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夜晚的城市透著絲絲涼意，尤其是最近細雨綿綿不斷。
當徐海再次站在新泰機械的門前，那一種從骨子里沁出來的寒意，就更加濃烈。
可能是因為出了這么嚴重的事，內(nèi)部整頓的同時員工也基本都暫時歇業(yè)，少了人氣，這諾大的廠區(qū)自然也就沉寂了不少。
“干什么的？”
毫不意外，徐海被擋在了門衛(wèi)保安處。
掏出前兩天剛辦理的廠證，在保安面前晃了晃，徐海笑著抽出一根煙。
“不是停業(yè)整頓么？你沒接到通知？回來干什么？”
保安大叔接過香煙，雖然一通三連問，但口氣緩和了不少。
“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所以回宿舍拿東西?！?p> 徐海隨便編了個理由，反正以后也不會再來，能保證今晚順利進去就行。
“送外賣?。俊?p> 保安大叔打量了徐海一番，“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啊，剛出去就能找到新的工作。不像我們老家伙，也只有看看大門的命了?！?p> 嘆了口氣，他按下按鈕，自動伸縮門緩緩打開。
進入廠區(qū)，站在外面的感受與此時站在廠區(qū)內(nèi)的感受截然不同，如果說站在廠區(qū)外面看此時的新泰，那就是不景氣一副瀕臨倒閉的樣子。
而站在廠區(qū)內(nèi)，則是另一番感受。
縮了縮脖子，將衣領(lǐng)往上拉了拉，那股冷風鉆進脖子里的透心涼才稍微好轉(zhuǎn)了一點。
“死寂，陰氣沉沉?！?p> 這是徐海進入廠區(qū)后的第一感受，按理說才離開一天，變化不至于這么大。
但這就是徐海此刻最真實的感受，除了這兩個詞，他想不到其它任何詞來形容。
看了眼時間，九點二十四分，徐海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蛘哒f，這個所謂的訂單，到底如何才算是完成。
點開美團，上面的狀態(tài)欄已經(jīng)改變。
訂單狀態(tài)：訂單配送中。
再看了一眼訂單目的地距離顯示為10米，徐海心里有了底，不管怎么說，地址沒有錯。
接下來，無非就是等待時間的長短問題。
再次在廠區(qū)內(nèi)走了走，徐海很是感慨。如果沒有發(fā)生這些事，此時的廠區(qū)內(nèi)應該是機器轟鳴，忙的熱火朝天。
但反觀此刻，連鬼影都看不到一個。想到接近兩千人的工廠，就這么蕭條敗落下去，徐海不禁再次反思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談感情，說不上。因為從進入新泰到事情結(jié)束，不過兩天的時間，能有什么感情？
談關(guān)系，查六毛那些人，和自己有個屁關(guān)系。
唯一讓徐海內(nèi)疚的，還是那些暫時失去了工作的人。
他自認不是一個圣母表，但換做任何人，內(nèi)心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自責的，只是自責的度不同罷了。
偏偏徐海，屬于那種鉆牛角尖的人。
臨近十一點，也迎來了一天之中氣溫最低的時刻。
轉(zhuǎn)回原先的位置，徐海找了個地方蹲下來，靜靜的迎接接下來的事情。
看了眼手機，距離目的地的距離還是10米。
之所以選擇停在10米外的位置，徐海是有打算的。
一來，不清楚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10米的安全距離，足夠反應。
二來，訂單上的配送時間，寫的是備好東西，等他回來。那么，是否“趙義”真的會出現(xiàn)呢？
這才是讓徐海真正糾結(jié)的問題，事隔兩年之久，誰也不清楚會發(fā)生點什么幺蛾子。
冷風吹過，枯葉翻飛。
時間定格在十一點二十分。
方才那般死寂，此刻被渲染的更加詭異。徐海的眼睛四處觀察著，說不害怕那是假的，雖然有了一些經(jīng)歷，但任然無法阻止內(nèi)心深處那絲恐懼。
遠處的天空，仿佛被蒙在了一塊破油布之下。那一閃一閃的光亮，像是煤燈被風吹過。
而蓋煤燈的油布，朦朧之中散發(fā)著渾濁和油膩。
“你來了?！?p> 正當徐海等的有些不耐之際，一道突兀的聲音，自他的身后響起。
他緩緩回過頭，忍著身體上的顫意，用眼角的余光瞥著。
“是?！?p> 當看見身后站著的人，并沒有什么可怖之處時，徐海松了口氣。至少，這個開場他很喜歡。雖然有些詭異，但絲毫不顯驚悚。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p> 身后的“人”緩緩的嘆了口氣。
“我來了?！?p> “天已經(jīng)這么黑了。”
“那不表示我不會來。”
……
“等等?！?p> 徐海突然覺得這聊天的內(nèi)容是不是有些尬，又仿佛哪里看過一般。總之，這么尬的開場白，似乎不適合此時的氣氛。
老子特么明明早就來了，好不好！
“貨帶來了么？”
它看了眼徐海手里的東西，眼里迸射出一道精光。
“錢帶來了么？”徐海這句話脫口而出，只是下一秒，他趕緊呸了幾口。
馬德！老子要死人錢干什么？
你特么是段子手吧？不知不覺中，帶著人的思路走。
徐海慌忙將手里的外賣遞給它，閃身往后退了幾步。
“??！果然是新鮮的土雞蛋。似乎連紫菜都經(jīng)過特別加工呢！”
“呵呵?！?p> 徐海尷尬的陪著笑了兩聲，他只希望快點結(jié)束，結(jié)束這里的一切，以后都不會再想來這里。
“你是趙義？”
良久，看著在那里不斷問著紫菜蛋湯的趙義，徐海忍不住開口。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趙義神情一愣，它將眼睛從紫菜蛋湯的上面挪開，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徐海。
“趙中權(quán)是你的哥哥？”
叫趙義的人很多，徐海不確定眼前的這個趙義，是否就是被查六毛他們害死的趙義。
“你知道我哥哥？”
趙義神情更加驚訝，以至于他表情的猛然轉(zhuǎn)變，臉上換回了死亡多年的相貌，那一塊塊腐肉裂開，像一張張小嘴呼吸著。
“額?！?p> 看著這令人作嘔的畫面，徐海差點吐了出來。
“你哥哥死了，怎么，你不知道？”
忍著心里的吐意，徐海訝異的回答，但眼神卻不敢再看向他。
“死了？”
趙義聞言，手里的湯掉在地上，“死了，死了……”
他重復著這兩個字，身體踉蹌的后退著。
“不過，害你哥哥的人，也已經(jīng)得到應有的懲罰?！?p> 徐海生怕這樣下去，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連忙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