她是皇室中人或是某個大臣的女兒,可她渾身上下未帶半分金銀飾品,僅有的是一支綰發(fā)的條紋烏木簪子,和一塊雙面鏤空雕蘭和田玉腰佩。如此素雅又不失端莊的女子甚是少見。后者則白衣緊勒,約莫是個護(hù)衛(wèi),同樣的氣勢不凡。
小磊子附耳悄聲道:“公子,走在前面的好像就是平禹唯一的常歌郡主,小磊子曾見過她的畫像,聽說她是全平禹最難對付的人,很可怕的?!?p> 很可怕?杜佑抿嘴笑了,‘可怕’一詞還能形容女子?
只見拱門那邊的女子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只好回敬以笑容。女子又和身旁的侍女低語了些什么,再回過神一看,主仆二人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近處看著,女子細(xì)膩柔美的臉龐竟讓他產(chǎn)生幾分親近之感,可下一秒眉宇間的英氣又仿佛在拒人千里。
看著她的眉峰,只聽她和顏悅色說道:
“原是辰六皇子蒞臨敝地。本宮有失遠(yuǎn)迎,如此怠慢貴客,屬實算本宮之責(zé)?!?p> 作為他國質(zhì)子,能讓貴國郡主說出如此敬重之詞,雖有幾分郡主自謙的氣度在其間,可饒是云淡風(fēng)輕如杜佑,此時也有些惶恐了,連忙作揖溫和回道:
“何來郡主怠慢鄙人之說?想必鄙人還需在此叨擾多日,屆時恐還需郡主多加照拂。”
女子有片刻的出神,一陣清風(fēng)掃過身側(cè)矮樹叢,樹葉交撞發(fā)出響聲。
她這才回神,看著杜佑問道:“六皇子可是要去午宴?”
他也猜到了令她出神的事情,只是沒有點破,順著她的詢問回答道:
“正是。只是……在下迷了路,不知郡主可否為杜某引個路?”
“自是可以?!?p> 這位大國的郡主一邊應(yīng)著,一邊也用她多年在官海浸泡下練就出來的敏銳眼光察覺出了異?!鳛橐粐首樱砼猿怂约旱男P竟連一個引路的侍衛(wèi)都沒有。于是這位郡主當(dāng)下便皺了眉頭,快步走上前與杜佑并行,嘴里還道:“若有我平禹招待不周之處,六皇子大可與我提出,本宮定為六皇子安排妥當(dāng)?!?p> 杜佑見她方才表現(xiàn),心知她所言之事,又見她臉色略冷,溫和一笑道:“郡主莫怪下人,只是杜某散漫慣了,不喜外人跟著罷了?!?p> 常暮蘭聽他言語并未以皇子自稱,想起曾聽聞的他的經(jīng)歷,也一道改了口:“杜公子氣質(zhì)非凡?!?p> 杜佑笑了笑:“郡主亦然?!?p> 二人皆是少言之人,不過幾句,便安靜了下來,婢女白若又是個冷性子,這下倒只有小磊子一個人覺得無聊得慌,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瞧瞧那,東張西望的,倒也符合他孩子心性。
到了正廳,隔門便聽見里面的吵鬧聲。
她看了一眼身側(cè)的杜佑,抬腳先一步進(jìn)去。
“常歌郡主到——”太監(jiān)這邊一報,那邊廳里立馬鴉雀無聲,都朝這邊看來。民間道常歌郡主有驚鴻之姿色,傾蘭之氣質(zhì),縱使這一大干子大臣侯爵已經(jīng)見過好幾次,可還是想再睹其顏。
只見來人身穿淡紫色衣裙,即腰的烏發(fā)服帖待在身后,隨著女子的走動輕微搖擺,幾縷發(fā)絲散落在額前,頭上沒有任何裝飾,僅僅是一根條紋烏木簪子,輕輕綰住一頭長發(fā)。正當(dāng)眾人眼神都落在剛走進(jìn)來的常歌郡主身上時,后面的太監(jiān)又報了一聲:
“辰六皇子到——”
這一嗓明顯比前面的聲音小了許多,可眾人的眼神還是從常歌移到了她身后,落她半步的,著錦色風(fēng)衣的男子身上。
他微低著頭緩步邁進(jìn),碎碎的劉海蓋下來,遮住了眉目,當(dāng)他抬起頭,雙眸溫潤時,眾人驚嘆。
此人是有怎樣的容貌啊,一眉一眸,一鼻一唇,宛如謫仙,俊美絕倫,讓人忍不住想要窺視。像是一塊被精心雕琢的美璞,如山間清泉般溫潤,如初晨朝露般清細(xì)。若忽略他因身子弱而略帶虛弱的氣息和步伐,那渾身散發(fā)著清淡至雅的氣質(zhì),一如他風(fēng)衣下白色衣衫上的畫竹。
若說常歌似蘭,則此人更像是竹,高雅淡潔,似是清風(fēng)。
大殿中人神色各異,有羨慕,有驚訝,有不屑,也有……
常暮蘭皺眉看著那些貪婪的眼光,不動聲色地稍向左移了幾步,將杜佑擋到了身后。
“歌兒來了?”大宣皇帝笑著看著常歌,招手示意她坐到右下方首座。
常暮蘭正想過去,忽然發(fā)現(xiàn)大殿中只剩那一個位置,她抬眼看著高位上那人,問道:“父皇可是未給暮蘭留位置?”
皇帝疑惑:“歌兒這是何意?”
“本宮和本宮的朋友一道來,可如今只有一個位子,難不成父皇未請本宮的朋友?那本宮現(xiàn)在就把他趕出去……”
皇帝一聽,臉色立馬變了,忙道:“歌兒怎這樣想,朕是忙忘了。來人,給辰六皇子看座?!?p> 聽到皇帝下令,兩個小廝從里廳搬來一個木椅,正想放到左列末尾,常暮蘭忽然勾唇一笑:“你們是想要本宮的朋友在門口受凍?”
此言一出,坐在左側(cè)末排曹千戶不禁搓了搓胳膊。好像還真有點冷。
兩小廝一看,媽耶,郡主笑了。瞬間冷汗一出,這宮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誰不知道郡主這似笑非笑的樣子是她生氣的警告啊。二人連忙蹬蹬幾下,將木椅放到了郡主的座次旁,然后又蹬蹬幾下,逃也似的出了大殿。
“跟上?!背D禾m輕聲說了一句,便徑自走上右側(cè)的首位。
杜佑仍是笑著,似乎對剛才她這一鬧并不為奇。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
皇帝見二人入了座,一揮手,示意宴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