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后,手術(shù)順利結(jié)束,病人被緊急送往醫(yī)院進行后續(xù)治療。冰湖高速上的傷員也都撤離的差不多了,清歡和一部分醫(yī)護人員留了下來照顧傷病員。
冰湖高速上,東方天空的白色魚肚上已經(jīng)染上了絲絲橘紅色,還夾著夜的黑絲,稀稀疏疏布滿了半壁蔚藍,有種妖冶的美。這個不平靜的夜晚終于過去了,但失去的生命卻再也找不回了。
清歡站在高速緊急停車帶,有些疲憊地捏捏了眉心,就雙手搭在護欄上,有些放空地正等待著最后的救護車回院。
突然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遞來一瓶礦泉水,清歡抬頭看了眼,有些微楞住,顯然沒想到會是他,她反應(yīng)過來接過水道了句謝。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狼狽,白色的長褂染滿了鮮紅的血,連那雙好看的眼睛此時都布滿了血絲,眼底都是一片青色。清歡想估計自己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吧。
“還好嗎?”沉默了好一會還是許鐘奇先開的口,聲音因為疲憊而低啞。
清歡以為他是問自己累不累,“還好,學醫(yī)的嘛,誰不能熬幾個夜啊,睡一覺就滿血復活了?!睕_他揚了揚嘴角的微笑,可那笑容很快又暗淡下去了,“只是有人再也回不來了,有些家庭再也不能圓滿了?!?p>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會她,將視線移到了那片天,聲音清潤而又幽遠,“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不是我們可以預料和控制的。你何不換位思考呢,那新生的嬰兒不也是生的希望嗎。”
許鐘奇伸手替她擰開水,放柔嗓音,親和卻帶著一貫的疏離,“我們是醫(yī)護人員,拼盡全力讓每個生命質(zhì)量最大化,才不留遺憾。”
清歡不瞬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眼底升起從未出現(xiàn)的光芒。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她需要一人更堅定的聲音來告訴她。
她才能夠更有底氣對自己的夢想說:“看,你的現(xiàn)實也不懶嗎?”
她看著那些在第一線搶救傷員的民警和消防隊員們,他們又何嘗不是拼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挽救每一個生命的可能,甚至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流過鮮血,撒過熱汗,卻從無怨言。
傳遞希望的道路上,我們從不是孤軍奮戰(zhàn)。雖有悲傷,但卻也有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許醫(yī)生,可以回去了,高速就要疏通了,”
許鐘奇繞過清歡,走了兩步終是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神色疲憊地對她說道:“回去好好休息,以后害怕不用強撐著?!闭f完便向著車隊走去,依舊是清風明月的樣子。
清歡的心卻像是被鐘擺敲了一下,第一次被人看穿了心事,有些惱羞,有些酸澀,但更多的是那一股暖意。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手不禁握緊,眼睛突然有些濕潤,咧開嘴笑的十分燦爛。
突然想起了什么?清歡沖著不遠處那人的背影大聲喊了一句:“許醫(yī)生,你的雨傘我還沒還給你呢?!?p> 后來許鐘奇回憶,那個新生與逝去的生命交替的晨曦,那個他說不清悲喜的早晨。卻有新的東西注入到了他的生命。
那個似乎有些哀傷的女孩,就那么一聲,便混合著朝陽的光輝闖進了他的世界。
那略顯狼狽帶著血跡的白大褂,微微凌亂、飛揚起的頭發(fā)竟也可以那樣令人動容。她背對著朝陽和江湖,像是定格在這樣的大背景中,孤單的想要讓人拉她一把,卻又美的獨特。
