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蘭亭,羅觀天剛到便將另外三人落在了亭子里,拉了弈非白來了個犄角旮旯里,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這才開口:“紫檀衣硬生不答應(yīng),我也沒辦法。不過我今兒個帶回來的那個,是卦老所說的那個方位的人,說是有人在那邊屠村,我覺得這事肯定與那幕后人脫不了關(guān)系,就把這人帶回來,剩下的就看你了啊?!?p> “麻煩好友了?!鞭姆前字x過,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料理亭前事,卻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猛回過頭道:“對了,之前微飲忘憂來我這里呆了許久,昨日才走,聽他所言,好像今日里要去遙遙萬里道逛逛,好友你可得小心些你的那些藏酒哦?!?p> 連續(xù)幾日趕路,羅觀天本是有些累的,疲憊的神色卻在聽完弈非白這一席話之后一掃而空,大吼道:“你說什么?那個敗家玩意兒要去我家?”
過往日子里,蟾林居可沒少去遙遙萬里道禍害他,他有一半珍藏都被順走了。之后他都下了禁令不讓他過來了,極端的排斥都已經(jīng)放在明面上了,可這廝還是跟出入自家門一樣,閑適的很。唯一改變的,恐怕就是只在羅觀天不在家的時候來而已……
他留家的門童可收拾不了這廝,只得眼睜睜看著他一身空來,帶著一身珍寶和一身酒香,晃悠悠地回去……
想到這里,羅觀天忙忙往山下跑去,生怕再晚一刻,自己的家底都被搬空了。
瞧見羅觀天氣沖沖地下山,弈非白笑了笑,又摩挲著手里棋子去會客去了。
亭內(nèi)是有頑棋侍奉的,弈非白來時正好趕上了熱茶出壺,路無由和徹不眠早已就坐,和半?yún)⒓t塵聊的正歡。林小乖應(yīng)是已經(jīng)看見下山的羅觀天,此刻恐怕已經(jīng)追上了他了。
余光瞥到一個白影,半?yún)⒓t塵立馬起身來提醒道:“前輩來了。”
另外二人早就一路聽羅觀天碎嘴講了弈非白的這個人,先前入亭匆匆覷見了模樣,此刻才是真正接觸,自然也是好奇得很,也起身問候了一聲:“弈先生?!?p> “二位請坐”弈非白回了禮,伸手引人坐下,“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在下癝痕,徹不眠?!?p> “在下漂泊客,路無由。”
“不眠披短褐,曳杖出門行。月近中秋白,風(fēng)從半夜清。亂離驚昨夢,飄泊念平生。二位倒是極有緣分,不知二位來此,所為何事?”
二人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徹不眠便將之前同羅觀天所說又重復(fù)了一遍,不多會兒弈非白便理清了來龍去脈。
“百曉生說弈先生你一定知道,我也只好來求助于你,不知先生可否如實(shí)相告?”徹不眠緊接著發(fā)問,態(tài)度極為陳懇。
匆匆而來,奔波的塵埃都還未落定,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他是一定要知道的。
“你問錯了人,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問問你右側(cè)這位,或許會有結(jié)果?!?p> 路無由坐在徹不眠的左邊,他的右邊是……
二人瞬間把目光投到了半?yún)⒓t塵身上。
“前輩……”半?yún)⒓t塵也沒料到這事怎么就突然落到了自己頭上,正要詢問,直接被弈非白接下來說的話攔了下來。
“尋找那些本在人身記憶里,卻又不為本人所知的事,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到吧。他所要的答案,估計(jì)也在那里。”弈非白淡淡開口,騰騰熱氣遮住了他的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與這份淡定截然不同是半?yún)⒓t塵的驚訝。
確實(shí),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他有這樣的能力,由于特有的天賦,他特意精修魂術(shù)??梢蕴阶R人靈魂深處的記憶,也可剝魂出體,奇異無比,卻也有諸多限制。
徹不眠是親身經(jīng)歷過那些事情,他的靈魂深處記憶的。只是當(dāng)時他重病昏迷,腦識里沒有印象,故而記不清楚,只要有人將這靈魂深處埋藏的挖出來,就可以了。
