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丹曷匆匆進(jìn)來,急欲說話,被樊天行攔住,樊天行先對樊菁柔道:“天色不早,你也回屋去,我會安排人送來飯菜,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事了就回去?!狈既嵋姷り录奔蹦樱幸?,便辭了兩人回屋去。等房門掩上,樊天行才帶丹曷出了院子問道:“找到了?”丹曷點點頭,道:“在東街?!狈煨械溃骸罢賻孜婚L老同去。”丹曷去不多時便回,同來的唯有泰康丞、寧智、何廣元三人,樊天行,皺眉問齊振威與秦子萌為何未來,丹曷道:“齊長老不在房內(nèi),秦長老言傷勢較重,恐為拖累?!狈煨猩顬椴粣偅乱驈募?,故就此放下,待事了后再為追問。
陸清婉自被被迫服藥趕出洛城分部后,恍恍惚惚不知所往,那種刺痛之感已經(jīng)消失,她自以為自己服了甚絕命毒藥,命不久矣,有心尋盧自寒相守殘生,又想樊天行正尋盧自寒所在,自己貿(mào)貿(mào)然找去,豈不是成了樊天行的心意,害了盧自寒性命。故迷迷茫茫不知所行。
如此蹉跎至夜色昏黃,總沒個定所,反倒引了些流氓痞子,貪其美色,污言穢語跟隨其后,陸清婉縱然不悅,卻因真元被禁,脫身無法,只得加快腳步,混跡人群。但這些個地痞子可算耐性,又為膽大,就這般明目張膽的跟隨身后,旁人見了,也圖個安寧,不喜招事,便嘆可憐姑娘該有此劫。
臨近宵禁閉門鼓,地痞總算畏懼守城軍士,見四周人少,攔了陸清婉,就欲綁了帶回自家金窩窩去。陸清婉武器真元皆無,面對對方三四個精壯漢子,著實深感無望,若是就此毀了清白身子,她寧可先就撞死,也不著了這罪去。
幾個流氓漸漸圍攏,就要動手,突聽街頭一聲暴喝:“洛城危急,竟還有心思在此行這惡事,既有如此精力,都給我拉了充軍去。”聽聲音卻是巡城將軍所發(fā)。三四流氓安逸享樂慣了,哪肯冒死上陣殺敵去,幾人畏懼的打了個眼色,轟的聲便散了。
陸清婉稍松口氣,雖不喜守城將軍,卻算是保住了清白。回首望去,只見一眼小鼻大,咧著大嘴的將軍領(lǐng)了十?dāng)?shù)官兵走來,這正是巡城將軍俞瀧了。俞瀧招呼兵士抓那幾個流氓去,而他自己卻是往陸清婉身前湊來。距離丈許,眼有驚艷之色,遠(yuǎn)了未能看清,走近才現(xiàn)陸清婉,雖衣裙破爛,臉有垢土,卻是如何能掩陸清婉的美貌去,反倒是更添幾分惹人愛憐之意。
俞瀧上前關(guān)切道:“瞧姑娘這般狼狽,莫是被人欺負(fù)了,你說與我,我替你出這份氣去?!标懬逋襦坂鸵恍?,暗笑這人好生不自量力,俞瀧以為陸清婉輕視了自己實力,忙自豪道:“姑娘可別小瞧了人,我可是洛城巡城將軍俞瀧,我姐夫那可是洛城總兵鎮(zhèn)南將軍唐麟,在這洛城可是沒人敢得罪的?!标懬逋窨墒钦羞^守城軍罪的,她雖不認(rèn)識甚么鎮(zhèn)南將軍,但今日自己受的罪肯定少不了他去。陸清婉在天陽宗久了,也就多少有些修煉中人的傲氣,倒不是瞧不起別人,只是不諳世事,對這些世俗權(quán)貴便也沒甚么畏懼。眼前這人總是幫了自己,又不熟識,陸清婉也就沒有必要和他置甚么氣,卻也懶得搭理,轉(zhuǎn)身就要另尋他路。
