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云臺中心正如其名,為一天然石臺,占地極大,四周被七座山峰包圍,近臺一面坡緩,背面坡陡,唯有腳下這一條大道可至,外人難入,山中人,亦是難出。
弈非白和半?yún)⒓t塵本就落在最后,眼見這二人入山,背后也沒了什么人影,穿過了岐云臺只向青云山上走去。
岐云臺中間石臺為行動場地,居所都在四周的山峰之上,其中蒼云山為數(shù)劍鋒主席及派中人士所居之地;翠云山為圣山,山上有名劍堂,歷次評劍大會的首席都在此地留了名號及其自創(chuàng)劍訣;松云山和濤云山為山中奇山,作以景觀觀賞;剩下的青云、縱云、橫云三山則是為留客之用。
想著落在最后,青云山又是最遠,自然向著青云山去了。然而人還未至,便有爭論的聲音傳來。
“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憑什么讓給你們?”不遠處,兩個劍侍被人用劍鞘壓了脖頸從房內(nèi)丟了出來,四肢撐地宛若喪家之犬,嘴里卻不肯告饒,一副我有理我是贏家的姿態(tài)。
然而在見到屋外守著的人拔了劍時又忍不住抖了抖,隨后瞬間爬起,逃竄而出,跑到稍遠處還不忘回首放下狠話:“你們等著,我?guī)煾敢欢〞斫逃?xùn)你們的!”
昔日以劍會友,互討劍道的盛況不在,只留這蒙塵的劍心,與茍且貪婪的面孔。讓人嘆息,卻又是無可奈何。
數(shù)劍鋒歷來評劍只邀請相關(guān)劍客,客房是自是求精不求多,然而此次南華一派請的是江湖眾門派以及各方的散修,自然是不夠的,再加上這般大肆邀請不加篩選,沖突無法避免。
“堂堂一大門派做請,不曉得客房有缺,武林名士住所有缺,便爭論不休以勢壓人,評劍大會還沒開始,這臉便已經(jīng)十分不好看了,想來道門南華的心思沒落在此事,都用在了背后的圖謀上?!币娧矍按司埃晕⒁幌?,便曉了始末,半?yún)⒓t塵不由感嘆。
如今江湖武林如危樓將傾,狂瀾即倒,眾人皆想從中分一杯羹,謀取個人私利。無論是謀名,還是謀利,過于急躁的,諸如南華此類,心兒太大,胃口太小,免不了一副難看的吃相。
“風雨飄搖,誰又知道這危樓何時傾倒,有如此表現(xiàn)也不奇怪,怕的是有心人借著亂象布局,拿著這些表面急躁的人當幌子,在背地里圖謀他事?!甭唤?jīng)心地開口,弈非白右手把玩著不知從何處摸來的白色棋子,目光放在遠處向內(nèi)拱立的山峰,神色不明。
“謀事的人倒是高明,明面上的卻著實蠢了些。南華一派這般折騰,怕又是給別人做了嫁衣。”半?yún)⒓t塵無奈一笑。
三教名門,也不過如此。
“但這嫁衣喋血,還是得毀了才好?!睖睾烷_口,卻藏不住冷冷殺機。稍一用力,手中的棋子便被捏成粉末,灑在了青石之上。
半?yún)⒓t塵轉(zhuǎn)過頭,二人眼神一對,便是得了共識。
同聰明人說話,向來不需要說的太多。
被這一番惱人心情的事情一鬧,二人也沒上山的興致。且就算上了山,也不一定還留著空房,索性就著逐漸暗下來的天光,到了濤云山下。
行路未遠,弈非白卻是突然停下,眉頭緊皺,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半?yún)⒓t塵正準備上前詢問卻被他抬手打斷。
手指著路邊的白色花朵,弈非白發(fā)問;“你可知這是什么花?”
