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女如光名莫染

　　時光匆匆，轉(zhuǎn)瞬已是十年。

　　這十年里，蕭南城幾乎學(xué)會了燕孤鴻的所有武功招式，但他卻沒辦法使出來，每月一次的心絞痛，讓他整個人越發(fā)的沉默寡言，若不是還有血海深仇要報(bào)，他很多次都想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他的變化燕孤鴻看在眼里，十年來帶著他走遍大山名川，只想讓他開闊自己的心胸，堅(jiān)強(qiáng)意志與病魔相抗，但是好像沒什么作用，他的臉上終年沒什么表情，除了學(xué)武，對什么也提不起興趣。

　　如今蕭南城已然從聰慧陽光的稚嫩小男孩成長為氣質(zhì)憂郁的淡然少年，燕孤鴻被他套出了全部武學(xué)，再也沒什么可教他了，想起了自己與故人還有比武之約，便留了一張紙條獨(dú)自離開了。

　　天寶二年暮春，紫霄山辭云教，一美貌少女自遠(yuǎn)處走來。

　　蕭南城已在此處埋伏兩天，沒有見到葉重陽或是另外倆人下山，他正想著是另等機(jī)會，還是繼續(xù)埋伏下去。

　　突然聽到一陣悠揚(yáng)纖細(xì)的歌聲傳來，他循著歌聲望過去，就見一橘紅少女蹦蹦跳跳的上山而來，路上見到了美艷的花兒，便采了插到頭發(fā)上。

　　那人影越來越近，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細(xì)嫩白皙的臉龐上，長著一對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嫣紅的嘴唇，無一處不精致。短齊的劉海被微風(fēng)吹往兩處，露出飽滿的額頭。

　　少女瞧見了他嫣然一笑，走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蕭南城覺得少女的笑容是那么的耀眼，像熱烈的太陽，能夠驅(qū)盡人心底所有的陰霾。但又想到少女可能是辭云教的人，居然生出一股遺憾來。

　　他垂下眼眸，暫且歇下心思，也偷偷往山頂而去。

　　等他慢慢走到辭云教的大殿，發(fā)現(xiàn)門口一片混亂，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教眾的尸體，他心內(nèi)疑惑，躲在建筑物后從側(cè)邊饒了進(jìn)去。

　　“你的人可來全了？”少女慵懶的聲音傳來，蕭南城忍不住往教主寶座上看去，正是山腰遇到的那個女子。

　　他心想：“她怎么在這？這些人都是她殺的嗎？”

　　接著就聽葉重陽道：“你到底是誰？”蕭南城又往他那望去，就見葉重陽慘白著臉，在大殿中央盤腿坐著。

　　少女仰倒在寶座上，單手撐著腦袋，陰森森的看著葉重陽，“時間不多哦，這柱香燒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現(xiàn)在大殿內(nèi)除了葉重陽，他的親傳弟子一個都不在，這柱香馬上就要燒完了，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額頭的虛汗越來越多，盯著少女的眼神既怒且懼。

　　那柱香燃燒到最后，香灰站立不住，往一旁倒去。

　　少女嬌笑一聲，站起身來，做作道：“哎呀，香都燒盡了，你那兩名弟子還沒回來欸，你真是好可憐啊，連徒弟都不愿救你。”

　　葉重陽不甘心道：“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非要取我性命？”

　　少女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來，不慌不忙的步伐卻是葉重陽的催命符，笑著道：“本姑娘高興啊?！彼挠沂滞滑F(xiàn)三根冰針，根根如銀箸粗細(xì)，“你說我將冰魄針刺入你哪里？”

　　蕭南城聽了這話，趕緊跳出來，“姑娘留人?！?p>　　少女在他進(jìn)來時，就已經(jīng)看到他了，此時見他前來阻止，還以為是葉重陽的救兵，她問道：“你要救他？”說著，冰魄針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蕭南城道：“不，我斗膽向姑娘請求，將此人留給我解決?！?p>　　少女問道：“你也是來殺他的？”

　　蕭南城看向葉重陽的眼神中帶著肅殺之意，他道：“我父母是被他所殺，我今日就是來報(bào)仇的?！?p>　　少女天真道：“真的巧，我公婆也是因他而死，這樣吧，你打贏我，我就讓給你如何？”

　　少女一人便單挑了整個辭云教，豈是他這殘破之身能比的，他不甘心的對葉重陽道：“你可認(rèn)出我是誰？”

　　蕭南城與葉輕棠長得如此之像，葉重陽如何認(rèn)不出，他驚道：“你是那個野種?！?p>　　蕭南城道：“我今日不能手刃仇人是我無能，但你死后，我會將你的尸身喂狗，將你的頭顱拿去祭奠我阿爹阿娘?！?p>　　葉重陽再也受不住，跪在地上向他倆求饒，“求求你們饒了我，你們要什么我都能給，求求你們饒了我的狗命吧！”

　　蕭南城一腳揣在他的肩上，厲聲道：“當(dāng)年我娘向你求饒時，你可心軟了？”

