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笑妤進宮沒多久,葉淮止和傅晏清兩人也慢悠悠的進了宮。
傅晏清記著自己的話,一路上都沒和葉淮止說話。
葉淮止看著她的樣子,有些無奈地道:“枯雨已經(jīng)進宮,現(xiàn)在應該在貴妃那里,你許久未與貴妃見面,先去晉華宮。”
“……”傅晏清沒理他。
“我送你去?!彼袷窍氲搅耸裁?,拉起傅晏清的手就走,步子不急不慢,一如他本人。
傅晏清沒反抗。
她不知道晉華宮在哪,也不能隨便拉個人問,只有讓葉淮止帶她去了。
一路上,傅晏清都冷著一張臉,葉淮止也好不到哪去,害得見到他倆的太監(jiān)宮女們都惶惶恐恐的,直接下跪,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兩位。
“娘娘,葉世子和傅小姐來了。”兩人剛到門口,還沒進殿,一個小宮女就連忙跑了進去。
看見小宮女進去傳話,兩人停了下來。
葉淮止叮囑道:“貴妃是恭王府的嫡女,也就是你的親姑姑?!?p> 他故意加重了“親姑姑”這三個字。
他既然會這樣囑咐,看來這位貴妃并不知道她“失憶”的事。
“……”傅晏清沒說話,安靜的聽著。
葉淮止又道:“她并不知道你失憶的事,你行事多加小心?!?p> 果然……
得到了確切答案的傅晏清點點頭,松開了他的手,往殿內走去。
葉淮止看著空了的手和她遠去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她開玩笑的,最后還是他要花心思哄她。
“是清兒來了?”簾后的人聽見腳步聲,出聲詢問。
“是我,姑姑?!备店糖鍛寺暎阃熀笞呷?。
如葉淮止所說,現(xiàn)在的情形還是容不得她放肆。畢竟這是原主的親姑姑,葉淮止既然讓自己來見她,她定然是原主親近的人,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露出破綻。
傅晏清深吸一口氣,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她傅晏清可不是吃素的。
不等傅晏清走到她面前,女子已經(jīng)走了出來。
“清兒可有許久沒來姑姑這了?!备祴傒p笑一聲,道:“前些天聽父親說你受傷了,姑姑想出宮看看你,硬是被你爺爺給罵回來了?!?p> 那個老頭?嗯……脾氣真壞。
“清兒是晚輩,哪能讓姑姑去看我?!?p> 傅晏清看見了這個她稱之為姑姑的女人,眼里閃過一絲驚艷,道:“姑姑穿這身紅衣真是驚覺古今?!?p> 眼前這女子,雖然已過三十,但面色極佳,容顏未老,一襲紅衣滟滟生波,仍舊有傾城之姿。
“我們傅家女子向來喜著紅衣?!备祴傂?,頗為認真地道:“可姑姑見過把這紅衣穿出天地獨華的女子,卻只有清兒一人。”
她掩唇,一笑,看向傅晏清的眼神中帶有一絲欣慰。
傅晏清現(xiàn)下一身紅衣,白練系腰,青絲半束,額前垂著幾縷散亂的墨發(fā),慵懶中不失氣度。
傅晏清從她這話里聽出,她與原主的關系應該很親近,于是稍稍放松,露出一個親近的笑。
“姑姑說笑了,清兒只是一個驕橫小姐,入不了大流的?!备店糖鍖Ω祴偤苡泻酶校苯幼诹碎缴?,抱住她的手臂,起了心思,道:“遲小姐才該是。”
傅媯何等人物,自然聽出了她這話里的酸味,戲謔道:“嗯,笑妤的確不錯?!?p> “姑姑!”傅晏清沒想到她也會這么說,一時間有些吃味,心里卻對這個遲笑妤更加好奇了。
“不過我們清兒除了文采禮儀,其他不比她差?!备祴偵斐鍪郑嗔巳嗨哪X袋。
傅晏清聽著她的這句話,莫名有些開心。
果然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
她又陪傅媯聊了幾句家常,話落時,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問道:“葉淮止呢?”
