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一手拿著甩棍,一手拖著行李箱。
蔣帥的話和他拿出的證據(jù),讓唐姝沒有辦法反駁。
唐姝覺得有點扯,這聽起來像是游戲電影故事里才會發(fā)生的事。
可是事實擺在這里,容不得她在內(nèi)心選擇信與不信。
蔣帥打開手電筒率先走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唐姝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天空像是一個巨大的罩子,看不到云,只有一片灰色。
她盯著四周看了會兒,一是在觀察有沒有異樣,二是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不對勁,結(jié)合之前蔣帥說的話,唐姝并不覺得這是能夠忽視的地方。也許她的眼睛也產(chǎn)生了什么變化?
蔣帥回頭拿手電筒照了一下唐姝。
“愣著干啥,走??!”
唐姝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什么聲音都沒有,除了行李箱滾輪的摩擦聲,唐姝遇到的那個無臉人此時也不見蹤影。
如果說她和蔣帥是進化,那么那些怪物算什么?退化?還是進化失敗?又或者只是換了一種進化的方向?
現(xiàn)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得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說。唐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周圍的動靜上。
外界給唐姝的感覺,就像在一個超大號的牢籠里面。沒有風(fēng),沒有雪,沒有聲音,沒有別人,偶爾散落兩塊冰晶。天空是灰的,仿佛時間定格在黑白默片里,像是進了上世紀的電影。
想著想著,唐姝忍不住又走神了。
直到一聲開車門的鳴笛聲把唐姝嚇的一激靈。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已經(jīng)走到蔣帥車的旁邊了。
居然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嗎?唐姝眨眨眼睛,難以置信。
蔣帥打開車的后備箱,招呼了唐姝一聲。
唐姝上車前戳了一下貝雷帽,感覺到里面的蜘蛛動了一下腿。
還好還好,還沒死。唐姝松了口氣。
這也許側(cè)面驗證了蔣帥的進化一說,哪有一只正常的洪都拉斯卷毛蜘蛛能在零下40度存活呢?這種熱帶生存的捕鳥蛛,在溫度降至20度左右都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了。
蔣帥在前座不知道鼓搗著些什么,而唐姝正忙著把第一次坐車的野貓拉回自己身邊。
第一次坐車肥肥表現(xiàn)出驚人的淡定,烏云和玳瑁好奇的到處攀爬,三花縮在后座角落里顯得有些害怕,將軍趴在唐姝腿上。
蔣帥的五官其實長得很正,就是體重的鍋,讓他思考時摸下巴都要考慮一下摸哪一層下巴。
唐姝把所有食物和水都清了出來,放在副駕駛的位置,貓糧狗糧放在后備箱打開座椅背就易拿取的位置。
蔣帥最擔心的是溫度太低車打不著火,在試了兩次后車終于在萎靡的轟鳴聲中啟動了,兩人都松了口氣。
在車子預(yù)熱的時候蔣帥跟唐姝討論起往哪開的問題。
“你不認識出城的路?”唐姝瞪著駕駛靠背,恨不得把它瞪出個洞來。
蔣帥無奈的拍了一下方向盤,道:“現(xiàn)在都有GPS了誰還記路啊?你還不是不認識?!?p> 唐姝扶額。
她還沒來得及學(xué)開車呢,到哪兒都是坐地鐵,怎么會記得地面上的路。
“那這附近的路你都認識吧?”唐姝撓著將軍的腦袋,將軍在她腿上舒服到發(fā)出呼嚕聲。
“這附近的幾條街記得,再遠一點只記得個大概方向?!笔Y帥不怎么確定的回答。
唐姝想了想,開口:“那足夠了。我們沿著荊南路走,然后拐到中北路上,再就往連山路上走,這兩條路便利店超市多,可以收集點物資。而且,如果還有別的幸存者,應(yīng)該也會選擇往超市便利店多的地方走吧?!?p> 蔣帥嘖的用家鄉(xiāng)話說了一句什么,發(fā)動了汽車。
唐姝盯著窗外,她總覺得自己之前好像從視線里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呢?唐姝迷迷糊糊的想。
車窗上起了一層薄霧,為了省油蔣帥沒有開空調(diào),但兩個人和幾只動物的體溫還是讓整個車廂內(nèi)逐漸暖和起來,唐姝不由得犯上一股困意。
“睡會兒吧,到地兒了我喊你。”蔣帥在前面嚷嚷了一聲。
唐姝放松下來,慢慢的陷入了沉睡中。
蔣帥看唐姝睡著了,做起他安靜的好司機,按著往常熟悉的路開著。他把車速放的極慢,因為遠光燈開著也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路,像起了霧一樣。
唐姝做了個夢,夢里渾渾噩噩。奇怪的是,她能夠意識到她在做夢。
有個偷窺者在那兒,已經(jīng)坐了幾天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周圍都是白色的幕布,好像在舞臺上,也可能在醫(yī)院里。
周圍好像有很多人,對她指指點點。
他們都是白色的,她身著黑衣顯得格格不入。
她像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好奇的打量周圍的世界。這里應(yīng)該不是舞臺,畢竟舞臺沒有窗戶。只要她探頭看向窗外,就能看見那個偷窺者坐在那兒,遠遠的看著她,哪里也不去。為什么叫他偷窺者?它散漫的坐在那里,跟屋內(nèi)的整潔格格不入。
“殘次的。”
她聽見有人說。
“缺陷的?!?p> 另一個聲音。
她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內(nèi)容,她坐在椅子上,準確來說是被束縛在椅子上。椅子通紅,充滿了攻擊性的紅,在一片白中刺的人眼睛疼。
這里是封閉的,只有窗戶連接著另一個世界。
很多很多人在周圍指指點點,距離忽遠忽近。
被一個偷窺者注視著也不覺得是冒犯了,唐姝甚至很想接近他,她想到外面去。
“你想從人群中離開,為什么?”
