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時間,接生婆看到我時,總喜歡過來跟我閑聊幾句。
一天,我正在辦公室寫病歷,接生婆從辦公室門口經(jīng)過,又跟我熱情地打招呼,我笑著點頭回應(yīng)她。
接生婆在辦公室外面推開我邊上的玻璃,靠在窗邊也不說話,就一直站在那看著我寫病歷。
我被她這么看著,特別的不自在,又不能直接趕她走,我說:“阿姨,你沒事干嗎?”
接生婆說:“現(xiàn)在沒事,大人孩子都睡了,還有她老公看著呢?!?p> “哦,那你別站在這里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就喜歡看看你?!?p> 我心里想著,你這么看著我,我渾身難受啊,又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想想算了,還是什么都別說了吧。
我繼續(xù)寫病歷,接生婆又站了好一會,突然問我:“妹子,你是哪里人?”
我隨口應(yīng)她:“本縣的?!?p> “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呀?”
我心里有些不悅,心想你問這些干嘛呢?可是看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心中釋然,怎么能生老人家的氣呢?而且還是個如此熱心善良的老人!
我回答她:“就一個哥哥?!?p> “你爸媽真是有福氣,有了兒子,又有你這么好的女兒,吃糠咽菜都會知足了。”
我就對她笑笑,沒有說話。沒想到她好像把話匣子打開了,又對我說:“我真是命苦啊,生了八個孩子,前面七個女兒,第八個才是兒子。”
我其實沒有興趣跟她聊家常,可是她這么跟我說著話,我也不能趕她走,就繼續(xù)做我自己的事,隨口應(yīng)她:“哦。”
“我真是后悔生了這個兒子,活到現(xiàn)在這把年紀(jì)了,我總算知道了,生女兒才是命好,生兒子只是名聲好?!?p> “嗯?!?p> “我這個兒子啊,從來沒有養(yǎng)過我,還會打我,還好我生了幾個女兒,個個都對我好,要是沒有這幾個女兒,我是活不下去了?!彼f著,抹了抹眼睛。
我看她說到傷心處,心里也有點難過,我說:“阿姨,別難過,女兒對你好就行了呀?!?p> “唉,那些人就是想不開,拼命要生兒子,像我這樣有兒子還不如沒有。兒子女兒都一樣,都要孝順才行?!?p> “嗯。”
“妹子,一定要孝順你爸媽?!?p> “嗯。”
“哎呀呀,你爸媽怎么把你養(yǎng)的這么好?”
我笑著說:“阿姨,因為他們不重男輕女?!?p> 我們正說著話,肖青從樓梯口走過來,看到我跟接生婆有說有笑,瞟了我一眼。
接生婆也看到了肖青,熱情地跟肖青打招呼:“肖院長!”
肖青對接生婆笑笑。
接生婆的話匣子似乎還沒有關(guān)住,跟肖青說:“肖院長,我說這個妹子,她爸媽怎么……”
我一聽,接生婆這是要在肖青面前夸我的節(jié)奏啊,可別給我添亂了,趕緊打斷接生婆:“阿姨!阿姨!”
接生婆回頭看我,我說:“我聽到病房那邊好像有人在叫你了?!?p> 接生婆說:“哎呦,出來有點久了?!奔贝掖业娜チ瞬》?。
肖青只是狐疑地看了看我,沒有說什么。
自從肖青幫產(chǎn)婦解決了費用的問題,我對她的印象好了許多,看到她的時候,也不會那么厭惡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我的心情好多了。
我回想著剛才接生婆說要孝順父母,又想起自己近期總是惦記著要辭職,這是百分之百忤逆了父母的,這樣算是不孝順嗎?
我絕對愿意孝順父母,但是我不愿意什么都聽從父母的安排,就比如辭職這事,即使我知道父母堅決反對,我想要辭職的心依然強烈。
怎樣才算孝順父母?是不是凡事都聽父母的就是孝順?以我的認知,竟然分不清如何做才算孝順了。
我不愿意多想,想著這些就頭疼。我跟自己說,得過且過順其自然吧,說不定哪天就不想辭職了呢?
我看住院部也沒有什么事,跟同事打聲招呼,就去了門診胡主任那里。
胡主任那里有幾個病人在排隊等候,我去了以后幫著做檢查,胡主任診斷開藥,很快就把等待的病人都看完了,我們還有空坐下來聊聊天。
胡主任說:“幸好你來了,不然就要忙到下班了?!?p> “胡老師,把我放在門診多好啊?!?p> “鐘志怎么可能把你放門診?”
“我不想在產(chǎn)房干了。”
“你彭阿姨,跟鐘志點名要你接她的班,都不知道要了多少回了,鐘志死活不答應(yīng)?!?p> “真的?彭阿姨好好的干嘛要我接她的班?”
“她學(xué)的是助產(chǎn),但是一輩子沒干過本行,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血來潮要去產(chǎn)房,說是她的心愿,賴著鐘志給她安排?!?p> “彭阿姨這么可愛的嗎?”
“鐘志被她煩死了,就跟她說等她培養(yǎng)出了能接她班的人,就讓她進產(chǎn)房。”
“然后呢?”
“你彭阿姨跟鐘志說,婦幼保健管理一定要找個聰明伶俐的,不然那些報表數(shù)據(jù)全亂套就麻煩了,所以她要在醫(yī)院的年輕人里面隨便挑。”
“鐘院長也會答應(yīng)?”
胡主任忍不住笑:“你不知道,你彭阿姨賴人的功夫那可是一絕,鐘志見到她都怕,怎么會不答應(yīng)?”
我想象著鐘志躲彭阿姨時抱頭鼠竄的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能我跟胡主任笑得太開心了,把隔壁的彭阿姨給吸引了過來。
彭阿姨是婦幼保健科的,說是一個科,其實全科就她一個人。
彭阿姨說:“你們說什么呢?這么開心?”
胡主任說:“在說你呢?!?p> “說我什么?”
“說你跟鐘志要衛(wèi)嵐的事?!?p> “這個鐘志!說話不算數(shù)!說好了年輕人里面由我隨便挑,我挑了衛(wèi)嵐,他又不答應(yīng)?!?p> “那你就挑過一個嘛?!?p> “護士我不要,必須要助產(chǎn)士,助產(chǎn)士里我只看中衛(wèi)嵐,這個鐘志說:衛(wèi)嵐不行!章小月可以!我怎么敢讓章小月接手這么復(fù)雜的東西?”
彭阿姨學(xué)鐘志說話,學(xué)的惟妙惟肖,我和胡主任笑得前仰后翻。
彭阿姨看著我,突然一拍手,過來拉住我,說:“對呀,衛(wèi)嵐,你過來,我現(xiàn)在就教你婦幼保健管理。”
我一臉懵:“???”
胡主任對彭阿姨說:“你就別白費心機了,鐘志是絕對不可能把衛(wèi)嵐給你的。”
“管他,等我把衛(wèi)嵐教會了,他不答應(yīng),我自有辦法讓他答應(yīng)。”
“那也要衛(wèi)嵐愿意接你的班才行??!你都不問問人家愿不愿意?”
彭阿姨說:“是哦,衛(wèi)嵐,你愿不愿意干婦幼保?。俊?p> 這個問題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道婦幼保健具體是干什么的,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我說:“我不知道,婦幼保健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p> “沒事,我教你,就算教會了你,你不愿意干也沒關(guān)系?!?p> 我還在發(fā)愣,彭阿姨說:“明天開始就來學(xué)習(xí)。”
我想技多不壓身,便應(yīng)她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