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蒼山乃世外福地,風景秀麗自然不用多言,孟旭升雖然身處于此仙境之中,然而他的心卻始終難以平靜下來。
這幾日,多虧了周北客的照料他身上的毒素才能夠順利清楚,不得不說,周北客真的是一個細致入微的人,做起事來一絲不茍,而且說話談吐也是溫文儒雅,與司徒恪的那股子冒失勁兒簡直天差地別,不可相比。
孟旭升早早的就起了床,經(jīng)過這些天來的種種經(jīng)歷,他終于明白了一個大道理,能夠好好活著才是天下間最幸福的事情。
來到門外,周北客此時正在一顆茂密的大樹下,借著樹蔭的遮擋,坐在樹下的木椅上品著自己的好茶,想他年紀輕輕,看上去卻像是飽經(jīng)世故一般老成穩(wěn)重,這與那些浮華的官宦子弟截然不同,更加的引人青睞。
“孟兄?!敝鼙笨鸵娝麃砹?,便點頭示意,“請坐?!彪S后將掌中的茶杯晃了晃,說道:“你身上的蝎毒剛剛清楚,所以半年內最好不要喝茶飲酒,以免傷了身體,要不然以后每逢冬季便會全身酸痛?!?p> 孟旭升順勢坐下,笑了笑,說道:“多謝周兄的提點,此番大恩我必會銘感于心,日后若有機會再來報答吧?!?p> “不必了。”周北客顯得滿不在乎,臉色還是那樣的冷漠無恙,“其實我還得謝謝你才對,那蒙山鬼蝎世間少有,此次恰好是為了救你,也順便讓我試驗了一下這蝎子的真正毒性是怎樣的,如今看來,你我二人算是互不相欠,何必多此一舉?”他說話的語氣顯得很冰冷,沒有半分的親切可言。
“呃......那好吧?!泵闲裆凰@么一說也是有些尷尬,失笑道:“周兄一直以來都是生活在這大山里么?像你這樣的神醫(yī)不都是應該在外面治病救人么?”
周北客斜眼過來瞧了瞧孟旭升,但很快又轉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緩緩說道:“我每年都會在這里呆上幾個月,然后再出山到處走走,一面游歷一面救人,得虧司徒恪這次來的碰巧,要是晚了一天我就走了,而你只怕也是難逃一死了?!?p> “如此說,是我太幸運了?!泵闲裆琅f是一臉溫和,“對了,司徒公子這幾天人跑哪里去了?”
“他回去了,他那人喜歡扎在人堆里,我這地方不適合他的性子?!敝鼙笨偷f道,“不過他待會就到,今天我們就回盤龍城?!?p> 如其所言,周北客剛剛喝完了一壺茶,就見司徒恪從遠處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三人剛剛打了照面,就聽他滿口抱怨:“哎,這個鬼地方路可真難走,馬車又不能進來,害本公子累的兩腿發(fā)軟,真是受罪,回去得叫家里新來的侍婢給我好好的捏捏,你們兩也一起啊。”
“我沒有你這般享福的雅興,你還是自己留著享受吧?!敝鼙笨秃咝σ宦?,他知道司徒恪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對此沉默不語,懶得搭理,爾后便獨自回了臥房。
“切,好心當成驢肝肺,真是個煞風景的人?!彼就姐_他離去的身影做了個鬼臉,這便就倒在椅子上,雙眼一閉,伸了個大懶腰立馬舒坦了不少。
接下來就是好長時間的沉默,孟旭升本來還想著和他聊聊天,卻因為司徒恪這家伙走山路走的筋疲力盡,所以一坐下就睡著了,一邊睡一邊在口中說著什么夢話,哈喇子流了一下巴,那傻傻的樣子看著既滑稽又好笑。
“好了,可以走了。”過了午后,周北客已經(jīng)收拾妥當,其實也沒什么東西要帶,就是隨身背了個小箱子,看司徒恪還在椅子上睡得香甜,就用手指在他頭上連著敲了好幾下,“你這家伙做什么白日夢,不怕被口水淹死么,快點起來。”
“哎呦?!彼就姐⊥吹男蚜诉^來,摸著自己遭罪的腦門,一臉不高興,“起來就起來,你怎么這么粗魯,真是沒半點風度?!?p> “我沒風度難道你有么?看你這模樣就是個紈绔子弟,令尊大人早晚有一點會被你給氣死,少廢話了,快走?!闭f完,周北客就一把將他給拖了起來,接下來就看到兩個人一邊走路一邊斗嘴,一個言辭犀利,一個天生活寶,你一言我一語,就連孟旭升這個‘外人’看在眼里也樂在心中,山路固然難行,卻也輕松愜意。
過了日落以后,孟旭升與他們兩個才回到了盤龍城的尚書府。
孟旭升上次來的時候見到了司徒晟,不過這次他并不在家中,俗話說家中無老爹,兒子當霸王,司徒恪趁著老爹不在家里,肯定是要好好的作一番。
平時有司徒晟的制約他還不敢怎么樣,可現(xiàn)在他老子不在,府中大小事務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紙醉金迷的生活過得那叫一個瀟灑快活,愣是把堂堂的尚書府變成了活色生香的極樂場所。
司徒恪不知從哪里招來了一批能歌善舞的美女,在大家伙吃飯的時候就在大廳的中央載歌載舞,把司徒恪逗得那叫一個開心得意,左擁右抱的嘴張的比碗都大。
吃完了飯,司徒恪還要在一眾佳人的伺候下沐浴,他這風流成性的品格也不知道是跟誰學來的,他爹司徒晟一看就該是個嚴謹縝密的人,只是搞不明白怎么會生出了他這么個喜愛花天酒地的兒子來。
