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眾多男人的視線瞬間定格在了那七個(gè)女人的身上,尤其是為首的一個(gè)紅衣女子。
火紅的長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一支木釵松松垮垮地挽起她墨色的長發(fā),美艷的小臉略顯蒼白,不施粉黛,卻透露出一股誘人的魅惑,一雙清亮的眼眸映出閃爍的燭火和不少男人們垂涎的目光,桃瓣似的唇,勾起嬌俏的笑,格外動人,湊近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那笑容有幾分僵硬。
其實(shí)不只是姜湫漣,她身后的其余女子笑得都很僵硬。
庫奇已步入冬季,夜里寒冷異常,眾女只身穿薄裙,怎能不冷?
不過,冰冷的夜只是讓她們的皮膚感覺到一陣陣寒氣襲人,而男人們熾熱的目光卻使她們打從心底生出一股股寒意。
姜湫漣怎么也沒料到朱固會讓她來獻(xiàn)舞。
一個(gè)男人怎么會容許自己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下賣弄風(fēng)情?怎么能容忍別的男人對自己的女人垂涎三尺?怎么可以對那些男人極具侵略性的視線視而不見,還一臉悠然地飲酒?
姜湫漣到底是高估了她在朱固心中的位置。
姜湫漣遙遙望向朱固,他端坐在上,怡然飲酒,俊俏的臉上沒有半分不適,全然一副等待觀看歌舞的模樣。
姜湫漣凄楚一笑。
原本她還以為朱固是受朱間強(qiáng)迫,不得已才讓她來此。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是的。
果然,只是一個(gè)任人玩弄的奴隸罷了。
姜湫漣身后的六位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憋屈,尤其是另外四位小姐。明明是名門閨秀,一朝跌落高位,墜落成泥,現(xiàn)在還被當(dāng)成低賤的歌舞伶人,受人評頭論足,供人玩弄輕賤,何其委屈!
可有什么辦法呢?父輩受罪,她們早就不是掌上明珠,編入奴籍,性命不能自主,要么逆來順受,要么反抗……然后等死。
“怎么還不開始?”有個(gè)軍銜偏低的漢子不耐煩地吼道。
“快點(diǎn)開始吧,少磨磨嘰嘰的,我們等著看舞聽曲兒呢?!?p> “就是就是,都等老半天了?!?p> ……
在一片催促聲中,幾個(gè)女人才開始獻(xiàn)藝。
軍隊(duì)里只有鼓、角、鉦、鐸和篳篥,沒什么合適的樂器,所以,舞無伴樂,歌無伴曲。
饒是這樣,姜湫漣的舞姿還是驚艷到了眾人。
衣袂翻飛,裙擺旋開,再蕩漾。好似一朵艷麗的紅蓮,新蕊初綻;又恰如蹁躚的紅蝶,游戲人間;亦宛若飄搖的紅葉,輕盈無骨。
如此婀娜多姿,如此扣人心弦。
她堪堪一握的腰肢隱在火紅的紗幔之中,引人只想撥開那紅色煙云,一窺究竟。膚若凝脂,手如柔荑,嬌艷的容顏襯著血色襟袖,愈發(fā)傾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莫過于如此了吧。
這一段陌上桑,被姜湫漣演繹到了極至。
從她開始的那一刻起,眾人皆屏息凝神,四下俱靜,唯有那只妖精在無聲起舞。一曲畢,眾人猶是不敢言語,生怕驚擾了這天上仙子。
姜湫漣在眾人驚嘆和熾熱的注視下謝禮,盈盈一福,盡顯女兒家的媚態(tài)。
“好!”竟是朱間率先回神,拍手稱贊。
隨即,掌聲四起,轟如雷鳴。
畢竟是朱固的女奴,跳得好是在給朱固長臉。朱固笑瞇瞇地看向姜湫漣,大聲道:“賞!”