討個沒趣的俞瀧可不怎么甘心,他快步追上,問陸清婉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标懬逋裰皇遣淮?。俞瀧本是粗人,又高貴慣了,哪受人這般冷落過,他跨步上前攔住陸清婉,沉著臉道:“姑娘何必自作清高,本將低聲下氣可不為受氣來,莫不是欣賞姑娘,愿結(jié)連理,故授之以好,哪需和你多做廢話。”陸清婉蹙眉道:“將軍莫非似那流氓之人,看不出人有不愿之心嗎?”俞瀧冷笑道:“姑娘可是眼長眉梢,瞧不起我這等粗人。想我巡城將軍統(tǒng)領(lǐng)數(shù)千人,更有姐夫這種后盾,多少女子我都瞧之不上,莫說今日有搭救之恩,就是傳令讓你父母送親上門,他們也得乖乖應(yīng)下?!标懬逋褡钍窍肽罡改?,又怎聽得俞瀧這般說,她冷笑道:“那你可得早日去見他們?!闭f完撒淚繞身跑去。
俞瀧不知陸清婉是咒他早死,但見陸清婉跑走,忙跨步追上。兩人身形剛動,巷子中卻竄出兩人,將兩人驚了一跳,俞瀧反應(yīng)迅捷,以為刺客,慌忙拔刀警惕。陸清婉看清來人,含淚撲上,投入一人懷中,委屈叫道:“自寒哥哥。”
原來盧自寒兩人倚靠隱身符躲過樊天行等人的追逐,又等了近一兩個時辰,方才離了那已是廢墟的院子,兩人又尋了處空院子,打坐恢復(fù)了數(shù)個時辰,見天色已晚,想城中終不是久留之地,便準(zhǔn)備出了城,在伺機救回陸清婉,不想兩人沒走多遠(yuǎn),就遇上陸清婉被俞瀧糾纏,望著陸清婉衣衫破損,臉面有垢,還以為受了俞瀧的欺負(fù)。
靈丹藥坊的慘劇以及今日陸清婉被人擒走,都與這些個官老爺脫不開關(guān)系,盧自寒自是沒甚么好臉色,溫柔勸慰陸清婉幾句,就要給俞瀧個教訓(xùn)。哪想俞瀧更為氣急,自己看重的女人竟投了別人的懷抱,這對于俞瀧來說,就似捉奸在床,可讓他怒火三丈,踏前喝道:“管你是誰,休要動了我的女人?!?p> 此言一出,三人皆驚,陸清婉鳳眼一瞪,隨即惴惴看向盧自寒臉色。盧自寒冷笑不語,手中黑光一閃,就要取了這厚顏之人的狗命。俞瀧巍然不懼,亦是執(zhí)刀在手,立時劍拔弩張,殺氣升騰。虛宇之驚可非盧自寒與陸清婉心中那兒女情長,他剛竟是發(fā)覺有人暗隱一旁,當(dāng)自己兩人出現(xiàn)時卻迅速離去,不用猜想也知是天陽宗的探子,再想陸清婉無故而釋,必然是樊天行尋不到自己兩人,故以陸清婉為餌,誘自己兩人現(xiàn)身。虛宇正思對策,不想盧自寒與俞瀧劍拔弩張,大有出手的意思,他趕緊對盧自寒道:“此間不妙,速走為上?!?p> 盧自寒初時不明,隨后知自身情況危急,正巧巡城軍又到,盧自寒再無和俞瀧相斗之意,拉了陸清婉就欲飛身離去。俞瀧怎會輕易讓三人逃走,招呼巡城軍一聲,就要合力逮了三人。盧自寒本就不忿,俞瀧又不撒手,他回手三張冰箭符印,故意出聲念道:“黃符造物,冰箭御敵?!比Ш輧疵停釣{與手下以為妖術(shù),慌忙躲避,三箭落地,炸出三個數(shù)寸白色坑洞,尤冒寒氣。俞瀧望得心驚不已,再回頭時,哪還有盧自寒三人身影。
