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聽。
你當我想么?
若不是黑猴部落受人欺負,我至于下山找你們上來,叫他們讀書識字,叫他們習(xí)文練武,壯大自己么?
你以為我不想在這里終日陪他們吹吹牛,曬曬屁股,吃吃水果???
不得不說,這文人的思想就是天真爛漫??!
胡孫臉色有些憂郁。
“既然提起了這個話題,那我胡某便斗膽請問李兄一事……”
“哦?但聞其詳……”
李白對這猴王高見已是渴望已久,見他面色復(fù)雜,心知必是有高談闊論,趕忙應(yīng)承道。
杜甫張口也要答應(yīng),但看到猴子那欲蓋彌彰的樣子,心中不喜,欲言又止。
“我想請問,唐皇不也是當時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么,緣何到后來生出玄武門事變,不念骨肉親情,做出兄弟相殘之事?
兩位不也是在京城中過得好好的么,緣何要游歷山水,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游學(xué),在路上管那不平事?”
乖乖!
你這猴子怎么什么都敢說!
不怕殺頭啊!
杜甫嚇得禿嚕了一下嘴,不敢搭話。
反倒是李白鎮(zhèn)定自若,似乎對胡孫驚世駭俗的言語,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不一樣,每個人都有心中的理想。似我這般,從小便有著仗劍走天涯的想法。懲惡鋤奸是因看不慣有人欺負弱小,四處游學(xué),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幫百姓解惑,叫他們知書識禮,再者,也好滿足我知交滿天下的愿望……
而我杜兄……則是因為求知若渴,想要通過游歷四處來增長廣博的見識,謀求一官半職,從而造福鄉(xiāng)鄰!”
說到杜甫,李白又拿出袍子里藏得一瓶尚未啟封的花雕酒,咕嘟咕嘟飲了幾口。
“如此說來,您也是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臟,看慣了不平事,想要去管管?”
胡孫臉上有了笑意。
“是啊,天下人管天下事,寒霜劍斬不義人。若問我求何得所,一腔孤血煉乾坤……”
李白感慨一聲,一副拋磚引玉的表情,伸出手掌做邀請姿勢,開啟第一個斗詩序幕。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獻丑了。如君所言,我胡孫也是如此。實際上,你所看到的繁榮之景,只是一時的假象,又有誰知,我未來此地之時,黑猴部落的眾猴們,經(jīng)受了何等的風(fēng)霜!
他們遭受其他部落欺負,其他妖獸凌辱,便是同族之類,也在他們最最窘迫的時候,為他們雪上加霜,恨不得叫他們遭受滅族之災(zāi)!
我問你,若你是我,你眼見同族叫外敵欺負,眼見自己人都窩里橫,你內(nèi)心,是何感受!
不瞞你說,此前,我胡孫未來,他們這群猴子,亂糟糟的,沒有章法沒有禮記也就算了??扇粑襾砹耍揖捅仨氁@黑猴,在猴族靈長一類中稱王!叫別人再也不敢欺負他們……”
此時他說的都是近來自己耳濡目染的話,心之所動,情緒上頭,說起來自然是感染力成倍增長。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生生把詩仙李白都說的熱血沸騰,平白生出一股抱打不平之氣來。
一語便罷,不覺間,一股蒼涼霸烈的爭雄之意,從他體內(nèi)驀地散出!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猴!”
男兒何不帶吳鉤!
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好詩!
當真是好詩!
李白之前想了很多,他想到了胡孫可能作詩會做出大逆不道之詞,亦可能會做的不倫不類,可他萬萬沒想到,胡孫竟然如此才學(xué)高深!
一首詩念下來,他只覺自己一腔熱血沖上腦瓜頂,腦子嗡嗡的,當即就有一個瘋狂的想法,殺盡天下不義狗,蕩盡世間不平事,還這世間一個清白公道!
“好詩!好詩??!胡兄高才,李白甘拜下風(fēng)!”
眼眶濕潤,心跳加速之際,李白躬身彎腰,環(huán)手作揖,直接行了一個讀書人表達崇敬贊賞之情的最高禮儀!
再看杜甫,整個人真就像是被炮炸了一般,神神叨叨,恍恍惚惚。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是啊,男兒當上凌煙閣,做治國之能臣,定神州之嶸錚!
好詩!好詩……”
詩字一出口,猛然間,他似乎又意識到了什么,右手趕忙塞住亂語的嘴巴,看罷胡孫一眼,看對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這才稍稍心安了些。
即便如此,但腦中回繞的那首激昂慷慨之詞,卻是此生難忘了!
“此局,胡兄所作之詞,意境深遠,抱負遠大,堪為當世梟雄之才,我等甘拜下風(fēng)!這句,胡兄贏!”
李白的稱贊之詞,緊隨而來。
胡孫剛才全憑自己一腔熱血,哪管得了那么多,說出來引得李白杜甫二人面露怪相,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第一個“十三”是華麗麗的裝出去了!
大驚之下,差點一個后仰從王座上翻到后面去!
瞧見了沒,老子也想低調(diào),可他實力壓根不允許啊。
他騷騷一笑,臉上都是得瑟的神光。
心念還未消散,李白這邊,卻又開始講話。
“剛才這一局,我二人輸?shù)眯姆诜?。此番李某不才,卻是想問胡兄一個問題。”
“哦?李兄有什么問題,但說無妨?!?p> 胡孫也漸漸適應(yīng)了這文縐縐的氛圍,學(xué)李白說道。
“素聞這靈長類中,猴子的聰穎程度最為出眾,但與此同時,他們的頑劣不堪,也同樣是叫人頭疼。我想請問胡兄,你平常是如何管教這些猴子的。另外,你知不知道,他們總共人數(shù)是有多少……”
李白狡黠一笑,微微抿了一口花雕。
杜甫也從剛剛的詩句震撼中緩過勁來,面露沉思狀。
“哦,我這些兄弟,雖說生性愛玩愛鬧,但骨子里,卻還是善良聽話的。我們平日里相處,沒有管教不管教的,都是互相吹牛皮,互相開玩笑。
我們玩歸玩,鬧歸鬧,但該做的事情,卻是一件都沒落下。我這群兄弟,我天天都數(shù),你想考住我這個,那你可真是有點異想天開了。
我這猴族之中,除卻我與族長二人,共計二百一十六只猴。不止如此,我還能給你說出他們的詳細體貌來。
這個小十六,屁股上有塊疤,那是當日看我們族的小花蹲坑時,被人家發(fā)現(xiàn),一不小心摔得。這個黑子,胳膊上有青痣,那是打娘胎里出來時候的帶的。至于這個小花,后背上有一處猴毛脫落的地方,這是六子第一次偷偷看她洗澡時,跟我說的……”
如數(shù)家珍說出一個個猴子的體貌特征,胡孫說的真是上頭。
正感受著族人們欲拒還迎的羞怒呢,他稍一琢磨,暗暗叫出一聲不好。
一扭頭,杜甫那老家伙,已經(jīng)抖動了兩下袖管,準備開口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