她伸著頭看了看門外,除了幾個宮女,再無他人。
“傅小姐,葉世子去御書房了?!焙蛟谝慌缘囊粋€老嬤嬤收住臉上的笑意,回答她的話。
“走了?”傅晏清愕然,她這算是把葉淮止給弄丟了?
“葉世子雖然還沒繼王位,但好歹也是皇上的侄兒,進宮后是要去見皇上的。”傅媯拍了拍她的手,看她面色不太好,便道:“你先在我宮里歇息一下,一會兒隨著我赴宴?!?p> 傅晏清定了定神,突然又想起了那個總是在她身邊嘮嘮叨叨的小婢女,“那枯雨呢?”
這才一下沒聽見她的嘮叨,她就有些不習慣了。人果然是一個奇怪的生物。
“她在屋后?!备祴偲鹕?,摸了摸她的頭,道:“好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你的臉色都差成什么樣子了?!?p> 沒了問題的傅晏清沖著傅媯做了一個鬼臉,輕輕一跳,掀開薄被,躺了進去。
“小心傷口?!备祴傔沉怂谎郏Z氣中有再明顯不過的關心。
“知道了?!备店糖逭f完,溜進了被窩里。
傅媯看著她的樣子,不知是該笑還是怎樣。
“娘娘?!彼磉叺膵邒咦呱锨皝?,輕聲在她的耳邊說道:“皇后娘娘來了,正在殿前坐著,等著娘娘?!?p> “走吧?!甭犚姟盎屎蟆眱蓚€字,傅媯的眼神冷了些。
剛進殿,傅媯就看見了那抹端坐在主位上的明黃色身影。
她上前,行了一禮,道:“皇后突然來此,不知有何要事?”
沒有一句客套話,她懶得應付她。
“瞧妹妹說的,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妹妹了嗎?”夏侯恩好似并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
“這倒也不是,只是今天宮里忙,皇后不應該出現(xiàn)在我這。”傅媯淺淺一笑。
她身上的紅衣襯得她的肌膚更勝白雪,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人。倒是皇后,一身黃衣,顯得她老了好幾分。
“本宮聽說傅小姐進宮了,就在妹妹這晉華宮里。想著也有許久沒見到她了,就過來看看?!闭f著,她還看了看四周,問道:“清兒呢?”
“勞煩皇后掛心,清兒確是在我這。不過她累了,正在內殿休息,怕是見不了皇后。”傅媯說著,向她微微躬身,道:“臣妾也累了,皇后請回?!?p> 夏侯恩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又不能再說什么,道:“午時還有宮宴,妹妹莫誤了時辰?!?p> “不勞皇后掛心。”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不言而喻。
夏侯恩看了她一眼,道:“竽緹,回宮。”
“恭送皇后娘娘。”傅媯向一旁退了退,給她讓出一些位置。
夏侯恩沒再看她,昂著頭,走了。
“娘娘,您要休息休息嗎?”嬤嬤見皇后走了,便輕聲詢問著傅媯。
“不必了?!备祴倲[擺手,道:“后院的那幾株花開的怎樣了?”
“回娘娘,已經(jīng)開出一半花了?!眿邒叩土说皖^,問道:“您要去看看嗎?”
她望向內殿,眼里有說不出的意味,“嗯?!?p> “奴婢這就帶您去?!蹦菋邒咭搽S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一眼,便垂下了眼簾。
她抬步,向著后院走去,“聹嬤嬤,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娘娘,有十余年了?!甭湅邒叽怪^,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十多年?”她輕笑一聲,道:“眨眼間,竟過了這么久。”
“娘娘。”聹嬤嬤抬起頭,有些擔心的樣子。
“我沒事,嬤嬤且放心?!彼仡^,莞爾一笑,道:“我倒是有許久沒見那花開了,今年定是不能再錯過了?!?p> 她后院中的那幾株花,名為送歸,一種獨特的花種。整個天朝,只有她的院子和恭王府有。
這花三年開一次,花色為鮮紅色,猶如欲滴未滴的鮮血,妖冶如血。它沒有很濃郁的香味,只是一種綿長細膩的清香,但卻有著天下第一毒花的稱號。
傅晏清在睡夢中,隱約聽見有人在喊她,那聲音忽遠忽近,模糊不清,她竭力睜開雙眼,就看見枯雨急紅了的臉。
“怎么了?”她坐起身,有些不解的看著枯雨。
“小姐,還有半個時辰宮宴就要開始了,您不能再睡了。”枯雨看著她,眼神里有些祈求的意味。
“多大點事,你怎么這么著急……”傅晏清撇撇嘴,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結果是這丫頭自己急自己,每次都擔心她睡過頭。
“小姐……”枯雨眉一皺,差點就要哭出來。
“好了好了,我不睡了?!备店糖蹇此鸵蕹鰜?,只好道:“我現(xiàn)在不正起嗎?”
