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紅月夜的開端(中)
1.
不知過了多久,當貝雨白醒來的時候,房間內(nèi)的燈已經(jīng)滅了,周圍一片昏暗,暗紅色的月光從窗外滲透進來,給所有的東西蒙上了一層骯臟的血紅色。
“你行了?”黑暗中,一旁的山胖子緩緩開口。
“這是怎么了?我們進來了么?”
“你抬頭看看月亮?!鄙脚肿拥穆曇羲坪跤行┯袣鉄o力。
貝雨白抬起頭,窗外的血紅月亮大的如同輪胎一樣,低低得像是成熟的果實要從天上墜下來。
這就是紅月夜。
“盧高呢?他去哪兒了?你有沒有事?”
“那小子沒對我動手,他跑了……”山胖子干笑了兩聲,“媽的,那小子簡直勢不可擋。還好老子反應快,把那瓶血潑到了他臉上,硬是把他拽了這次的紅月夜里。”
貝雨白立刻領會了胖子的意圖。
如果放著盧高在普通世界,誰知道暴走的這家伙會惹出什么事來。
一個不小心襲擊個路人吃光他們的心肝,闖進個小區(qū)屠個城,就容易成為明天的頭條。
雖然事后肯定會有獵魔人組織偽裝成車禍或者各種各樣的事故來遮掩消息,但是這種慘劇還是盡量減少的好。
能夠瞬間意識到這件事,并成功沖著狼人潑血,把他一同拉進紅月夜里,由此看來,胖子的身手和反應能力實在是令人嘆服。
“他去了哪兒?”
“誰知道?反正從三樓直接爬了出去,蹦蹦跳跳地去了,像是泰迪去逛公園一樣?!鄙脚肿雍藓薜亻_口,“他爽了,咱們宿舍的門倒是爛了,等到紅月夜過去他清醒過來,咱們非得好好訛那小子一筆修理費,再讓他送咱們幾斤魚,幾個王八。咱們燉湯喝,氣死他!”
看著旁邊像是被大炮轟過的門板,貝雨白忍不住笑了。
此刻他終于有點重新回到獵魔人生活的感覺。
就是這種事故層出不窮,卻依舊保持淡定吐槽的節(jié)奏。
“算了,不管他了?!必愑臧组_始穿戴起零零碎碎的破爛來,“反正在紅月夜里,任由他撒潑。無論是獵魔人還是偷獵的,估計沒有人敢去惹他。”
狼人病感染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這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好處是盧高似乎還有一定的潛意識,認出了山胖子和貝雨白,沒有對兩個人過分逞兇。否則這么小的空間內(nèi)憑借狼人的體能,現(xiàn)在的山胖子和貝雨白已經(jīng)成了地上的兩攤豬大腸。
“話說剛才是你的能力么?把墻壁變成繩子一樣的玩意?!必愑臧卓粗鴿M地狼藉的宿舍,回憶著剛才電光火石之間的場景。
“見笑,見笑?!鄙脚肿佑行┎缓靡馑嫉負蠐项^,“黏土化,是我的能力……能夠讓沙子和混凝土之類的巖體暫時改變形狀,阻撓或者攻擊敵人?!?p> 貝雨白趕緊贊不絕口連連叫好,來一波商業(yè)互吹。
這可是獵魔人的行業(yè)潛規(guī)則,不管對方的能力是什么奇葩,既然肯把性命攸關的東西展示給你看,那就說明對你有足夠的信任。
胖子被夸的不好意思,訕笑著摸著頭。
“也沒有那么厲害啦,就是在城市里面比較好用而已?!彼麚u搖頭,突然眼睛一亮“嘿!我怎么忘了這茬!你沒有盔甲,我可以用能力給你做一個嘛!”
貝雨白眼睛一亮,興奮地搓著手。
用水泥做出一身板甲?這樣的話豈不是堪比中世紀的騎士,刀槍不入
胖子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樓層結(jié)構(gòu),選中了一面非承重墻,慢慢把手放了上去。
“你去墻底下站好……一會就沒問題了。”
貝雨白放下手中的太極劍和破爛,喜滋滋地走到墻邊貼墻站著,閉上了眼。
那面墻像是融化了的蠟一樣,慢慢淌了下來,淋在貝雨白身上。
一分鐘后。
貝雨白身上多了一層硬邦邦的土灰色外殼。
“感覺怎么樣?看這個造型,有沒有感到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堅硬和自信?”胖子興致勃勃地看著他。
“沒有?!必愑臧卓粗R子里自己的形象,滿臉絕望,“我倒是覺得自己好像要跟著其他兵馬俑一塊下葬?!?p> 2.
