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梁伯與支瑯的談話,不論他二人說的有多歡快,可對于孟旭升而言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他既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想獲得多么厲害的武功,他現(xiàn)在滿腦子想得只有兩件事,一來是那個池端陽究竟和柴閱之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二來就是想盡快見到張得財(cái),然后和他回家,總之越快越好。
孟旭升原本以為所有的事情應(yīng)該都將結(jié)束,可事實(shí)恰恰相反,平白無故就會多生事端,而且都與他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只是不明白,卻也避不開。
等到了天黑之后,支瑯就帶著孟旭升進(jìn)了那所宅子的后院,這地窖是專門用來儲藏酒水或者薯類和蔬菜等物的地下室,幾乎所有的大戶人家都是必備。
地窖的上方是一層厚厚的木板,有意的開了個小口,是為了通氣,避免下面的人給悶死了,這時候,孟旭升透過口子往下看了看,地窖內(nèi)躺著一個人,不出意外就是那張得財(cái)了,另外還有一盞暗淡的油燈,由于燈光過于微弱了,且這地窖的深度最少也過了兩丈,所以看不清里面具體的情況。
孟旭升將木板上的橫栓給撤下,然后將木板給輕輕掀開,這時,下方的張得財(cái)聽見聲響就抬頭往上瞧了眼,但是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人,便喊了一句:“老子要睡覺了,快滾,別來煩老子,老子打死也不從,給老子滾!”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孟旭升也是暗暗苦笑,不過聽聲音絕對錯不了,他想了想還是先不要這么著急,不如逗他玩玩,于是扯了扯嗓子,有意的加粗了聲音,說道:“我家老爺說了,你要再不從的話,嘿嘿,就把你這家伙給騸了?!?p> “扇了?這是什么意思?你要拿扇子給我???”張得財(cái)有些愣,居然還不懂。
孟旭升忍不住笑了笑,道:“騸了的意思就是說把你給閹了,然后送到宮里頭去當(dāng)太監(jiān),怎樣,你這回聽懂了?!?p> “什么!你放屁!”聽完了這話,張得財(cái)臉上的皮肉嚇得一跳,立馬就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撿起地上的東西沖著孟旭升砸了過去,“你有種給老子下來,看老子不打得你連爹媽都不認(rèn)識了?!?p> “哎......這么久不見還是這么粗魯,真是無藥可救了?!泵闲裆彩菬o奈的嘆了口氣,然后不跟他開玩笑了,直接說道:“張得財(cái),你小子過得可真是快活,一見面就要撒潑罵人,我也真是服了你。”
“嘿!阿升!哈哈!太好了!這回總算是得救了!”張得財(cái)聽了孟旭升的聲音,隨即轉(zhuǎn)怒為喜,急忙叫道:“你趕快把我給弄出去,快點(diǎn),快點(diǎn),老子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p> “你給我小聲點(diǎn),別把人給吵醒了?!?p> 孟旭升狠狠的提醒了一句,就讓支瑯下去將他給帶了出來,隨后三個人也來不及絮叨了,就直接跳墻離開,火速趕到了梁伯的棺材鋪。
張得財(cái)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這身子足足瘦了一圈,而且灰頭土臉的臟亂無比,一來就先嚷嚷著要吃飯,隨后就是連啃了十幾個大饅頭,一邊吃一邊在那里罵聲不斷的,“那個老潑皮真的不是個東西,還有他那個肥的跟豬一樣的女兒更是不要臉啊,阿升啊,你是不知道啊,他家的那個丑女兒鬼看到了都要跑,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是吐了一地,后來還非得要嫁給我,我不從他們就把我關(guān)在那個又黑又臭的地窖里,每天就給那么點(diǎn)東西吃,那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呸!一頓花酒害得我糟了大罪,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p> 眾人聽了他在這訴苦,也都是連連發(fā)笑。
孟旭升短暫的笑了之后,可心里總算是放心了,安然無恙便是最好的結(jié)果。
“算了,算了,事情都過去了?!泵闲裆参苛艘痪洌翱墒悄愕降资且?yàn)槭裁丛??就是因?yàn)槿ズ然ň普覙纷泳偷昧诉@樣的后果?”