半?yún)⒓t塵見弈非白指的并非什么稀罕物種,想著前輩并不會行無意義之事,不由深思,卻是無果,只得老老實實回答,“此花初開為白綠色,盛開瑩白如玉,花瓣層疊高起若有千瓣,故名白玉塔?!?p> “那你可知,我們現(xiàn)在正在岐云臺護山大陣埋死印之處?”弈非白再問。
岐云臺護山大陣埋死印之地,銹劍引氣,應(yīng)是遍布腐朽之氣,白玉塔此花只有在白綠色時飽食天地靈氣,才能有其后的瑩白如玉,死印之地了無生機,白玉塔只可能是白綠色,而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變白。
“糟了!”半?yún)⒓t塵本是一臉疑惑,經(jīng)弈非白提點,霎時明白過來,大驚失色。
生死輪轉(zhuǎn),大陣變換。已經(jīng)有人動了手腳,岐云臺危矣!思及此處,便是急要去阻止。
“你此刻就算趕過去,也是無濟于事?!鞭姆前咨焓治兆“?yún)⒓t塵的肩,示意他冷靜下來,“雖是察覺會有人從護山大陣下手,卻沒想到這人竟膽大如斯,動手如此之快,夜幕未臨,便敢行此事,倒是我疏忽了?!?p> 料想也是見過了頗多風浪,半?yún)⒓t塵也迅速冷靜,一手托起下巴,開始分析:“非是前輩疏忽,而是我們對岐云臺內(nèi)部知之甚少,想來山中客房不夠,亦在這人算計之內(nèi)。借南華安排的差錯吸引眾人注意,再借機動了護山大陣,此人心機之深,不可小覷,而且這人既然如此熟悉岐云臺的情況,又能如此之快改了大陣,說不準正是岐云臺中人。而陣法外啟,想從里面開陣,斷不可能。這人在山中還有其他計劃,肯定還留在山中,這么說來,外面必定還有接應(yīng)之人?!?p> “你所言不無道理,但究竟為何,還有待查證。此陣既已外啟,一時想要出去,必不可能的。這段期間,我可是要同小友共患難了啊?!?p> 局勢落入被動,一時緊張,想開之后卻是坦然,一開口,又是調(diào)侃之語。言語之中,亦不經(jīng)意間多了分認同與溫和。
“哦?那豈不更好?有前輩庇佑,我相信我這條命,應(yīng)是無虞。”察覺話語中的多的一絲情感,半?yún)⒓t塵心中亦是一動,倒是不同于先前刻板的恭敬模樣,笑著回話。
“得小友如此信任,弈某自然盡力。”弈非白聞言上前,握了半?yún)⒓t塵握著折扇的手,將扇子在他胸前拍了兩下,“不然弈某便是沒臉面再見你咯?!?p> 未料弈非白會有此舉,霎時間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半?yún)⒓t塵兩頰一紅,一直刻意做出的老成樣子頓時破了功,露了一副十七八歲少年該有的模樣。
就在這時,見一道黑影從遠處山角一閃而過,破了眼前這奇異氛圍。
“前輩……”半?yún)⒓t塵急忙開口,不待說完便被弈非白伸手打斷止了話頭。
弈非白望著遠處,悠悠開口:“這道影,不尋常?!?p> 半?yún)⒓t塵顯然還沒有從剛在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一時迷茫無措,不清楚前輩用意,只得試探開口:“那,是追還是不追呢?”
“追不追有何分別?”弈非反問道。
卻又不待人細細思考,順口接了下句:“走過去吧?!?p> 半?yún)⒓t塵心有疑惑,但知前輩定有起道理,便應(yīng)聲回道:“好!”
二人依言而行,弈非白緩了步子緊隨其后,望著面前僅及自己肩頭高的少年,神色莫名。
剛剛握住他手的瞬間,弈非白清晰探查到,少年骨頭深處透露出的寒氣。不似天生帶來的,而是被時間浸染進去的……
冰封數(shù)年而出,那一族,不是傳言被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