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軍隊里當(dāng)官的那些人此刻正在主帳內(nèi)為軍隊的部署爭論不休。
“仲秋已是百草枯萎之季,蠻人不會冒著沒有糧草的風(fēng)險突襲的!”朱固堅定地說,一副不容質(zhì)疑的嚴肅臉。
有幾個軍銜稍高的人附議道:
“少將軍說的有理,沒有糧草,蠻子的馬吃什么?根本無法和我們打,就算是打,也必輸無疑!”
“就是就是?!?p> “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p> ……
“你們就知道死磕常理!現(xiàn)在蠻人的大軍就在五十里外,這怎么用常理解釋?”杜韜激憤不已,“若真打起來,不出三日,蠻人的大軍即可兵臨城下!”
“若真打起來,他們也會因沒有充足的糧草而選擇速戰(zhàn)速決,屆時,我們大可托延住他們,看誰撐得更久?!敝欣蓪堈衙餮赞o鏗鏘,似乎大局在握。
杜韜反駁道:“如果他們圍城,斷了我們的糧草怎么辦?我們也撐不了多久。干嘛非要斗個魚死網(wǎng)破,提前做準(zhǔn)備不就行了?!?p> “我覺得沒必要?!敝旃屉p手交叉抱在胸前,淡定地說,“別忘了三十里外還有座漠城呢,若有緊急情況,我們也可請求支援。是吧,父親?”
盯著沙盤沉默良久的朱間終于開口:“韜兒,你為什么那樣肯定蠻子一定會攻打庫奇鎮(zhèn)?”
猛然間,杜韜被問住,反倒緘默不語。
“庫奇鎮(zhèn)不過是大漠中的一座孤城,沒有什么格外重要的軍事意義,頂多占有一條水質(zhì)尚可的庫奇河;而漠城才是真正扼守邊塞關(guān)隘的軍事要地,那兒才是必須嚴守死守之地。”朱間捋了捋胡須,又問道,“韜兒,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蠻子根本無意攻打庫奇,而是想繞過這里去打漠城呢?”
“不可能。”杜韜脫口而出。
“為什么?”
杜韜又沉默良久,才說出兩個字:“直覺?!?p> 帳內(nèi)一陣譏笑。
“韜兒,你在這方面還是差了些?!敝扉g嘆了口氣,一副略顯失望的表情刺痛了杜韜的眼,然后他把視線轉(zhuǎn)向一旁站立的朱固,說:“固兒,傳令下去,加緊練兵,嚴懲違抗軍令者,其余部署一切照舊?!?p> “是,父親。”
“義父!現(xiàn)在只需要加固修繕防御工事,儲備冬糧,嚴控宵禁,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煩。”杜韜還是不甘心,想做最后一次爭取。
朱固對杜韜搖了搖頭,說:“那樣的話,軍中會彌漫起緊張氣氛,不利于軍心穩(wěn)定,還沒等敵軍來,我們自己倒先亂了?!?p> “韜兒,你不必再說了,回去吧?!敝扉g揮了揮手,“都散了吧?!?p> 于是,這場歷時半天之久的爭論,以杜韜的失敗告終。
諸如“少將軍英明”之類的溜須拍馬的話,在眾人出了主帳后就不絕于耳。
說實話,杜韜并沒有任何嫉妒之心,他心心念念的,還是在想該如何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別吃了,走?!?p> 杜韜甫一回帳,便打開柜子,摸出一個錢袋揣進盔甲里,又從柜子里挑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刃佩戴在腰間,然后關(guān)上柜子,毫不客氣地把浣洗完衣服剛回來正打算吃掉半個饅頭午飯的蘇妜從座位上拉起來往帳外拽。
蘇妜手中的半個饅頭掉在了桌上,至于為何是半個,那是因為一領(lǐng)到饅頭,蘇妜就掰了一半還給杏兒,她不喜歡欠別人。
蘇妜被拽出帳前瞟了一眼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柜子。她剛剛?cè)靠匆娏?,柜子上半部分容納的全是兵器,一張雕弓、若干支羽箭、一柄長劍、三四把彎刀,還有七八只短匕,看樣子都是杜韜的私人專屬武器,而那些也恰恰是昨晚杜韜警告她不許碰的東西??赡苁翘kU了才不讓她碰的吧。
“去哪兒?。俊碧K妜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馬廄?!倍彭w頭也不回道。
“為什么?”
一直拽著蘇妜的杜韜突然停下,轉(zhuǎn)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蘇妜,滿眼邪惡:“因為,我需要一個理由出去啊?!?p> 出去?出軍營去嗎?出軍營干什么?
蘇妜的大腦一直嗡嗡作響,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杜韜一直拉著蘇妜的手腕往西走,直到到了馬廄才松開。
八排毛色不一卻都傲然昂首、威風(fēng)凜凜的戰(zhàn)馬時不時從鼻孔里噴出氣來,還時不時蹬蹬四條腿,好像隨時都能馳騁疆場、助將殺敵一般。
無需他人引路,杜韜徑直走向了一匹與眾不同的馬。與眾不同的不是它的外貌,而是在眾馬群情激憤,似要沖出馬廄的情況下,這匹馬竟悠閑,不,優(yōu)雅地吃著料草。看到主人來了,這匹渾身棕黑、額前有一撮白毛且配飾華麗的馬才快速把草吞咽完,低首蹭了蹭杜韜的臉。
這感情可真好。
“帥吧?我的坐騎,梟影?!倍彭w得意地沖蘇妜笑了笑。
呃,這名字……
蘇妜十分勉強地回笑道:“還可以……吧,很獨特?!?p> “那是,我挑的馬,我取的名,能不獨特嗎?”
呃……
蘇妜內(nèi)心抽搐,臉上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看著杜韜打開馬欄,然后轉(zhuǎn)頭對她說“上馬”。
???
蘇妜內(nèi)心是拒絕的,她不會騎馬??!
在杜韜催促的眼神注視下,蘇妜硬著頭皮,手腳并用,試了兩三次,終于跨坐在了馬背上。還沒等她緩過神來,杜韜一個英氣逼人的跨馬,頓時坐在了蘇妜身后,然后,雙手環(huán)過她的腰,牽起了馬韁繩,在她耳邊低語道:“抓穩(wěn)了。”
蘇妜死死抓住馬韁繩,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臉上是崩潰絕望的表情,就像赴死一般。
梟影風(fēng)馳電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馬廄,留下一尾塵埃。
待蘇妜敢睜眼時,梟影已往西北方奔馳了很遠,前方是軍營的正大門,一排尖頭圓木制成的柵欄擋住了去路,可控繩的杜韜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杜韜朝守門士兵大喊道:“放行!”
而守門的士兵頭領(lǐng)卻只是恭敬地行了個軍禮,回道:“杜副將請回,沒有手諭一律不得放行!”
杜韜冷哼一聲,反倒加快了速度。
蘇妜再次嚇得閉上了眼,她的小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杜將軍,下次您玩的時候能別帶上我行嗎?
在蘇妜內(nèi)心瘋狂尖叫中,梟影一躍而起,擦著尖木邊緣飛過柵欄,輕盈落地,然后繼續(xù)向西北疾馳。
待飛揚的塵土散去后,守門士兵的領(lǐng)頭人鎮(zhèn)定地對身邊的人說:“去報告朱將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