三人直往東城門走,剛穿過兩道街,就見一人攔住去路。盧自寒與三人望時,頓覺驚訝,只見來人乃是天陽宗齊振威,齊振威手無兵器,笑臉盈盈,虛宇以為其余人埋伏在側(cè),暗中警惕。盧自寒卻深有疑惑,當(dāng)初城外交戰(zhàn),齊振威就屢次示好,如今攔路又無殺氣,著實奇怪。陸清婉對齊振威倒顯尊敬,以為他對自己和盧自寒親近,雖是敵對,卻又處處關(guān)懷,屢屢相讓,遂此間相見,亦不覺有敵意。
齊振威笑看著三人,道:“你們也不必太過緊張,我只有些話想對虛宇前輩說。”虛宇皺眉道:“有話就說。”齊振威道:“最好能借一步說話。”虛宇搖頭道:“非我膽小,確是不信你?!饼R振威笑道:“理應(yīng)如此。只是不知前輩帶著他二人能否逃脫性命,據(jù)我所知,宗主可是帶了人在路上?!碧撚罾湫Φ溃骸澳悄惚闶莵硗涎游业模俊饼R振威道:“若是如此,我怎會獨來?”虛宇道:“那你此來究竟何意?”齊振威道:“有幾句肺腑之言相告?!碧撚畹溃骸翱膳c我有關(guān)?”齊振威道:“悠關(guān)生死?!碧撚畎櫭嫉溃骸叭绾涡拍悖俊饼R振威道:“這就看前輩是否信了?”虛宇猶豫不決,陸清婉看看齊振威,對虛宇道:“師叔,我信齊長老?!北R自寒也道:“師叔,聽聽也無妨?!碧撚畹脙扇搜裕叫牌叱?,小心靠近齊振威身前,齊振威湊臉在虛宇耳邊輕語幾句,然后站直身體,對皺眉的虛宇道:“如何?”虛宇驚疑道:“可是真的?”齊振威點頭道:“千真萬確。”虛宇半信半疑回來,齊振威不辭而去。盧自寒好奇問:“師叔,齊長老說了甚?”齊振威偷眼瞧了陸清婉搖頭道:“不甚緊要?!闭f完帶著兩人繼續(xù)往城外走,卻使兩人暗有疑慮。
出了城外不遠(yuǎn),虛宇突然止步,回身望著盧自寒與倚在盧自寒身上的陸清婉,盧自寒兩人不解其意,遂問:“師叔,怎了?”虛宇不答,一掌拍向陸清婉,盧自寒兩人尚不及反應(yīng),虛宇手已至身前,盧自寒兩人大驚,不明虛宇何以出手,卻見他突然變掌為指點向陸清婉神闕、氣海、關(guān)元等穴。陸清婉只覺一股熱流從腹部而上,直沖心竅,忽然心竅劇痛,陸清婉慘叫一聲,噴出數(shù)升鮮血,委頓倒地。盧自寒急忙扶起,關(guān)切問道:“婉兒,你怎樣?”陸清婉搖搖頭,不能言語,盧自寒又轉(zhuǎn)頭喝問虛宇:“師叔,婉兒可有過錯?”虛宇搖搖頭,亦為不答。
盧自寒氣急,心如火燒,抓耳撈腮,不明師叔何以對陸清婉出此狠手。須臾過去,陸清婉頓覺氣順,真元回復(fù),方才出言道:“謝謝師叔?!北R自寒不明,詫異看向陸清婉,陸清婉對其笑道:“師叔是為我解真元禁制呢!”盧自寒聽完頓覺剛才對虛宇呵斥大為失禮,忙歉聲道:“自寒冒犯師叔,望請責(zé)罰。”虛宇搖頭道:“無礙!”又對陸清婉道:“丫頭,可借步說話?”陸清婉強支嬌軀,蓮步輕款,與虛宇走出數(shù)十丈,并囑盧自寒勿要竊聽,盧自寒雖是不解,也只得在旁等候。