因為兩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披上盔甲后,貝雨白走不動了,只能如同被石頭壓住的毛毛蟲般痛苦而卑微地蠕動。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沒有人能夠在身背幾袋水泥的情況下還能笑嘻嘻地如履平地。
山胖子無奈地解除了貝雨白身上的盔甲。
貝雨白無奈地重新穿戴起了自己的那身破爛。
十分鐘后,山胖子打開筆記本電腦,測試著耳麥。
耳麥和筆記本電腦都是冷鋼俱樂部改造過的東西。紅月夜是現(xiàn)實世界的投影,在這兒,供電站和互聯(lián)網(wǎng)都是癱瘓狀態(tài),整個城市一片死寂。要取得聯(lián)絡,必須依靠這些專業(yè)的設備。
“喂喂?山羊呼叫白兔,白兔聽得到么?”
“聽得很清楚?!必愑臧讻_著比劃了個中指,“別叫我白兔?!?p> “好。山羊呼叫裘千仞,裘幫主在么?”
“……我錯了,代號還是白兔吧?!?p> “行嘞,”山胖子點開屏幕上緩存好的城市地圖,和硬盤里的魔物大百科,“你就盡情的去吧……不過千萬記住,這次可不是開玩笑。萬一真的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來不及去救你。而且就算我去了……”
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限制封印。
貝雨白點了點頭。
一旦他開始全力使用能力,立刻會遭受懲戒者的追殺。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窗外冷風慢慢吹進來,現(xiàn)在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總覺得現(xiàn)在我們好像要創(chuàng)造歷史一樣?!必愑臧讻_他眨眨眼。
胖子一拍腦袋,“哎喲,差點忘了,你是第一次進紅月,要有宣誓儀式才行。但是現(xiàn)在事急從權,咱們一切從簡?!?p> 胖子一邊說著,一邊很會渲染氣氛地打開了音響,播放起了瓦格納《女武神的騎行》。
恢弘的音樂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這家伙還從旁邊扯下被子裹在身上當做披風,看起來如同胖胖的主教一般,臉上似乎帶著神圣的油光。
“沒錯,這是個莊嚴而特殊的時刻,”胖子用宣誓般的語調(diào)緩緩開口,“傳說中的勇者,準備踏出第一步,迎接全新的挑戰(zhàn)——勇者貝雨白,請跪下來,接受臨別的贈禮?!?p> 又想占人便宜——鬼才想給你下跪呢。
這家伙又不是獵魔人祭祀。
貝雨白腹誹著,可是這個場面下也只能默默蹲下,別扭地做出一個類似于蹲坑的姿勢。
“首先給你圣水沐浴,愿神明原諒你在紅月中的殺戮。”
胖子端起旁邊的沉重水盆,費著勁晃晃悠悠地舉到了貝雨白的頭頂。
“喂!你不會直接潑下來吧?”
“當然不會,只是象征性地給用手你撒一點……啊,阿嚏!!”
嘩啦!
“……”
一陣沉默。
“咳咳,勇敢的獵魔人啊。既然你全身的罪孽都被洗透了,現(xiàn)在就按照流程,授予你斬殺敵人的利器……喂你能不能別那么瞪我!再這樣劍就不給你了!”
這一天,貝雨白和胖子同時想明白了,為什么那些祭祀在交給別人武器之前,都是禮貌地灑灑水,和藹地安撫著,一副生怕對方記仇的樣子。
3.
片刻后,貝雨白擦干凈了頭發(fā),再度蹲了下來。
正啃著饅頭的臨時祭祀山胖子趕緊放下手里的咸菜,擦擦手再次恢復了一副諄諄善誘的模樣。
“現(xiàn)在給與你全村最好的劍……這把劍中,寄托了上天對你美好的祝福?!?p> 胖子一邊鄭重地說,一邊鄭重地舉起太極劍,如同獻哈達一樣遞給了貝雨白。
貝雨白雙手接過。
劍鞘上的燙金大字在紅月光下熠熠閃爍。
“多睡多動少吃喝,老年生活樂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