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是出來轉(zhuǎn)轉(zhuǎn),緋顏穿得很隨性,淡的如一氣呵出的粉色半舊的家常衫子,外面是石青素紗的比甲,下面是藤黃色的裙子,長衣直到小腿,只露出一小截裙子,搖搖曳曳仿佛一片秋葉。
中秋將至,梨香閣里的梨子也都快熟了,秋葉落了一地,蒔花宮女正打掃著地上的落葉,疏一疏那些長勢不好的果子。緋顏進去的悄無聲息,梨香閣雖不大但總是靜靜地,宮女也都懶懶地,沒人看見她的蹤影。
兩個人穿過梨園去了元元樓,樓里此時沒人,靜靜地好像睡著了似得,緋顏好像走累了似得,走過去坐在了臺階上。
“娘娘,您怎么坐在這兒啊?!避窖擅^去拉人,卻被緋顏一個用力拽了過去,芙焉被迫坐在了她旁邊。
“別亂嚷嚷,我們就安安靜靜坐會兒,看等會兒會不會有果子落下來,撿一個回去吃。”
緋顏懂事得早,從小便負盛名,博學(xué)多識,也因此少了些少女的生活,芙焉聽她說得天真,有些頭疼地扶額,然而緋顏按著她一只手,她竟無論如何戰(zhàn)不起來,只好作罷,退而求其次道:“娘娘,奴婢坐在下面可好?”
緋顏見她堅持,只好點頭放開了她,同時有些遺憾地看芙焉坐到了下面兩級的地方。
“娘娘,您想吃梨也不能撿掉下來的呀……”芙焉覺得今天的緋顏有點莫名其妙的,她甚至沒有那么冷靜地一直在勸她。緋顏扭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說:“掉下來的才甜啊,熟透了?!?p> “娘娘,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您別嚇我啊……”芙焉急得要哭,緋顏看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就噗嗤笑了一聲。
“我沒怎么啊,你別亂想,我只是覺得有時候端莊太累了,今天沒有讓人在,芙焉你便不要管我了?!?p> 緋顏坐在臺階上,一首撐著頭,看著那邊樹上掛著的梨子。
芙焉看著這樣的緋顏,一時覺得很陌生,又有些熟悉,很久之前,她也可以這樣灑脫無忌。
緋顏坐了一會兒,也站起來和芙焉一同準備進元元樓。
“云妃娘娘?”還沒踏進去,遠遠地聽人喊了一句,緋顏回頭看,竟是秋昭容站在那里。
緋顏心緒一動,停下步子來現(xiàn)在門口等秋昭容過來。
“真是巧,在這里遇見娘娘?!鼻镎讶菪τ赜蟻?,福身見了一禮。
緋顏托了一把秋昭容的手,示意她不必多禮。緋顏抬頭打量了秋昭容一眼,她今天穿了橘粉色的合領(lǐng)衫,青綠色的裙子,清清爽爽如同一顆新鮮的桃子,青春的面龐上盈滿了笑意。
緋顏將她扶起來便笑問:“秋昭容好雅興?!?p> 秋昭容卻說:“臣妾聽說這元元樓中有許多好書,特意來尋,沒想到正碰到娘娘。云妃娘娘也是來尋書的?”
緋顏并不是來尋書的,但是她看到秋昭容暗示的眼神,便知是她有話對自己說,于是從善如流道:“是啊,昭容同去可好?”
秋昭容展顏一笑,說:“嬪妾求之不得呢?!?p> 兩人進了元元樓里,元元樓中的女官看到緋顏來到見了一禮:“云妃娘娘來了,今天太陽好,我們正準備曬書呢?!?p> 緋顏聞言一笑,說:“你們曬你們的,我們到里面去看看?!?p> 女官矮身一禮,帶人搬著書到到外面去了。樓內(nèi)只剩了她們二人,秋昭容給了落雪一個眼神,落雪便拉著芙焉在樓門口等著,不跟著她們二人了。秋昭容和緋顏一同到了里面的書架前,這個架子上多是些話本子,緋顏隨手拿了一本翻看,一邊看一邊說:“秋昭容是特意過來的?”
秋昭容也抬頭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書,仿佛看到了什么新鮮的,于是墊腳去拿,一遍夠一邊說:“娘娘睿智,嬪妾就知道騙不過您?!?p> 緋顏講話本子翻開一頁放到一旁,然后扭頭看著秋昭容,問:“昭容今天找我,是又有什么有趣的東西要與我看嗎?”緋顏說的是那天的琴譜,意指秋昭容如果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就不必說了。
昨天秋昭容也在現(xiàn)場,只是從頭到尾也沒插過什么話,她與婧貴人同住一宮,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話,應(yīng)當是她最可能知道的。
秋昭容把話本子翻開拿在手中,裝作一副低頭看書的樣子,低聲對緋顏說:“瑚珠姑娘的遺體被婧貴人命令送出宮扔到了亂葬崗上了?!?p> “哦?”緋顏心中一動,瑚珠就這樣被丟出去,死無葬身之地,她自然是悲傷的,但她不知秋昭容說這事是何用意。
秋昭容繼續(xù)低著頭說話,十分謹慎:“娘娘可是覺得瑚珠姑娘死得實在可惜?”
緋顏歪歪頭,笑著說道:“秋昭容有話直說便是,不必這樣試探。”
秋昭容勾唇一笑,說:“是啊,娘娘喜歡聰明直爽的人。是這樣,半個月前,我與落雪在且停亭,娘娘知道,且停亭這地方在宮后苑里偏得狠,一般不會有人過來。誰知那天就聽見假山那邊有人在說話,落雪好奇過去看,回來卻說是瑚珠和蘇湘在說話,我當時還好奇,蘇湘不是婧貴人身邊的人嗎,怎么會和瑚珠單獨約在假山這種地方說話?不過當時我也沒多想,以為兩人或者是舊相識,可是昨天的事情一出,嬪妾就琢磨似乎有些不對?!?p> 秋昭容說完,緋顏猛地一抬眸,她抬手按住了秋昭容的書,強迫秋昭容放棄看書,抬頭看向她。
“昭容是說真的嗎?”緋顏問。
雖然知道瑚珠的死絕非意外,但是如今看來,不僅不是意外,瑚珠恐怕也隱藏著什么大的秘密,并不是那個冤死的倒霉鬼。
秋昭容把書合上,福一福身,說:“娘娘,嬪妾只能說這些了,只是臣妾覺得此事恐怕并非婧貴人所為,貴人如今有孕,深得皇上照顧,沒有必要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來害朱采女,幕后策劃另有他人,而這人,居心叵測啊。”
“一箭雙雕?好狠毒的心吶。”緋顏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