虛宇仰頭望月,只覺月色凄凄,嘆聲問:“你可知你身上異狀?”陸清婉點頭道:“方才師叔真元游入心臟時有所察覺,仿似心神受人控制,不能自主?!碧撚畹溃骸翱匦姆?,奪人魂魄,控人心智,無藥可解,除非修為勝于操控者,或再服一??匦姆_其藥力,方可解除。受控者如操控者自身,記憶行為皆被操控者掌握,控心符丹早已失傳千年,只是傳言十年前洛城曾出現(xiàn)過兩粒,卻是不想被天陽宗奪了去?!标懬逋襁@時方知當(dāng)初樊天行喂自己的丹藥是何物,她本以為是甚毒藥,卻不想竟是如此惡毒丹藥。陸清婉忽然垂淚,屈膝叩首道:“憐請師叔莫要告知自寒哥哥,我……我且自行離去?!碧撚顕@道:“我若想說,只怕剛才也就說了,你起來吧!”陸清婉起身,雙目掛珠,衣袖掩面泣道:“世間人兒多了去了,為何就我這般凄苦?”虛宇道:“人生而有定數(shù),你也莫太過怨天尤人?!标懬逋裨兊溃骸懊CJ篱g唯剩哥哥如為血脈至親,十年痛苦分離,女子忍辱負(fù)重,無時不盼望重聚那時,不想再次相見后又是磨難重重,刻無寧日,美好日子,不過匆匆一碰,就要重回刀山火海,無底煉獄,小女子可是如何心甘。”語中凄涼悲酸,訴不盡的衷苦惆悵。虛宇想起當(dāng)日青陽山上,若是不救兩人,使兩人同坑而眠,倒是沒了這諸多磨難,只是生命可貴,如何又輕言放棄。虛宇道:“剛才我已為你盡力壓制控心符丹的效力,以我全力,也只可保你一月不受其控制,望你珍惜時日,早定決心?!?p> 陸清婉聽完淚雨連珠,只覺時日太短,百般不舍,虛宇憂嘆,無言勸慰。足過刻時,陸清婉方才拜謝道:“多謝師叔!”虛宇嘆道:“我已盡力,你且好自為之?!闭Z落抬腳欲回,卻見盧自寒奔來,只見他神色焦急,三兩步跨至虛宇身前,道:“師叔,天陽宗的人找過來了?!碧撚钔搜坳懬逋耦澏兜谋秤?,心中輕嘆,對盧自寒道:“你與清婉就在此處,我且引開天陽宗人去?!北R自寒急道:“這怎使得?”虛宇道:“如何使不得?便這般定了?!闭f完,與兩人施了隱身符,交由兩人自行用真元控制,兩人身形頓時隱沒,虛宇對暗中兩人道:“使用隱身符后不可移動,以你們體內(nèi)真元足可堅持三個時辰,在此期間我會引樊天行等人往南,而你們略等一個時辰后往北而行,數(shù)日后,天翔城匯合。”虛宇不等兩人回應(yīng),先行閃身離去。未行多遠(yuǎn),正巧撞見樊天行等人追來,虛宇思慮一轉(zhuǎn),便折身朝南城外義軍大營而去。樊天行亦發(fā)現(xiàn)了虛宇,見虛宇奔跑得急,不及細(xì)想,便提氣追去。
虛宇引著樊天行等人繞至城南大營,此時營中燈火通明,巡邏哨兵往來不絕。虛宇一步跨有十?dāng)?shù)丈,即使從哨兵身前過,也不過使人覺得夜風(fēng)習(xí)習(xí),卻是不覺有人闖入大營。虛宇左穿右插,進(jìn)入一無人營帳內(nèi),見帳內(nèi)多有被褥,想是探哨寢帳,內(nèi)有空置軍服盔甲,虛宇連忙換上,又快速出了營帳。樊天行等人追入軍營,卻失了虛宇蹤跡,他忙欲操控陸清婉心神,不想毫無感應(yīng),樊天行立知是被虛宇壓制,氣得他憤怒帶人四處搜尋,由于幾人不隱身形,驚動巡邏侍衛(wèi),立時營中號鼓聲響,大量黑甲軍人撲涌上來,最先之人已以刀槍圍住樊天行幾人。樊天行見此,大為氣急,體內(nèi)真元浩蕩,腳踏地面,頓時地動山搖,各軍難以立足,樊天行冷哼一聲,帶人閃身離去。
卻說混于兵甲中的虛宇道人,偷眼見樊天行無功氣急而返,大為暢快,就欲離去,卻見大帳內(nèi)有人被驚動現(xiàn)身,一見此人,頓讓虛宇殺氣沸騰。只見此人身背長劍,手握拂塵,一身青衣道袍打扮,正是縹緲弟子清心了。在他一旁站著伏浹與馬清洋,兩人落后半步,三人是被樊天行一擊驚動,遂出賬觀瞧,不想?yún)s被虛宇瞧見。虛宇按捺住心中殺意,小心逼近主帳,欲側(cè)耳偷聽清心來此有何勾當(dāng)。