清歡只記得許鐘奇回頭看了她一眼,為數(shù)不多的有些愣住,隨即笑了笑:“好,改天吧?!?p> 朝陽的余暉灑在他臉上,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笑容還是狠狠的敲定在自己的心房。
折騰了了一晚上,清歡回到家里洗了澡,躺在自己溫馨的小窩里,聽著音樂很快便來了困意。
迷迷糊糊中手機QQ好像來了條信息,清歡憑著最后的毅力點了看了看,是高中同學群,大家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要辦同學聚會呢。
她向來不會在這種群里過多活躍,實在需要參加時就露個臉吱個聲,沒有多想就把手機丟在了一邊蒙頭大睡了。
沒出幾天便到了群里定下的同學聚會的日子。清歡并不太喜歡這種群體活動,總覺得在其中渾身不自在。原先是想拒絕的,但有幾個玩的好的朋友,好說歹說給拉了去。
清歡性子溫和,和班級的同學處的好的雖不多,但在大多數(shù)人面前還是受歡迎的。
小意拉著她到那時,包廂里的人變不多都到齊了,好不熱鬧。
高中最青澀的歲月,大家一起相伴拼搏努力了三年,雖然有分離,但難得相聚還是一陣歡樂。
小意還是那副生性活潑的樣子,哧溜一聲推開門滑了進去:“大家好,看我厲害吧,把我們的清歡都給拉了過來。”
清歡有些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大家好,好久不見啊?!彪S后被幾個玩的好的高中同學拉了過去,坐在一起。
胖子李早已不是那個憨頓頓的小胖子了,嗯...是個有些成熟大叔氣質(zhì)的大胖子了。
沒變的還有他身上的那股幽默風趣的勁兒,湊到清歡打著趣:“小清歡,你說你作為我們的副班長,除了剛上大學那會的聚會去了一次。后來每每聚會都不見你,除了和這幾個丫頭曬朋友圈動態(tài)能見著你,你連動態(tài)都不帶更的,也太沒良心了吧,是不是把我們大家伙都給忘了?”
他問這話時,旁邊的程勛眸光閃了閃。從清歡一進門到現(xiàn)在他的視線在暗處,就沒離開過她身上。
胖子李怒其不爭,突然用胳膊捅了捅他,意有所指地說:“你說是不是???班長?”
程勛楞了楞,神色不明地看著清歡說道:“是啊,我們都挺想你的?!闭f完又輕輕地沖著她笑了笑。
包廂里突然一陣起哄:“是啊,副班長,我們和班長都很想你?!?p> 清歡一時慌亂無措,這是什么情況,感情這起哄的節(jié)奏有些不太多啊,她有些尷尬是地笑道:“沒有,沒有,我也想你們來著,你們也知道的我一醫(yī)學生很忙的。課本太難,腦子有些不太夠用。”
或許是一思緒高中時代,她便不住地想起那件事,所以才在潛意識里排斥與他們相聚吧。
她最純粹美好的高中生活終究是留下來了難以彌補的遺憾。
她一臉的求放過,還是小意和程勛控了場才逃過一劫。
吃飯期間,清歡一個人出來上廁所,隱約看到一個身影,像極了許鐘奇,她一個沒忍住還是追上去看了眼。
那人確實是許鐘奇,他身邊有個身材極好的女人,光看背影就足以看出那人的出色。她手臂親昵地挽著他,一臉?gòu)尚?,眉目如畫,巧眼盼兮?p> 看起來還真是郎才女貌啊。
還真是不作不死心,就像兩年前那次一樣。
她暗暗在心底告訴自己:清歡你夠了,那一星半點的陽光,只不過是他抖落翅膀時從羽毛縫隙灑落下來的而已。他并非會是你的良人。
她失落中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聽見身后有人在喊她:“清歡,你在干嘛?”
她一驚抬起頭,對面兩人的視線果然投了過來,當下恨不得一頭撞死。面上一囧,強裝淡定地轉(zhuǎn)過身去,“哦,班長,我上完廁所準備回去,忘路了?!?p> 程勛也沒懷疑她的話,微微好笑地看著她,“走過啦,在那邊,我?guī)闳?。?p> 清歡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程勛突然停了下來,眼神復雜地看著清歡說道:“清歡,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清歡輕笑道:“好啊,我一直挺好的?!彪S即官方地問道:“你呢,你過得怎么樣?”
聽到他問自己,他頓時開心起來:“我都挺好,除了在國外這些年一直很想念...”
