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來了?!?p> “在下孟旭升,拜見尚書大人?!?p> 司徒恪與孟旭升并排而來,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走進(jìn)涼亭之中,雙雙行禮,面帶笑容,只不過司徒恪的笑是低著頭膽怯的笑,孟旭升的笑是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司徒晟雖說年歲已過半百,但看上去很年輕,尤其是那份華貴之氣更是顯露無疑,雖無潘安之貌,卻也長眉似柳,劍目含星,雙鬢微微泛白,淡淡的胡須,光潔的臉頰,在燈火的點(diǎn)映下愈發(fā)的俊美無濤。
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就此觀來,司徒晟年輕之時應(yīng)該也是個玉樹臨風(fēng)的美男子,絕對不會比他兒子遜色。
司徒晟本在喝茶賞半月,見兒子回來,本想著先責(zé)罵一番,然而看見了外人在,便暫且收起,只是兩眼沖司徒恪微微一瞪,冷冷的說道:“你還知道回來么?整日不見人影,當(dāng)真是豈有此理,你今日又跑到何去鬼混了?”
司徒恪笑了笑,主動上前替老爹倒茶,然后拿了塊糕點(diǎn)放到嘴里吃了起來,再望向孟旭升,說道:“爹啊,你可誤會孩兒了,我今日與我這孟兄弟一同去郊外泛舟釣魚去了,我可不敢亂來?!?p> “釣魚去了?”司徒晟與兒子對視了一眼,發(fā)覺司徒恪這眼神似是猶疑,便是不大相信,反問道:“那釣來的魚在何處?總不會忙活了一天都沒釣到吧,或許是被你給吃了不成?還有你的衣服怎么全都濕透了,是你釣魚還是魚釣?zāi)惆。俊?p> 被老爹這么一戲弄,司徒恪也是啞口無言,見周圍的婢女也都隱忍著笑意,只好向孟旭升發(fā)來一個求救的眼神。
接到了訊號,孟旭升只好硬著頭皮替他解圍,躬身行禮,從容不迫的說道:“尚書大人,釣魚乃風(fēng)雅之事,小民與令公子只為閑暇一樂而已,倘若殺生,那豈不是將風(fēng)雅變作了俗氣。至于令郎這一身水,則是他放生之時一不留神失足跌落河中,索性并無大礙,也算是功德一件,小民還請尚書大人莫要怪罪才是?!?p> 司徒晟抬眼望向眼前這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雖說樣貌平平,算不得天生的俊秀之姿,卻也文質(zhì)彬彬,謙遜守禮,心想與他這劣子是截然相反的那一類,便點(diǎn)頭微笑,舉手示意,說道:“孟先生既是犬子的好友,那就不必如此過謙了,請坐?!?p> “多謝尚書大人賜座?!泵闲裆χ搅怂恼龑γ?,其實(shí)心中很不情愿,但也無可奈何,只得任由他那銳利似鋒的目光掃視著自己。
大戶人家在日常生活方便可謂是享受至極,單單看這些小吃,也各個都算的精品。
棗泥酥,色澤金黃,小巧玲瓏,外皮酥松,內(nèi)餡香甜可口。
桂花糕,晶瑩剔透,滋潤松軟,入口即化,濃郁花香撲鼻。
牛乳粥,潤燥滋陰,補(bǔ)血養(yǎng)心,老少皆宜,炎夏時節(jié)必備。
不過孟旭升此刻是沒心情在這大人物面前大快朵頤,再看那司徒恪,也許是剛才把肚子給倒騰空了,現(xiàn)在餓的厲害,對著石桌上的糕點(diǎn)就興致勃勃的品嘗起來。
司徒晟對此沒有理會,只是有意與孟旭升對飲了幾杯清茶,輕聲說道:“我看孟先生儀態(tài)舉止不似尋常,有名門之風(fēng),是否出身于官家?可我記得京城之中,孟姓的官員少之又少啊。”
孟旭升拱手回道:“不瞞尚書大人,我并非夏國人,小人乃是岐國的一個普通客商而已,多年往來于各國之間,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做官人家了,與尚書大人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論了?!?p> “原來孟先生是岐國人?!彼就疥陕牭拿闲裆目谝粢膊幌癖镜厝耍簿蜎]有多加懷疑什么,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起他上次去岐國還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他是奉旨前去辦事,如今想來,當(dāng)真是闊別多年了,接著又道:“岐國也算得人杰地靈,昔日岐武帝在位,也稱得上雄霸一方,令西戎臣服,我聽聞之前貴國水災(zāi)鬧得甚是言重,弄得民不聊生,當(dāng)真是令人扼腕之,不知眼下如何了?”