伏浹望著亂作一團(tuán)的兵卒,含怒道:“這天陽宗之人欺人太甚。”清心冷眼瞧了片刻,轉(zhuǎn)身回帳,伏浹兩人隨后跟上。入了帳內(nèi),清心居于元帥之坐,而伏浹與馬清洋恭敬立于下首,清心道:“這天陽宗之人近日在洛城活動頻繁,可有探聽道是為何故?”伏浹道:“清心大人,據(jù)我探聽得知,此次樊天行帶了四位長老是為三個人而來?!鼻逍牡溃骸澳侨??”伏浹道:“不知具體身份,只知一人是個道修,道法驚人,據(jù)說在內(nèi)門殺了天陽宗舒澤長老,故被追殺?!鼻逍陌櫭嫉溃骸按_定是修道者?”伏浹道:“確是如此?!鼻逍拈]眼沉思道:難怪有人能破孕尸大陣,卻是師叔到了。清心又問伏浹:“另外兩人又是誰?”伏浹道:“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身份不明,女的乃是天陽宗秦子萌的弟子陸清婉?!鼻逍穆犅勱懬逋?,頓覺熟悉,突然神色一驚,大聲喝問:“你剛說那女孩叫甚?”伏浹驚惶顫抖道:“陸……陸清婉?!鼻逍泥溃骸半y怪天陽宗如此興師動眾,哼!定然是羅嚴(yán)當(dāng)年走漏消息,被天陽宗得知?!鼻逍钠鹕碛鞣愿?,卻又突然坐下,心中思量:此事無論如何也不得大張旗鼓,莫說驚動他他人,就是被上使知道,也沒了我的好去,今日見天陽宗等人模樣,想是還沒能捉住盧自寒那小子,如此一來,天九玄功定然還在他的身上,只是此時他的身邊有師叔在,看來還得徐徐圖之。心有定計,清心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對伏浹道:“此時以后再論,如今招惹天陽宗恐會壞了上使大計,到時你我三人恐怕難保性命。”伏浹與馬清洋連聲應(yīng)下。清心又道:“精血按期備齊,你倆也算將功補過,羅嚴(yán)處事不利,已被上使喚回懲戒,我也得及早回去復(fù)命,羅嚴(yán)未歸時,便由你二人全權(quán)處置。”伏浹兩人一一應(yīng)下后,各歸營帳休息,虛宇聽了半晌,稀里糊涂,又見清心今夜不走,他又不便久留,遂先出了寨門等候。
翌日清晨,樊菁柔與樊天行一道去了東南院子,樊天行雖早已知曉此去不過是空跑一趟,但總要絕了樊菁柔念想。樊菁柔推開院門,院內(nèi)空空蕩蕩,落葉飛揚,望著凄涼場景,不由又是擔(dān)心起盧自寒兩人來,不禁戚戚落淚。樊天行勸慰了幾句,樊菁柔傷心不減,尤掛淚痕問樊天行道:“爹爹,你說他們?nèi)チ四膬毫恕!狈煨械溃骸盎蛟S他們已經(jīng)走了?!狈既岬溃骸澳菫楹味疾煌ㄖ乙宦??”樊天行道:“興許是不知道你被我救了吧!”樊菁柔傷心坐在院中石凳,樊天行陪于一旁,直到快過巳時,樊天行才道:“菁柔,今日還要回宗,不趕時辰,怕是就得露宿荒野,不如趁時辰尚早,加緊啟程。”樊菁柔點點頭,跟著樊天行出了院子,一步三回頭,訴不清的擔(dān)心惦念。