“謝將軍?!苯袧i低頭再拜,面色坦然。
在朱固心里的地位怎樣都無所謂了,只要他歡心,她在軍營里的日子就能更好過一些。
姜湫漣退下后,一女子上前唱曲兒,宛若銀鈴,如鳴珮環(huán),音色真真的好,卻難再得驚艷之感。
杜韜觀看了兩三個(gè)表演后,就坐不住了。除了姜湫漣跳的陌上桑,他覺得其余的都很無聊。
沒辦法,誰讓姜湫漣長得出色,又是京城里出名的舞娘呢。旁邊的這幾個(gè)庸脂俗粉在她的映襯下就顯得附庸風(fēng)雅了。
再想想自己軍帳里的那一位,杜韜不禁連連搖頭。
說實(shí)話,蘇妜長得不算貌美,更談不上傾國傾城之姿,最多只能稱為五官端正,但她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令人舒服的氣質(zhì)。
蘇夫人的溫婉清秀和蘇將軍的英氣俊朗很好的融合在了蘇妜身上。
蘇妜的眉偏濃密,從來不用刻意去畫,一雙杏眼很是明媚動人,挺拔的鼻梁,再搭上朱唇皓齒,似乎五官都恰到好處地位于她的小臉上,既不過分張揚(yáng),也不至于使明珠蒙塵。雖比不得絕色女子的風(fēng)姿綽約、姽婳娉婷,卻看著也令人心曠神怡。
容貌就將就著看得過去吧,至于技藝,除了一手好繡工,蘇妜好像還真沒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唉,幸好沒讓她來出丑。
杜韜撫額感慨道。
一曲又一曲的清歌飛揚(yáng),一段又一段的舞姿曼妙,卻怎么也打動不了閑得發(fā)慌的杜韜。
吃飽喝足后,杜韜就只想回帳休息,卻又怕惹來非議,不好提前離席??雌渌伺d致盎然的樣子,這場宴會恐怕還有好一會兒才能結(jié)束呢。
杜韜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扣著案幾,雙眼盡顯疲憊與無聊。他的目光掃過案幾,發(fā)現(xiàn)幾個(gè)空壇旁還有一小壇未開封的酒,小菜基本吃空,而那盤手抓羊肉還剩有一半,且還是熱乎的呢。
突然,杜韜提起精神,立身對朱間行了個(gè)禮,道:“義父,孩兒身體不適,想先行回帳體息,懇請準(zhǔn)許。”
本來盯著跳舞女子的朱間將視線移到杜韜身上,打量再三,道:“沒事吧?要不要找個(gè)軍醫(yī)來瞧瞧?”
“不勞義父費(fèi)心,可能是酒喝多了頭暈,回去躺一宿便好?!?p> “嗯,好生休息?!敝扉g揮揮手,示意杜韜可以離席了。
杜韜勾了勾唇,心道:非議就非議吧,老子不奉陪了,回帳喂“小軍師”去。
這樣想著,杜韜便把割羊肉用的小刀插入肉中,一手端起那盤手抓羊肉,一手抱著那壇未開封的酒,慢慢步回軍帳,完全沒注意到朱間與朱固在他背后投來審視的目光。
一路上穿過不少士兵的營賬,都熱鬧非凡,喝酒吃肉,劃拳賭博,戲弄軍妓,無所不有。
原本早該吹響的夜宿號角已被吹號手忘得一干二凈,恐怕明早的起床號也會忘記吧。這樣的情況還是杜韜到庫奇鎮(zhèn)后遇到的第一次呢。
杜韜微微蹙眉。
或許是因?yàn)樗牡匚徊粔蚋撸夷芰τ邢?,可以改變的東西終究太少。他只有再往上爬,才有可能改變更多。
終于,穿過那些吵鬧的軍帳后,杜韜停在了自己那個(gè)安靜得格格不入的軍帳門前。
也不知道那個(gè)女人在干什么呢?
正想著,杜韜便用抱著酒壇的手掀開帳門,卻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