　　葉重陽哭道：“我畢竟是你的外公，你不能殺我，這是不孝?！?p>　　蕭南城道：“我不殺你，你的命是這位姑娘的?！?p>　　少女問他：“他真的是你外公？”

　　葉重陽以為有轉(zhuǎn)機(jī)，趕緊對少女道：“是是是，我是他的外公?！?p>　　蕭南城否認(rèn)，“他不是，他只是個畜生?！?p>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隨手將指間的冰魄針扔向葉重陽的額頭，葉重陽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冰魄針釘死在哪。

　　她最恨的就是親生父親要?dú)⒆约旱呐畠?，不管什么原因。所以葉重陽迫不及待地承認(rèn)他是蕭南城的外公，無異于又為自己加了一道催命符。

　　少女看著地上死透的葉重陽，詭異的展顏一笑，歪頭對他道：“如今天氣逾熱，你要是帶著他的人頭上路，恐怕沒個幾天就發(fā)臭了，不如燒了吧?！?p>　　蕭南城心如擂鼓，只覺這個少女既能嬌俏如三月煙花，又能狠辣似地獄魔鬼，實(shí)在讓人匪夷所思，望而卻步。

　　少女也不管他聽沒聽得進(jìn)去，抬步走出大殿。

　　蕭南城想了想，少女說的對，他帶著一顆人頭上路畢竟有許多不方便，但是也絕對不會就這么放過葉重陽。他將葉重陽的頭割下來，扔給了山下的一只野狗。

　　報(bào)仇這件事就這么不可思議的完成了，他的心空了一塊兒，突然就失去了繼續(xù)活下去的動力。一個人茍延殘喘的活著真的很沒有意思，他沒有方向，也沒有興趣，人生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他真的不知道。

　　給自己三天的時間，若是還沒有想到接下來做些什么，就去死吧。他對自己說。

　　夜里，天空突然開始電閃雷鳴，沒一會兒就下起雨來，城隍廟的門有些破舊，風(fēng)一吹就嘩嘩作響，冷風(fēng)直呼呼的往里灌。

　　蕭南城沒被雷聲驚醒，是被風(fēng)冷醒的，他起身搬了兩塊石頭想要擋住搖搖欲墜的大門，誰知天上一個電閃，整個大地都要被照亮了，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院中有一位撐傘的女子正往他這走來。

　　嚇得他突然后退一步，石頭哐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女子快步步入屋內(nèi)，嘴里喃喃道：“還好我?guī)Я藗?，”又問他：“你看到我躲什么？?p>　　蕭南城沒想到，她正是白天的那位少女，心內(nèi)居然有絲小小的歡喜，但是常年的沉默寡言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便依舊沉默著。

　　少女瞪了他一眼，說道：“夜晚倒與白日里是兩幅面孔，難道啞巴啦？”

　　蕭南城趕緊搖搖頭。

　　少女面上染了怒氣，“我好心來看你，你卻連話也不對我說啦！”

　　蕭南城這才問道：“你看我做什么？”

　　少女坐到他身旁，歪著頭道：“看你死了沒？”

　　蕭南城：“。。?！?p>　　少女控訴道：“你走得晚，我擔(dān)心你被辭云教的其他人糾纏，好心好意地趕回來，你卻對我如此冷淡，早知道我就不來了?！?p>　　蕭南城聽她說自己是特意為他而來，只覺得心中的歡喜又多了些，嘴角隱約勾起一個弧度，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少女道：“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好困啊，我要睡覺了?！?p>　　蕭南城指著自己之前睡覺的草垛，道：“去哪睡?！蹦歉蓛?。

　　少女頭一歪，直接倒在他的肩膀上，鼻間發(fā)出淺淺的呼呼聲，聽在他的耳中，只覺異?？蓯?。

　　等第二日少女醒來，蕭南城的半個身子都不能動了。

　　少女見著外面晴朗的天氣，舉起傘準(zhǔn)備離去。

　　蕭南城慌了，趕緊問：“你去哪？”

　　少女道：“我要走了啊?！?p>　　蕭南城的心情不可控制地低落到谷底，既然不留下，為何要出現(xiàn)？他哦了一聲，就不再去看少女的身影。

　　少女想到什么折返回來，對他道：“我叫莫染，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蕭南城淡淡道：“我姓蕭，叫蕭南城?！?p>　　少女只覺得不可置信，她奉師尊之命到處尋找‘未婚夫蕭南城’，沒想到竟然是他。確認(rèn)問：“你父親名諱可是單名一個玨字？”

　　蕭南城道：“正是?！?p>　　少女驚呼：“竟然是你，真讓我好找！”

　　蕭南城自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只拿眼瞅著她，讓她解釋。

　　少女坐回來，雙手捧著他的臉，歡喜道：“你長得真好看?！闭f著就動手又捏又摸。

　　蕭南城的臉登時便像抹了胭脂一樣，紅了個徹底，他不自然地要扒拉下莫染的手。

　　莫染撒著嬌拒絕：“不要嘛，我還想再玩一會?！?p>　　蕭南城立時就沒轍了，只能讓莫染摸了個夠。

　　莫染摸夠了，才道：“我與師尊找了你十年，這十年你怎么過的？可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