坐上馬車,望著院子消失,樊菁柔才回過頭央求樊天行道:“爹爹,你可一定要快些找到他們?!狈煨行χ鴳?yīng)下,在他心里又何嘗不想早些找到他們。只是離宗已久,宗門事務(wù)多有擱置,而盧自寒等人又不見蹤跡,遂定今日回宗,由樊天行帶樊菁柔先行,其余長老稍緩數(shù)日回宗。
唐麟親送樊天行出城,城外義軍探子探得消息回報伏浹,伏浹又詢清心攻城時機,清心讓其自行裁定,伏浹拿捏不定,只得靜觀。到第三日,清心囑咐妥當(dāng),意欲離去,遂辭了馬清洋,出了營寨往洛城去。此時五更天,洛城開門鼓響,天色未明,清心趁夜色先入洛城,虛宇早候多時,見清心總算出了營寨,忙急跟上,一同入了洛城。入了南門,清心來到一家名為鳳舞的酒樓,樓門未開,清心縱身躍入二樓一間房內(nèi)。房內(nèi)陳設(shè)簡約,東角有間床鋪,鋪上一人呼嚕震天,渾然不覺有人入了屋內(nèi)。清心支起火燭,頓將房間照亮,虛宇隱于窗外,見床上之人卻是剛來洛城時見過那胖道士,不由暗想這胖子果然與清心是為師徒。清心腳步加重,行至床邊,虛宇與清心皆聞胖子呼吸有變,已知胖道士已醒。
清心皺眉道:“醒了何不起來?難道要為師親來請你嗎?”胖子驚喜躍起,叫道:“師父,你可算是來了?!鼻逍狞c頭,取過椅子坐下,胖子慌忙起身拜禮。清心道:“撿緊要收拾,隨我回去。”胖道士喜道:“耶!可算是要走了。”
原來胖子名叫鄭曉宇,是個游手好閑之輩,常已偷雞摸狗營生,不想月前在錫城被清心看重其資質(zhì),收作徒弟,隨行修行,只是生性懶散慣了,受不得憋悶氣兒,修煉也就沒個耐性。近些日子清心出城辦事,留他等候在洛城,可著實讓他閑悶,就到街上四處尋點活計,不想遇見了虛宇等人討了身晦氣,幾日便不再出門,好不容易候著清心歸來,一聽要走,止不住的喜悅勁兒,手忙腳亂的收拾行裝去了。
經(jīng)歷昨日義軍大攻,死傷數(shù)千人,以致過了一日,仍有血腥氣飄蕩。清晨放曉,鳥獸不鳴,總是散不去緊張氣氛,行人多有憂色,清心師徒這般悠哉卻顯異類。鄭曉宇隨著清心身后,左顧右盼,像是在打量新鮮玩意兒,全因清心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清心又正思量著虛宇與盧自寒的關(guān)系,籌劃著怎么得到天九玄功等諸般事情,卻是沒有理會鄭曉宇那股無聊勁兒。
鄭曉宇獨自忍耐不住,好奇問清心道:“師父,這幾日你忙甚么事去了,久不見回,害徒弟好生思念?!鼻逍暮咭宦暤溃骸皼]個禮貌。這等虛假言辭還不如騙騙小姑娘去,為師且不知你脾性?多有空閑,不如精修我洛家心法,磨練磨練繪符之術(shù),才是正道?!编崟杂畹溃骸拔腋S師父也有月余,卻總不知師父忙些甚,倒是奔波來奔波去,沒個清閑?!鼻逍某聊樀溃骸安辉撃愎艿氖虑榫筒恍枘阆共傩?,當(dāng)初入我門下時便與你講了這道理。”鄭曉宇喏喏答道:“知曉了,師父?!毙闹袇s是腹誹:“師父這老頭子,歲數(shù)不大,卻如此顯老,怕就是這般憋悶出來的?!编崟杂钜娗逍挠质遣徽Z,便又問:“師父,我前幾日遇見個穿道袍的老道,他莫不是我?guī)熓鍘煵桑 鼻逍囊宦?,心中驚愕,暗想:師叔果然到了洛城,只是不知如今是否還暗藏在洛城內(nèi)。清心越想越是心慌,不由四處望去,當(dāng)目光瞧向身后,清心渾身一顫,心臟險些跳出嗓子眼,只見虛宇笑臉盈盈的站立在清心數(shù)丈后,正對清心師徒。鄭曉宇瞧見師父異狀,回頭望去,見著虛宇,不由輕咦道:“這老道士怎在這里?”心有疑惑便欲問清心,可“師父”二字剛出口,就見清心身法一動,沒了蹤影,鄭曉宇愕然回頭,發(fā)現(xiàn)虛宇同樣沒了蹤跡,彷佛自始至終便只自己一人。
