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我早早便起來了,只因著將要下山去,難掩激動的心情,就再也睡不著了。起床先是在溫泉中沐浴了一刻鐘的時間,活絡(luò)筋骨,再穿上子瞳留下的衣裳,將頭發(fā)束起來,向水中一望,只覺得自己精神煥發(fā),神采奕奕,十分適合長途跋涉。
臨行前,我朝著子瞳做下記號的那面墻,抱拳辭行。心里默念,后會有期。然后揮手將蠟燭熄滅,出了洞。
仿照之前子瞳設(shè)置的屏障,我也將洞口封印起來。這樣一來,就隱藏了入口,避免將來里面遭人破壞。順道留下一行字符:我已下山,相逢有時。萬一子瞳回來,也能知道我的去向。
安排好之后,我便御飛行之術(shù),直接從山谷中向下飛去。
于高空之上俯瞰地面,除了整片整片的濃霧,和偶爾幾叢翠綠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見了。難怪說這不時山凡人難以進入,這彌天大霧,伸手不見五指,連我這有法術(shù)傍身的人,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完好地從山腳登上山頂。何況此山靈氣充裕,患養(yǎng)精怪最為合適。外人入侵,難免不滿,進行抵抗,如此一來那些想要進山尋寶的人,幾乎都是九死一生。在半山腰就能夠被消滅個精光,登頂更是難上加難。
之前子瞳也曾向我提起過,不時山從半山腰開始,靈力性質(zhì)便與外界相斥,就算問道者,修仙者等習法之人,到此也只能弱化成凡人,再也使不出法術(shù)。如此一來,很容易就成為山中猛獸的盤中餐。他來時便在山頂,從未下過山,也下不了山,這一待就是三百年。
再往下些,我便看到更加濃厚的煙霧,飄蕩在山體周圍,竟連一點其他顏色都看不見了,滿眼只剩下刺眼的白。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半山腰了。卻不知為何,我并未感覺靈力受到波動,依舊能向下飛行。之前就聽子瞳說我體質(zhì)特殊,難以尋蹤,難道連這靈場都感受不到我嗎?
好奇倒是好奇,只是此時身旁無人可問,便也是只能收起好奇心,兀自趕路了。
正當我要加速飛行時,突如其來一陣狂風迎面吹來,將我向后吹去,我施法與之抵抗,卻依舊不受控制向后退去。我愈是用力抵抗,這風力便愈大,我一時支撐不住,被吹得完全失去方寸,直直往后摔落下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是從哪兒來的呀......”
“不知道?!?p> “你看它怎么不說話呀......”
“它在睡覺呢!”
周圍嘈雜的聲音仿佛是無數(shù)只小蟲子對著我的耳朵嘶喊,我實在覺得聒噪得很,正要發(fā)作,一睜眼,卻看到幾只不知什么玩意兒的獸類,縮著前爪,后腿直立,全伸長了脖子,湊在我臉上,齊刷刷地睜著它們的大眼睛注視著我。
“啊——!”我終于體會到當初子瞳被披頭散發(fā)的我嚇到時的感受。
我失聲尖叫,它們?nèi)己迳⒍_,跑到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我,似是同樣被我的叫聲驚嚇到了。
想想,一睜眼,好幾雙黑漆漆的眼睛,湊在你臉上盯著你,還一邊嘰嘰喳喳,說這說那,你能頂?shù)米幔?p> 所以我尖叫出聲也是人之常情嘛。只是這些小東西的眼神,變得也太駭人了吧。之前是懵懂好奇,現(xiàn)在是警惕中帶著威脅,一個個都前腿微屈,后腿微張,時刻做好準備要攻擊我的模樣。
我沒惡意,實在用不著這樣......