這事對他而言自是不難,卻是不知前輩是如何知曉的……
半?yún)⒓t塵心里還在深糾這個問題,但另外兩個灼熱的目光讓他不得不把思緒抽了出來,轉(zhuǎn)到現(xiàn)在的正事上。至于別的,事后再問也不遲。
“我可以幫忙?!鄙钗豢跉?,半?yún)⒓t塵正色道。
雖是不知面前人有何奇能異術(shù),不過聽弈非白所言,徹不眠也知道這恐怕是要幫自己想起那夜他昏迷之時所發(fā)生的的事情,也非常配合,直問:“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當(dāng)閉眼睡一覺就好?!卑?yún)⒓t塵起身站到了徹不眠背后,一提氣,一條藍(lán)色藤蔓頓從指間探出,雙手撫上頭顱,那一條條藤蔓便直接鉆進(jìn)了徹不眠的腦子里。
這些事情發(fā)生的不久,他也不需刻意追尋,十息之間便已了事,也多虧了徹不眠對他的信任,沒有過多抵抗的因素在。
其實(shí)他也可以自己直接去探識徹不眠的記憶,親眼瞧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主人家也未說愿意不愿意。隨意偷窺他人記憶這種事,他是沒什么興趣的。
故而此刻他只能等著徹不眠自己去消化這段記憶,事情因果為何,還得等人醒來才有結(jié)論。
不過三人也不急,吃著茶慢慢等著。
過了好久,徹不眠才睜了眼,悲痛與憤恨在臉上翻滾,好大一會兒才平復(fù)下來。
是了,重新意識清醒經(jīng)歷那樣殘酷的一晚,情緒波動在所難免。
“如何?”弈非白開口詢問。
“那群人說他們在找一個人?!?p> “什么人?”
“不清楚,不過他們每殺一個人都會在他們的后腦上摸索,像是在找什么東西一樣?!?p> 果然。
弈非白和半?yún)⒓t塵互相看了一眼,想來是冷橫江那群人不錯了。
半?yún)⒓t塵立馬接著問道:“那他們找到了么?”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睆夭幻甙欀加肿屑?xì)想了想,確定沒有頭緒這才搖了搖頭,“看你們這副模樣,是知道什么內(nèi)幕?”
“不錯”,頑棋剛上來添了茶,茶水滾燙,弈非白晃悠著茶杯,開口解釋:“前幾日妖路大開,有人預(yù)備尋顱骨奇異的四印之人解開封印,放那禍?zhǔn)麓笱鰜?。你遭逢的厄難,恐怕就是這人為了尋找四印,而做下的吧。實(shí)不相瞞,弈某最近也正為此事發(fā)愁,不知二位可否出手相助?”
“二妖放出,乃四境禍?zhǔn)?,何等宵小,竟敢打妖路的主意?”徹不眠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路無由聽聞卻已經(jīng)拍了石桌站了起來,一臉憤怒。西境路家,在西境分量不小,路無由知曉二妖之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平生最討厭這種在陰暗角落里干壞事的老鼠了!”
路家家訓(xùn),只有一個字,“義”。
正義、情義、道義……一派名門,自是瞧不得這種陰暗勾當(dāng)。
一拍桌,這便決定摻和到這檔子事里來了。
“既然知道這樁血仇的真相,我自是要為鄉(xiāng)親們討一番公道的,否則徹不眠寢食難安?!睆夭幻咭脖砻髁肆?。
“那弈某就在此謝過二位了,二位幾多奔波,現(xiàn)下不如在止水蘭亭休整一番?至于旁的,待二位將一切處理妥當(dāng)了,我們再商量,如何?”
“好!”二人也不推辭,這邊又頑棋領(lǐng)著去了。
待二人沒了影,弈非白叫了半?yún)⒓t塵坐去對面,棋盤棋奩擺上,看來是要對弈一番。
半?yún)⒓t塵心中千問,比如弈非白緣何將這兩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拉入此事,又比如他是如何知曉他身上的神通……
不得其解,卻也不想擾了弈非白的興致,也就乖乖坐下,不一會兒便入了境。
一盤棋結(jié)束的很慢,夕陽攀上了山頭。弈非白落下最后一子,嘆息道:“莫問我是如何知道的,你既稱我一聲前輩,我自是要對你多關(guān)注一些……”
他早確認(rèn)半?yún)⒓t塵是那族中人,在止水蘭亭他多次試探,卻發(fā)現(xiàn)半?yún)⒓t塵自己是不知道的,想來是記憶有缺。
本就是牽涉頗光的舊事,弈非白覺著也沒必要硬要叫他知道,平添一堆麻煩事,故而沒再多言。
然而最終,他還是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