洛城郊外,清心終是不敵虛宇修為深厚,被虛宇追趕上。虛宇看著眼神亂轉(zhuǎn)的清心,笑道:“怎么?見著我這個師叔,也不知叩拜行禮嗎?”說話間,一道重力符印打在清心身上,立時土氣聚集,化作一道山巒虛影,矗立于清心頭頂之上。始料不及的清心立即被重力符印壓得跪倒在地,只聽咚的一聲巨響,聲音沉悶而響亮。清心強忍膝蓋間的疼痛,祭出一張輕身符印,方才勉強抵消了重力符印的效果。得獲解脫的清心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低垂著頭,眼神陰霾,仿若被人掐住喉嚨,聲音嘶啞的說道:“師侄不肖,不知是師叔駕臨,弟子叩拜師叔,恭祝師叔福壽無疆?!碧撚罾湫Φ溃骸叭绱瞬攀呛筝厬?yīng)有禮數(shù)?!彪S即又道:“不過你這般惺惺作態(tài),我這做師叔的可有些看不過眼,而你心里怕也是多么不想見著我這個師叔了。也罷,我便代替我?guī)熜?,逐了你這弟子,放你個逍遙快活,你看可好?”清心暗隱殺機,低頭不語。
虛宇自顧自又道:“如你這般不孝之徒,我本早欲殺之,只是師兄念你有恩于他,千般保你,卻反而害了自己性命,我這做師弟的可真為師兄感到不值。”清心辯解道:“師叔,這等事情可不是憑你猜測,師父乃是重傷病死,我亦無能為力,師叔又何必全數(shù)埋怨在我的身上?!碧撚詈叩溃骸拔?guī)熜蛛m受重傷,若是時時靜養(yǎng),莫說痊愈,但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不成問題,而我?guī)熜植贿^一年即便仙逝,所說于你無甚干系,如何說得過去,定是你覬覦師兄天九玄功,暗下殺手,害了我?guī)熜中悦?。”清心攤手道:“空口之言,誰說都有理,我知師叔向來對我不喜,我也不多怨怪,誰讓我隨師父前乃是個萬惡之人,遭人誤解在所難免?!碧撚罾湫Φ溃骸叭裟阕哉J(rèn)清白,為何又見我便跑,不是心虛又是甚么?”清心道:“我與師叔十?dāng)?shù)年未見,未免臉盲,乍見師叔殺氣騰騰而來,還以為是仇家上門,故才慌亂而逃?!碧撚钆溃骸盎闹嚒?p> 虛宇語才出口,不想清心忽的出手,一張寒冰符印徑直襲來,好在事出雖急,但虛宇畢竟修為漸深,微一閃躲,寒冰符印隨即落空,卻將身后草木凝作冰雕,晶瑩閃耀。虛宇正欲還手,不想劍光又到,自左而右攔腰斬來,虛宇大驚,未料清心出手如此之快,他忙撤身,突然心中警兆大生,尚不及反應(yīng),背部劇痛傳來,接著身形前撲,長劍透胸而過。虛宇詫異看著胸前只剩劍柄的長劍,以及清心臉上得意的笑容,知道此時已是生死存亡之際,虛宇當(dāng)機立斷,祭出萬雷符印,立時黑云蔽日,紫蛇竄動,剎那間,漫天雷光灑下,清心大驚,慌忙棄劍閃避,卻仍是慢了數(shù)步,身中數(shù)道雷蛇,頓時衣衫破碎,焦臭難聞。直至此時,虛宇方才有空回頭,卻驚愕發(fā)現(xiàn),襲擊自己的居然是那日追殺自己與盧自寒兩人的千年僵尸,只是此時僵尸正被黑氣縈繞,與那雷電之力抗衡。虛宇不及多想僵尸為何相助清心,立刻攜劍而逃。
