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年后的兩個月，她們被安排到一家面買房里做實習。
大都市果然寸土寸金，實習兩個月，就賺了兩萬多。
回去的前一天，柳雪被厲芳芳拉去了一家發(fā)廊。
柳雪思前想后不知道做什么頭型，厲芳芳一會兒要求燙一會兒要求染。
柳雪只要求理發(fā)師剪短一些，把發(fā)梢打理一下就好。
但厲芳芳估計還需要很長時間，柳雪無奈之下，又讓理發(fā)師給她燙了個空氣劉海。
這一頓下來，一百多。
聽到價格柳雪差點兒眼珠子掉下來。
大城市，大城市……
物價離譜，她認了。
芳芳花了三個小時染了一頭金黃的羊毛卷，看起來確實洋氣。
到了商場柳雪被她拉去了一家家精品店，芳芳采買了許多化妝品，柳雪陪她逛的很累，腳跟酸痛，為了對得起她的一身疲倦，逛到最后拿了一個碎花發(fā)箍，很甜美，很有田園氣息。
有了發(fā)帶，她也把頭發(fā)散下來，柳雪有一點兒天生的自來卷兒，這會兒像一頭烏黑的綢緞，襯得一張臉格外明媚嬌嫩。
厲芳芳前看后看，繞了一圈，眼睛閃亮。
”雪兒，真不錯啊?！?p> 柳雪淡淡的垂下頭，睫毛微微垂下來，被人盯著有些不自在。
”回去吧，早點兒休息，明天還要去車站。”
——
柳雪在車站和她們分別，跟著手機航線，查明在哪上火車，在哪兒下火車。
火車的氛圍不好，她只能通過睡覺來讓自己快速麻痹，想著睡兩個晚上就到了。
下火車的時候，爸媽帶著阿妍早在車站等候多時。
阿妍第一個看見柳雪，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急急跑過來，巴巴兒湊近，抱住柳雪的腿。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我要想死你了！”稚嫩清涼的童音，五六歲的小孩兒一天一個樣，柳雪差點兒沒認出來，在上海，她在精品店閑逛，給她也買了一個頭花兒，這會兒變戲法似的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來。
爸媽跟著阿妍小跑至柳雪面前。
”嘿，長高了?！?p> 她自己天天看著自己沒多大感受，不過也許是長個子了吧，她看父母也矮了許多，心里不由得有些發(fā)酸。
”爸，媽，我回來了。”
媽趕緊接過她手里的行李包，”你看，變漂亮了?！?p> 她羞赧的低下了頭，即刻否認，”哪有，我們邊走邊說吧?！?p> 因為有行李的緣故，柳雪打了輛車往家走。
”上海好不好玩?！?p> ”嗯，還行，但你知道我忙著學習，沒工夫玩兒?！?p> ”哎呦，這么忙啊，沒累壞吧，怎么沒休息休息?！卑钟行┴煿?。
”我用功，我當然得有出息，讓你們過更好的日子?！?p> ”什么是更好的日子，現(xiàn)在這日子就很好，你要是累壞了，再好的日子都沒用?！眿屪谇芭鸥瘪{駛念叨。
柳雪掏了幾個果凍給阿妍，阿妍吃的喜滋滋的，連甜水都喝的凈光。
司機拉過的客人走南闖北的不少，聽到剛才的一段話，非常有感觸，插言進來，”是啊，姑娘，你媽媽說的對，有錢沒用，健康才是最關鍵的?！?p> 柳雪打了個哈哈，”好，那我以后聽話?！?p> 阿妍扣出來最后一個草莓味兒的果凍，極夸張的斯哈一聲，”還是上海的果凍好吃。”
大人們被她這話逗笑。
媽在前面問，”怎么不一樣么，個小勢利眼。”
”更甜……”她無力的解釋。
”是是是?！?p> 柳雪笑著摸了一下她細軟的頭發(fā)，”以后有機會，姐姐帶你去，正好這次我還沒逛過，下次帶你好好逛逛。”
阿妍被大人們笑話原本有些尷尬，聽到柳雪這句安慰把頭埋進柳雪的身上，像個暖乎乎的小熊。
柳雪把她摟在懷里，旅途上的疲憊一掃而空，在這一刻，她感嘆，回家真好。
當晚她睡得很早，回家第二天，正趕上周六，她直接約了肖娜出來聚餐。
兩個人這次吃的是大排檔的小龍蝦，生意爆火，兩個人的桌子都排到了檔口外。
肖娜略帶些挑戰(zhàn)的拿了兩瓶酒。
柳雪很意外，”你會喝酒了？”
”有什么不行，張開嘴就倒唄?！?p> 嗯，也蠻粗暴簡單。
可真的喝起來卻完全不像她說的那么容易。肖娜這個人一杯倒，立馬就兩眼冒星星。
柳雪覺得除了喉嚨在著火外，倒沒有太多的感受。
”你……”小娜說話拉長音調(diào)，”你想去BJ，因為方松明吧?！?p> 她的手指比比劃劃似乎看透了她似的。
柳雪沒說話。
”大姐，你什么事兒能瞞得住我啊，你這種人，隨遇而安，除了真的有要見的人要辦的事兒，到死的都不愿意動一下。”