枯雨眨巴眨巴眼睛,哪還有之前那副模樣。
葉世子說的果然沒錯,小姐最怕別人在她眼前哭。
收拾好后,傅晏清坐著椅子上,手撐著頭發(fā)呆,不知道該去哪了。
離宮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她也沒什么興趣逛逛皇宮,所以,她就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看著枯雨。
“小姐……”枯雨被她看的全身不舒坦,語氣奄奄的。
傅晏清不語,依舊看著她。
“小姐,貴妃后院的花開了,您要去看看嗎?”枯雨退了幾步,偷偷的看著她。
“姑姑在那?”傅晏清環(huán)視一周,發(fā)現(xiàn)只有她和枯雨兩人。
“是。”枯雨垂著頭,一副乖乖的樣子。
“那走吧?!碧岬礁祴?,傅晏清覺得還是可以多接觸接觸的。
“是?!笨萦暾f著,眼簾下的水眸閃過一絲得逞的意味。
還沒進后院,傅晏清就聞到了一種莫名的香。
轉過一個走廊,整個世界突然就被一大片的紅色填滿了。
繁花層疊,似燎原火焰,從眼前一路開到天邊。薄如蟬翼的殷紅花瓣,優(yōu)柔輕細的莖稈,清風吹起一片水光紅煙。
花并沒有完全綻開,有些還只有一個小小的花骨,葉子很小,隱在花下,幾乎看不見。
傅晏清從沒看過這種花,它有著玫瑰的華貴,也有著薔薇的清雅,嬌而不艷,華而不俗,魅而不惑。
“這花名為送歸,像極了你們傅家女子?!比~淮止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后。
傅晏清聞聲,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她回頭看他,道:“你不是在……”
“剛從皇上那里過來?!彼旖菐е?,伸手,動作輕柔地將她額前的幾縷碎發(fā)挑至耳后。
“哦?!备店糖逭UQ?,不咸不淡的應了一句,轉身打量起那些花來。
葉淮止看著那些花,眼睛一瞇,平生第一次有了想毀了它們的沖動。
“這些花恭王府也有?!痹ビH王府的清潯院也有。
原本清潯院是沒有的,不過他當年從傅老王爺那里要來了幾把花種,精心培育了好幾年,才將這花養(yǎng)活。并且他還將花種改良了,休眠期由以前的三年變成了一年,不過毒性卻更強了。
“哦?!备店糖迓牭剿f恭王府也有并不驚訝,畢竟傅媯是傅家女子,這花說不定是她從恭王府帶來的,所以對他還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葉淮止眨了眨眼,看著傅晏清彎身弄花的樣子,安靜了。
枯雨看看葉淮止,又看看一心弄花的傅晏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動聲色的退了幾步,默默的退出了兩人的世界。
葉淮止看了眼鬼鬼祟祟的枯雨,眉頭一挑,嘴角噙著一抹得逞的笑。
“傅晏清?!比~淮止輕輕的喚了她一聲,聲音不急不緩,帶著幾分從容。
“???”傅晏清正專心的研究著眼前的花,突然聽到葉淮止叫她,便回過頭看他。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就被一股大力帶著向他的方向靠去,接著,唇上一熱,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眼里閃過一絲愕然。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睫毛一顫一顫,似乎打在了她的臉上,陽光在他的身后暈染成環(huán),將他籠罩在中。
葉淮止抱著她,沒了他往日的溫和。此刻的他,帶著些許掠奪的意味。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葉淮止睜開了眼,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唇還貼著她的唇,低聲笑道:“笨蛋?!?p>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他輕嘆一聲,抬手覆上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