原來清心將虛宇引到此處卻是早有計劃,他早知縹緲之死瞞不過虛宇,因此才想著借用千年僵尸的力量除掉虛宇,可他沒想到虛宇的實力已經(jīng)強悍至此,既然能夠快他一步擋在他的身前,為了拖延時間,這才委曲求全,然后趁著與虛宇交談之際,暗以控尸符印驅(qū)使千年僵尸趕來。
這控尸符印與控心丹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兩者一為控制活人,一為駕馭死尸,而清心本就是受命前來帶回逃走僵尸,只是幾日居住義軍大營,不便帶攜,便將其安置在洛城郊外,不想正被奇用,一舉重創(chuàng)虛宇老道。
清心見虛宇逃走,不及料理自身傷勢,匆匆?guī)Я饲杲┦啡?。虛宇身受重?chuàng),越行越覺無力,頭眼昏花,險些絆倒。而身后一人一尸卻是越追越疾,眼見就要被追趕上。虛宇靈機一動,強忍暈眩之感,祭出三張火龍符印,三條火龍長有數(shù)丈,所過之處草木皆燃,不時便是熊熊大火,蔓延數(shù)十丈方圓,虛宇拔出胸口長劍,一手捂住前胸血口,一手對自己祭了遁地符印,立時腳下一軟,沉入泥土。身陷地下的虛宇,一邊忍著身上痛楚,一邊忍受灼熱之氣,更是要強撐精神,只要稍有疏虞,此間便是他虛宇的墳?zāi)埂?p> 清心望著虛宇消失于火海,大為氣急,但隨即又安下心來,想那虛宇身受如此重創(chuàng),居然還敢動用遁地符印,無疑自尋死路,即使脫逃,也必定元氣大傷,非有奇遇,不可愈可,以后再遇,殺之不遲。如此一想,清心便無追殺之意,但想就此放過,又有些可惜,想及此,清心冷笑,取過一長條樹枝代作長劍,聚真元揮動,霎時狂風(fēng)驟起,金光四耀,洛家劍訣“裂地風(fēng)升”本是與眾對敵之技,只見數(shù)道劍氣沒入地下,銷聲匿跡,不時,天地震蕩,地下涌出呼呼勁風(fēng),刮滅疾火,斬斷巨石樹木,只是片刻間,方圓十?dāng)?shù)丈大地翻滾,土石俱新。
清心見泥土中隱隱有紅色血跡,冷笑一聲,以為虛宇已經(jīng)葬身于此,轉(zhuǎn)身欲走,卻又是突然想起與虛宇隨行的盧自寒來,要知天九玄功可還在盧自寒身上,那可是長生秘術(shù),眾人向往之道,當(dāng)初若非羅嚴(yán)插手,天九玄功早已是他囊中之物。每念及此,他便恨不得將羅嚴(yán)親手誅殺,以泄此恨。清心心想:如今虛宇重創(chuàng),自己又有千年僵尸為大殺器,而上使尚不知天九玄功在洛城,自己大可借著輔助伏浹攻取洛城為名,暗取天九玄功,再尋個隱蔽之所,參悟天九玄功數(shù)載,到那時我便是天下第一人,永生不死,世人皆將臣服于我腳下,又何須受那可惡的上使氣來。清心越想越是激動,仿佛權(quán)勢修為觸手可得,帶了千年僵尸就大笑著望洛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