柳雪被她說破，她沒遇見方松明前確實追求安穩(wěn)，而現(xiàn)在，她也并非冒險的性格，只是學會了爭取。
”我……”肖娜似乎很有煩心事兒，”我真的……”
柳雪沒想到肖娜哭了，”我真的很羨慕你，你爸你媽都對你那么好，百依百順，你喜歡一個人，不管那個人喜不喜歡你，你都可以有個心里寄托，但我不行……我爸到處打人，是村里人見人嫌的老混混，還是個醉鬼，整天就靠著鎮(zhèn)上給的那點兒補助，還不夠賠人家醫(yī)藥費的，我媽……我媽也一樣，天天搞破鞋，我爸打她，她倒好不離婚，不反抗，生了悶氣就打我們?！?p> 柳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隱約知道，她為何忽然這樣崩潰，大概是她爸不想讓她讀書了吧。
還有一年半高考，等柳雪成年離開這里，或許就能自由了。
”你成績這么好，一定要堅持下去。”
柳雪碰了碰她的手，然后握緊在掌心。
”我有錢?！?p> 高中學費一年五千，一年半，差不多小一萬，這些錢柳雪還是可以給她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想幫你，就這個意思?！彼f的很堅定，她在上海被分配到面包坊做過兩個月的學徒工。
”我給你學費，但也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考一個很好很好的大學，不能辜負我?！?p> 小娜雖醉著，卻瞬間淚盈于睫，然后眼眶兜不住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柳雪原本打算這錢都給父母，自己去BJ開店的錢另外賺。
現(xiàn)在有了這樣的情況，她不得不拿出一部分解決小娜的燃眉之急。
柳雪覺得要去BJ至少得要有個五萬，才能冒險。
就算可以邊賺錢邊找他，也得付得起房租，買得起飯菜，足夠衣食起居和溫飽，否則她別說立足，找不到工作，不賠錢就不錯了，而且，她又不想求父母拿這錢。
接下來的一年半，她一面疏導小娜學習壓力，一邊做學徒工，幾乎不怎么休息。
小娜有時候很佩服她。
”雪兒，你怎么這么拼，你有難處么?！?p> 柳雪勉強笑了下，不想小娜認為自己對錢有負擔。
”沒有，就是想趁年輕多賺點兒，而且，我也沒有很累。”她口是心非。
但鎮(zhèn)上的工資不高一個月也就兩千出頭，要攢到五萬遙遙無期。
高考那天，柳雪親手做了個六寸的水果蛋糕用彩帶打包好，在考場門外等她。
高考考場人滿為患，都是送考生的家長，小娜一個人出來拿著透明筆袋，目光正茫然，穿過一個個家庭中間，柳雪忽地擋在了她面前。
”小娜！”她穿過那些擋在眼前的人群，一路開辟過去，舉手招呼，”這兒呢！”
是了，在這樣重要的日子里，小娜沒有家人來接。
小娜聽到呼喚，眼睛一瞬間放亮。
兩個少女坐在一個涼亭下，找到一個小圓桌，切蛋糕分蛋糕。
柳雪很識趣，并未問她考的怎樣，其實柳雪是最有資格問的，她可是資助了小娜學費的。
那時候只是想讓她安心上學，其實柳雪不想給她很大的壓力，盡力就好了。
小娜豎起拇指夸贊道，”雪兒，你的手藝真的太棒了，真的，我覺得比我出生到現(xiàn)在，吃過任何的一家店的蛋糕都好吃。”
柳雪被夸的滿足，一面又覺得她夸張，遞過去一張手紙，示意她擦擦嘴邊兒的奶油。
”那你可得多吃點兒，下午才能有精力思考?！?p> 柳雪想了想嘖了一下，”你要是喜歡吃，我就經(jīng)常做給你吃?！?p> 小娜舔舔嘴角兒，”那敢情好啊，我現(xiàn)在得多占占便宜，免得你以后成名了，出場費幾十萬，我想吃都排不上號了?！?p> 柳雪被她哄得想笑，”不會啊，不管以后多忙，你一聲招呼，我立馬趕過來給你做飯，隨叫隨到?！?p> ”不過，你不是要去BJ么，你現(xiàn)在攢了多少錢?！?p> ”攢了有快四萬了，等今年年末我打算去試試?！?p> 考場附近又逐漸嘈雜起來，有吃完飯的學生早在來到校外背書，還有家長貼心的老生常談的囑托。
高考這兩天，柳雪都都負責了小娜的飯，一日三餐。
有時候帶的是自己做的小炒菜，用透明的盒子裝好，趁著午休，不遠萬里騎車過來。
小娜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她。
光謝謝是不夠的，雖然柳雪不想她還什么，但在肖娜心里這筆賬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