“嗯?想念什么?”清歡看著他欲言又止餓樣子,有些疑惑不解。她總覺得這次見到班長,他整個人都有些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哪里怪。
程勛終還是忍住了,抿唇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我是說想念家鄉(xiāng)和你們了?!?p> 清歡這才笑著看著她,輕聲說道:“班長,歡迎回家。”
程勛看著她明媚動人的笑容,心里不覺亂了節(jié)奏,笑著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依然在我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許鐘奇方才確實看清楚了清歡,他深色微斂,眼底冷了些。有些毫不留情面地拂去了蘇伊人的手,語氣比平時冷了些:“想引起你男人的注意,自己想辦法去,我可不當幌子?!?p> 蘇伊人認識這人那么久,看得出來他這會是真的生氣了,有些訕訕說道:“誰說他是我男人了?,誰要引起他的注意了?!闭f完臉又不爭氣的紅了,她忽然臉色一轉(zhuǎn)順著他看的方向看去,她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這表哥六更清凈的跟個和尚似的,什么時候盯著人家小姑娘這么看過,越想越覺得不簡單。
她想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又興奮又討好地走上去:“表哥,你該不會是喜歡剛剛那個女孩子吧,長得是挺不錯的,要不要我?guī)湍闳プ??剛剛不會是誤會了吧我要不要我去解釋解釋?!?p> 許鐘奇幽幽地盯著她不作聲,盯得她直發(fā)毛。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表哥,讓女孩子主動可不是紳士該有的風范哦。”
許鐘奇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所有的女孩子都和你一樣嗎?”
蘇伊人:“......”得,別怪我不幫你,哼哼哼╯^╰
回到包廂內(nèi),清歡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失落的心情卻不比當時少。
哎,算了算了,多想也無意。
許鐘奇回到家里,想起清歡當時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似曾相識,他們該是見過面的。
似乎以前也有過那么一雙水靈靈,可憐兮兮的眼神那么看向過自己,像只兔子。
他今晚看課題格外地不專注,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一會,才把通訊錄中的號碼復制下來,用微信搜索并添加了。
添加完了過后,又覺得自己是瘋了,怎么一沖動就做了這種事,索性關(guān)了手機去洗漱。
許鐘奇從浴室里走出來,一手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一手拿過手機點開微信,那條發(fā)出去的好友申請還是毫無回應(yīng)。
兩條好看的眉頭輕皺了起來,是沒有看到嗎?應(yīng)該是,再等等看
許醫(yī)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自尊心還是收到了傷害。
不行,還是得找個機會把傘要回來。
呵,還說什么還傘,一點行動都沒有。
軍區(qū)總院里,許鐘奇正在參加規(guī)培研究生的論文探討會。
中場休息時,他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那條幾天前發(fā)出去的好友申請,依舊顯示著未通過,莫名有些焦躁。
修長的食指推了推細銀框眼鏡,掩飾住了情緒。偏他戴著眼鏡顯得五官更加立體精致,穿著白大褂,書生氣息愈加的濃,一副斯文敗類的既視感。
“許醫(yī)生,能不能幫我看看這篇論文寫的怎么樣啊?!币粋€女生嬌滴滴的看著許鐘奇,眼里滿是愛慕之情。
許鐘奇接過論文看了會,“你的論文主觀語言太多,表達不夠精確,試著多用學術(shù)用語表達。還有就是知識點不夠詳備,很多論點論據(jù)成立的根據(jù)都太薄弱。”
那女孩接過論文,十分欣喜的看著許鐘奇?!爸x謝許醫(yī)生,那個,”
許鐘奇看她拿了論文還不走,態(tài)度清冷,有些不耐煩,“怎么,還有問題嗎?”
“那個,許醫(yī)生,我能不能請你吃個飯啊,我還有其他問題想問你?!蹦桥⑾袷枪淖懔擞職?,有些害羞的問道,整個臉都是通紅的。
“不了,有什么問題可以去微信群里問,主任會給你回復的,我還有事?!痹S鐘奇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卻拒人千里,里面的警告意味已經(jīng)很明顯了,讓人莫名有些畏懼。那女生見被這么拒絕得這么徹底,委屈羞愧的跑開了。
“小許,年紀也不小了,給咱們院里小姑娘一點機會嘛。像你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哪個小姑娘敢靠近?對了,我有個世交家的女兒和你一般大,性格好有優(yōu)秀,改天介紹你們認識認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