為了不激起它們的斗性,我干脆坐在原地沒動,保持剛剛我尖叫著坐起來的姿勢,雙手撐在身后,打量著它們。
我原以為只有幾只小獸,沒想到它們圍成了一個圈,里三層外三層,數(shù)量頗多,而我在中央,要是真要搏斗,可能還沒等我站起來就被撕成了碎塊。
我咽了一下口水,連呼吸都緩慢起來,生怕驚著它們,一擁而上把我給撕沒了。
不得不說,這些小獸長相倒是十分討我喜歡?;野咨兹椎纳碜?,圓圓的腦袋,兩只耳朵小巧得很,眼神機敏,身后還有一條短短的尾巴。體型不大,抱在懷里最適合不過。只是看它們似乎還挺不好惹的。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良久,終于有一只小家伙開口了:“你別動,我們有話問你?!?p> 聲音軟軟糯糯,更對我的胃口。
我沒動,點頭示意。見我態(tài)度不錯,其他小家伙也紛紛壯了膽似的,上前一步朝我逼近。
“你是誰?”另一只問我。
“我是路人?!蔽叶歼€沒想好叫什么名字呢。
“你從哪里來,又往何處去?怎會到我們這里來?”
“我從不時山頂來,要往人間去,被風刮到這里的。”我據(jù)實回答。
“從我們頭頂下來的......那你可知我們是誰?”
這些小家伙,我怎么知道你是誰?
“不知?!?p> 我一回答,它們馬上炸開了鍋,為首的小東西氣勢洶洶沖我喊道:“你該打,竟然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
本來應是霸氣無比的語氣,可從它們嘴里說出,就和撒嬌一樣,完全變了味道。我憋住笑,臉都快抽搐了。
有幾個小家伙上前來,說要對我“行刑”,我倒是好奇,它們這小身板,能干嘛?
它們氣勢洶洶地走到我身邊,有一只跳上我的肚子,一路向我上半身爬來,卻在胸口停住了。用爪子按了按,回頭對其他小家伙說道:“這里好軟。”然后打個哈欠,順勢趴下了。
這是什么刑罰?這不是占我便宜嗎?
“阿絨!”為首的小家伙大聲朝我身上這只小獸喊道,原來它叫阿絨。
我十分尷尬,雖說我和子瞳共處一室,但也從未如此逾矩啊,這要是換個沒有靈性不會說話的小獸我倒也不覺得有什么,關(guān)鍵是它還會說話,還把這個跟其他小家伙說,可真讓我丟盡了老臉。
我坐直了,把它從我身上“摘”了下來,捧在手掌上,正要開口詢問如何處理這個阿絨的時候,一道身影由遠及近,投射到了我身上。
“阿絨?!边@聲呼喚雖然只有兩個字,卻擲地有聲。這聲音十分威嚴,鏗鏘有力,一聽就讓人心生敬畏。
阿絨本在我手心,咂咂嘴都要流出口水了,卻被這聲音忽然驚醒,嚇得它噌一下,沖了出去,那群小獸圍成一團將它接住。
我回頭去看,只見一個極美女子款款走來,她穿著一襲白色衣裳,頭上用白簪綰成一個發(fā)髻,垂著一條素色流蘇,腰間配著一塊白玉流蘇,除此之外再無墜飾。臉上無甚表情,唇色淺淡,眼角揚起,眼神平淡卻讓人覺得暗含波濤。
她是我除了自己、子瞳和古七爺爺以外見到的第四個人,也是我覺得除了子瞳以外第二好看的。
“云姬?!边@些小家伙迅速排列整齊,畢恭畢敬、異口同聲喊道。
她廣袖一揚,示意安靜。
這是什么人物,氣場這樣強大。什么話都還沒說,這些小家伙就統(tǒng)統(tǒng)安靜了。莫不是它們的長輩?不好得罪,還是乖乖解決了趁早離開。
我作揖行禮,還未開口解釋,她便說道:“卷進迷陀風還活下來的人當真是稀罕,但你......瞧著不過如此。走吧,離開這里,趁我沒改主意之前。”
我有些懵了,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我又行了個禮,什么話都沒說,撿起地上的包袱背上,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包袱變重了。那些小家伙紛紛為我讓開一條路,我便順著它們讓開的道,一路向下走去。
本想再御風飛行,但是卻覺得整個人很虛弱,想必是那“迷陀風”的好功勞。好在經(jīng)過了半山腰,接下來的路,好走多了。就算不用法力,也很快就能走到山腳。
日暮時分,我終于來到了山腳的一處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