在他洗完了澡以后,便帶著孟旭升和周北客到了荷塘邊的涼亭里小憩,夜晚涼風習習,還能聞到荷花那馨香撲鼻的醉人溫香,瞬間就趕走了炎炎夏日的燥氣,讓人舒眉展眼,欣然舒暢。
司徒恪那家伙本來還想要幾個美人來作陪伺候著,只不過在孟旭升與周北客的強烈抗一下他才沒有這么做。
孟旭升的出身性格與他也是迥乎不同,而周北客呢,雖然出身不差,但從來不好這口,所以說他們兩個在這一點上不謀而合,司徒恪也就沒什么話好說了。
其實有個問題憋在孟旭升心里很久了,趁著這個機會,便想好好的咨詢一下這位司徒大公子,“司徒公子,以你的身份整天與這些女人來往,是不是有點自貶身價了?你可是尚書令之子,難道不怕別人笑話?”
“這個有什么好怕的?”司徒恪認為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問題,因為他有著自己的想法,便道:“我跟你們兩個說,像我這種人,在外人眼里算得上出身豪門,從小錦衣玉食令人羨慕,不過,也有苦惱,想將來若是成了親,妻子也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才對,我可能根本就不喜歡她,但是我沒得選擇,也只能認命,所以說倒不如趁著現(xiàn)在好好快活快活,要不然將來后悔可就遲了哦?!?p> “嗯,說的也對。”孟旭升聽完淺淺一笑,點了點頭,也許這就是世家子弟的苦惱,也就是所謂的政治聯(lián)姻,愛情在利益面前或許根本就不值一提罷了。
周北客卻突然說了句:“司徒恪,你能否別把自己說的這么悲慘,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將來遇見了一個你真心愛慕的女子,你可愿意為了你所心愛的人放棄你現(xiàn)在所有的榮華富貴么?依我看,你從小嬌生慣養(yǎng),早就過慣了這樣的奢靡生活,你不會,你也不敢,是我說的沒錯吧?”
“呃......”司徒恪微微一怔,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他從小到大身邊的女人很多,可是說上愛的只怕還沒有,那些女子都是些攀權富貴的人而已,他當然也不會動真心了。
“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吧?!敝鼙笨鸵娝Z塞,搖了搖頭,接著又說:“天底下沒有那么好的事情,你既然擁有了常人不能有的生活,自然也無法擁有商人能有的生活,一個尋常百姓遇見自己喜歡的人也許就能終成眷屬。而你呢,令尊大人身居大位,你兄長也不在了,所以司徒家將來還是得靠你,搞不好到時候還是圣上從皇族之中隨便挑一個公主給你賜婚,你呀,看來是逃不出這牢籠,一生一世都要被困在這盤龍城中,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也是癡心妄想?!?p> 司徒恪的心仿佛被周北客一席話給深深的觸動了,是啊,他之前怎么從來沒考慮過這些呢,從小到大腦子里想的幾乎都是吃喝玩樂,權勢富貴,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根本就無暇顧及,卻在此時令他無比的躊躇。
久之,司徒恪長舒一口氣,抬眼望向了孟旭升,“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孟兄,你可有鐘意之人?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呢?”
孟旭升認真想了想,老家青梅竹馬的女子頓時浮現(xiàn)在了腦海中,她的天真笑容,她的輕聲細語,又怎么能忘記,“公子,你我出身不同,自然也無法來進行比較了,只不過,如果有人現(xiàn)在用萬兩黃金來與我交換心中之愛的話,哼,我想我絕對不會答應,因為我不是公子你,我只是一個市井之徒,不需要背負這龐大家族的未來,我只想跟喜歡的人能夠平平淡淡的生活那就足夠了,嗯......這也算是我的一種幸運吧?!?p> “你真的這么想么?”周北客投來問詢的目光。
“當然了,此乃肺腑之言?!泵闲裆c了點頭,眼神之中也充滿了肯定,“千金易得,真情難求,想必周兄應當與我想的一樣才對?!?p> “從前不是,將來不知,但眼下的確如此?!敝鼙笨偷哪樕祥W過一絲輕笑,隨后看向了有些發(fā)愣的司徒恪,“當你走過千山萬水,嘗盡人情冷暖,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經(jīng)歷遠勝美眷無數(shù),你還早著呢,尚書家的公子哥?!?p> 司徒恪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任何話了,就自個兒靜靜的坐著,一聲不吭的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