孟旭升聽完,心想他還挺有同情心的,可我又不是岐國人,我哪里會知道那么多岐國的事情,不過既然你要問,那我就回答你,編著回答你,便道:“多謝尚書大人牽掛,先前水災(zāi)牽涉極廣,流離失所者達(dá)數(shù)十萬,后由朝廷撥款賑災(zāi),將所有流民遷居他處,另外修筑損毀堤壩,目前水災(zāi)已經(jīng)緩和,又逢盛夏,此事已經(jīng)平息了。”他說的從容淡定,看不出一點(diǎn)假來,因?yàn)橐运麄€人之見,一個國家發(fā)生了天災(zāi)也只能這么處置。
司徒晟含笑點(diǎn)頭,覺得有理,而司徒恪吃著吃著,卻突然開口道:“爹啊,冷家那事怎么樣了?這婚事要拖到什么時候?我可是聽到外面的人說了,冷彥澤似乎沒有患什么惡疾,據(jù)說他在娶親途中路過一家酒樓的時候就逃了?!?p> 孟旭升扭頭一聽,心中立刻明白了,這件事情他作為冷彥澤的“幫兇”,那是再清楚不過了,看來冷家的人為了避免事態(tài)的嚴(yán)重,所以才會聲稱冷彥澤得病,此時估計(jì)正在到處尋找著逃跑的新郎官。
“跑了?”司徒晟一臉凝重,似是有些不悅,望向司徒恪,說道:“你說得可是真的?居然會有這種事情?”
司徒恪肯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胸有成竹道:“那還用說,兒子在京城人脈也算廣,那還有半分的假?聽說冷彥澤在酒樓里頭跟一個男子換了衣服,然后就趁機(jī)溜了,冷大人也許是怕皇上怪罪下來,所以才會用這個辦法,想先拖著,爹啊,依我看,咱家可不能吃了這碗糊涂飯,明兒個兒子就去冷家要個說法?!?p> 司徒晟眉頭微皺,若有所思,而孟旭升作為一個外人在這,則是一言不發(fā),心中暗暗咋舌:“這老天爺真是怪,為什么要將我扯到他們兩家之中,早知道當(dāng)初何必那么多管閑事,現(xiàn)在說不定都已經(jīng)完成了差事,可以回老家和小葉子成親了?!?p> 司徒晟沉默了片刻,頓時把臉一沉,叮囑道:“恪兒,此事不宜宣張,尤其是對沁兒,更不得泄露半句,還有,冷家與我乃是世交,冷大人也是你的長輩,你千萬不可上門滋事,我自會出面與其商議,至于這樁婚事嗎......押后再議不遲,你記住了沒有?!?p> 司徒恪感受到了話里的語氣,只得聽話的點(diǎn)點(diǎn)頭:“爹你放心,孩兒明白?!?p> “嗯......那便好?!?p> 司徒晟臉色這便回復(fù)到原來的模樣,又接著喝茶,他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淡淡的說道:“恪兒,你妹妹的婚事可以推后,那么你的婚事又該如何安排呢?你大哥戰(zhàn)死沙場,哎......我司徒家可就剩你一個男丁了......”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之中略有些落寞傷感,可以看得出來,兒子的死對于他來說,是難以忘懷的傷痛。
孟旭升見此情形,不由泛出了苦澀,心道:“天下間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沒有誰會不憐惜自己的子女,想他身居高位,想必在人前是不能將心中的那份苦楚表現(xiàn)出來的,也許只有在無人的時候,才能獨(dú)自的黯然神傷罷了?!?p> 司徒恪雖然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可是一談起這件事情,心里頭也不是滋味,看著自己的父親,眼角的淚光也在微微閃爍,說道:“爹啊,大哥為國而死,是個英雄,你放心,以后我會替大哥孝敬爹的。只可惜,大哥他英年早逝,要不然也到了成婚的年歲了,至于我嘛.....凡事隨緣,緣分一到自然水到渠成?!?p> 司徒晟欣慰一笑,“那好,以后再說吧,為父要回去歇著了,你好好招待這位朋友,切不可怠慢。”說完,他沖孟旭升微笑示意番,然后就在家仆的陪同之下離開了涼亭。
待其走后,孟旭升原本拘謹(jǐn)?shù)纳駪B(tài)也松了下來,隨后拿起了兩塊糕點(diǎn)嘗了嘗,還真別說,味道真是好極了,長這么大還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點(diǎn)心。
孟旭升一邊吃一邊在心里思忖著,就剛才的一番短暫的接觸,其實(shí)這司徒晟還算挺隨和的一個人,不論外貌和風(fēng)度都屬于上乘,而且他這么大的官員,也沒有半點(diǎn)的官威架子,對自己這么個名不經(jīng)傳的小人物都能以禮相待,當(dāng)真是個很有涵養(yǎng)內(nèi)在的大人物,如果真如陳守義所說,將他給暗殺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心生歉疚。
都說惻隱之人人皆有之,何況還是要?dú)⒁粋€人,而那個被你殺的人,你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怎樣的大罪。
就如陳守義之前所說,司徒晟屬于敵人不假,他位高權(quán)重,屬于當(dāng)朝首輔的級別,夏國若是沒有了他,只怕會頃刻間實(shí)力大損,國力銳減,從而郕國就能從中取利,然而,這么做真的好么,孟旭升的心不停的反問著自己,根本就做不了判斷。
試問,如果司徒晟真的對夏國如此的至關(guān)重要,他若死了,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牽連,會有多少的夏國百姓會慘死在郕國軍隊(duì)的鐵蹄之下,兩國交戰(zhàn)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shí),多年來也是難分勝負(fù),不過這種局面也只是在雙方的邊關(guān)才會發(fā)生,對于內(nèi)地的百姓而言,戰(zhàn)爭的殘酷對他們來說還只是一個遙遠(yuǎn)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