一雙手把她蠢蠢欲動的身體按住,讓她死死釘在椅子上。
“難道你認為這是冥冥注定的嗎,它只是個可笑的命運?!?p> “在一切到來之前你不應(yīng)該放棄?!?p> 唐姝下意識的想要辯駁。但她很快意識到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些什么胡話,這個反駁是潛意識的。
夢里一切都沒有邏輯可言,這么一想到?jīng)]有多奇怪。
“失去了自我認知嗎,你會被抹除掉的?!?p> 什么意思?唐姝困惑的瞪大眼睛
窗外的人聞言,突然往這邊走進。唐姝伸直了脖子奮力的想要看清它的樣子,但是看不見,陽光刺傷了唐姝的眼睛。
“你要逃離嗎?”
那人開口,唐姝知道他在說什么,但聽不清它的聲音。
是夢的原因吧。唐姝想。夢里什么都有,我可不能在夢里想明白什么。
“那里不是你的避風(fēng)港,你化身的利刃會傷害一切?!?p> 身后的人仿佛機械,聲音簡潔單調(diào)。
“如果我向你開槍,想必會得到一個可憐鬼的詛咒。”偷窺者語氣滿是戲謔,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唐姝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雖然它們原本就是模糊不清的。
“我放低自己的身形,和你這樣的人站在一起。”偷窺者接著說,唐姝感覺它彎下了身子,“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唐姝努力開啟自己的感官想要將他們的對話聽下去,但是這是徒勞,它們像死機了一樣不聽唐姝的指揮。
等下。
唐姝想說。
但是眼前的場景逐漸遠去,唐姝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扯著后頸一樣拉了出來。
要睡醒了???唐姝想。
但夢并沒有如約醒來。
唐姝穿過層層疊疊的幕布被扯到了半空中,底下是一片賽博朋克風(fēng)的建筑,充滿了超現(xiàn)代的虛擬程序氣息。
唐姝感到非常的害怕,像一只被揪住了后頸的貓,被扼住了命運的后頸后,什么都做不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來,頃刻間浸沒一切。
她的耳膜充斥著她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血壓上升使她太陽穴周圍的血管突突直跳。
伴隨著她心臟的每一次跳動,眼前的場景不斷變化,城市在紅藍交相輝映的流光和熔巖般的血腥紅色中切換。
她被放了下來,一挨到地面,就開始亂竄,她奔跑在充滿虛擬氣息的城市間,藏匿在臟亂的貧民窟中,穿梭于高聳的建筑群。
耳邊炸起重金屬碰撞的轟隆聲,回蕩著推動城市運作的齒輪聲,和她的顱腔形成共鳴,仿佛要使她的腦漿炸裂。
她的瞳孔收縮,眼前的景象變得越來越慢。
“至關(guān)重要的。”
金屬女音響起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又似乎回蕩在她的體內(nèi)。
什么意思?
唐姝躍起,前沖,閃避,如同一條游魚在這個虛擬程序般的世界里潛行。
她堪堪躲過一道這里居民扔過來的橫木,唐姝突然意識到,在這里,通紅的世界里的人們攻擊她,炫彩世界里的人們排斥她,連建筑物的轟鳴都像是對她的嘲笑。
她在躲避什么?
“生死攸關(guān)?!?p> 那個金屬女聲再次響起,沒有任何感情。
恐懼呼嘯而來將她打到,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唐姝一躍而起揮拳而上,企圖打破眼前看不見的屏障。
她撲了個空,重重的摔在地上,膝蓋磕在金屬地板上,痛的她直抽。
“生命的。”
機械女聲再一次響起,唐姝腦海里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意識,她被發(fā)現(xiàn)了,被什么人找到了,危險來臨,每一個人都無處可逃。
她撐坐起來,抬起頭,巨大的半金屬面具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那鬼斧神工的金屬紋路,難以置信那是人造的產(chǎn)物,美的讓人不敢呼吸,生怕破壞了眼前這個金屬面具的驚世駭俗美。
面前巨大的人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里無悲無喜,整個碩大的人就像一尊悲天憫人的金屬大佛,以眾生平等之態(tài)看著世間萬物。
唐姝感受到了一起異樣,她突然抱頭哀嚎,腦子里像有千千萬萬的人在尖叫,它們在她腦子里四處逃竄想要沖出禁錮,呼喊著自由。
她扛不住他們的那么多情緒,腦子仿佛要爆炸里一般。
所有人都被一股強不可抵抗的力量束縛,渺小如塵埃,無從潛逃。
唐姝強撐著抬起頭,再次看向那張帶著金屬面具的人臉,帶著無名的怒火。
她驚恐的發(fā)現(xiàn)它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浮現(xiàn)了一抹笑意,而那樣的神情像極了她認識的一個人。
一個名字在她心里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