“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訓(xùn)他們不可?!睆埖秘?cái)怒氣沖沖的說道,“那天和你在那驗(yàn)所分開以后,我就沿著另一條路走到了那花街,正好閑著沒事,身上有錢,就隨便找了一家進(jìn)去玩玩,喝酒的時候我看見一男的長得尖嘴猴腮,而且囂張的不得了,搞得我好生不爽,于是就教他做人,打得他跪地求饒。誰料第二天我離開的時候就在路邊被那男的給偷襲了,你也知道,玩了一晚上,也沒什么力氣了,他們?nèi)擞侄?,所以就吃了個大虧,被他們給抓了回去?!?p> “哦......原來是這樣,懂了?!泵闲裆c(diǎn)頭笑了笑,嘲弄道:“后來他爹本來是想也教你做一回人,可他的女兒卻覺得你長得風(fēng)度翩翩,英姿颯爽的,所以想招你做個上門女婿,我說張得財(cái),你這人的艷福還真是不淺吶?!?p> “什么艷福,簡直是鬼畫符?!睆埖秘?cái)聽了心中更氣,一臉嫌棄的樣子,“他爹本來說是要打斷我的腿替自己的兒子報(bào)仇,可他那個女兒倒還真的是看上了我。我說出來你別不信,他女兒長得那叫一個奇丑無比,一個眼大,一個眼小,鼻孔朝天,滿臉都是黑斑,年紀(jì)少說也比我要大個十幾歲,所以一直找不到個婆家,后來要我娶她,那可不是要了命,絕對寧死不從。”
孟旭升笑道:“所以他們那些就把你關(guān)在地窖里面,隨后對你百般折磨,但是卻又不曾害你,只是想逼你就范,娶他那個沒人要的女兒,對吧?”
“對,對,對。”張得財(cái)猛地點(diǎn)點(diǎn)頭,“要不是你今天來救我,說不定再過些日子,我還真的就要答應(yīng)了,這下總算是佛祖保佑,菩薩開恩,老天爺幫忙啊?!?p> “對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張得財(cái)突然問道,“我在地窖里面每天都分不清白天黑夜的,頭都是暈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p> “兩個月?!泵闲裆龥_他伸出了兩根手指,“所以說你的運(yùn)氣真的是比我要好得多啊,現(xiàn)在一出來就可以回家了?!?p> “回家?不會吧,我可是什么事都沒做啊?!睆埖秘?cái)見有外人在,不自覺聲音就小了許多,“還有那個陳都尉,他人在哪里,當(dāng)初不是說好來做大事的嘛?!?p> “哎呦,張大爺啊,我看你還是省省吧?!睆埖秘?cái)竟然還對這些事情念念不忘,倒也是他的性子,孟旭升微微瞪了他一眼,隨后搖了搖頭,轉(zhuǎn)而鄭重其事的對其說道:“托你老人家的福,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該做的我都已經(jīng)全部做好了,至于那個陳都尉他也先行一步回去了。總而言之,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別的就不要多問了,你還是吃好喝好就夠了,然后晚上就在梁伯這里睡,過兩天咱們就啟程回去,不過你別再惹什么亂子了,明白了么?”
“??!什么都做好了?那我豈不是什么都沒撈到么?!睆埖秘?cái)?shù)谋砬轱@得很驚訝,心里頭也是懊惱不已,“哎......真是的,這回居然白跑了一趟,本來還想著回去以后就能當(dāng)大官了呢,現(xiàn)在倒好,雞沒抓到,自己還掉了一身的毛?!?p> “你這人,對于權(quán)力的欲望太重了,其實(shí)還不如當(dāng)個老百姓活得自在?!泵闲裆⑽⒁恍Γ抗鉁睾偷目聪蛩暗秘?cái)啊,你爹娘從沒指望你能做什么大事,光宗耀祖的,你我皆是出身寒微,何必想著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呢,依我看吶,回去之后咱倆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在家待著,宦海浮沉,不是你我這樣的布衣白丁就可以輕易擺渡的,”
“嗯,言之有理。”梁伯接過話鋒,插了一句,“孟公子年紀(jì)雖輕,但是卻能懂得這些實(shí)在的道理,也算是難得,世人爭名愛富貴,卻不知其背后的艱難險(xiǎn)阻猶如刀山火海,一不留神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說著,梁伯有意轉(zhuǎn)頭看向了張得財(cái),可是張得財(cái)?shù)哪樕纤坪醺揪筒粸樗鶆樱@番話說的就跟沒說是一個樣,反而孟旭升聽完則是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心里是明白的。
盤龍城這樣人人向往繁華帝都,無論市井的煙火還是鎏金的華貴,這些都是他以前不曾見到,不成感受過的,然而,在這個地方,卻有著自己的規(guī)矩,先敬衣衫再敬人,人不可貌相,只是一句戲言罷了,若非自己的運(yùn)氣太好,能夠結(jié)識司徒恪他們,何嘗不是卑微的存在呢。
不僅如此,先前商賈一案背后的真相也是令他不敢小覷,就因?yàn)橐粋€目的,就要犧牲那么多的人,根本沒有半分的仁義可言,由此可見,朝堂的水很深,輕而易舉的就能淹死自己,而你,也許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為了什么,就那樣白白的送了性命。
孟旭是只是覺得,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很多東西,既然不屬于你,那就不必妄想,他也只是希望張得財(cái)可以明白,正所謂安貧樂道,有的時候也是一種選擇,或者對于凡夫俗子來說,也沒有別的選擇,但是,能夠像他這么想的人畢竟寥寥無幾,反而對會成了錯,原本錯卻成了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