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泰皇印也好,稷山璽也好,都不大,如一個成人巴掌大小,碎裂之后,大大小小的碎塊,最小的恍如塵埃,如果不是那股子神圣氣息,就是飄在眼跟前,估計也注意不到。
大的像一塊小小的鵪鶉蛋,沒幾塊,最大的那塊,也就是被老猴子收入囊中的那一塊,應(yīng)該兩個鵪鶉蛋大小。
原先為爭奪碎塊的一位位仙人,各樣法寶,仙器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璀璨光芒,五光十色,星空之下,熠熠生輝,格外絢爛。
在老猴子,病秧子,還有黃斗老祖這條老狗出手后,本就不夠分的碎塊,就更稀罕的很了,三位大仙尊幾個身形閃動,出手迅速。
不止老猴子殺人,病秧子和老狗同樣沒什么心慈手軟,膽敢擋在路上,就沒幾個活下來的。
那之后,一個個仙人就學(xué)乖了,只搶寥寥無幾那些三位大仙尊看不進(jìn)眼,微如塵埃的碎塊,即便如此,仍舊有仙人隕落。
塵埃落定后,天上稀稀疏疏站立虛空中的仙人,近乎少了一半。
本就是抱著撿漏心思的一位位仙人,在那一刻,稷山璽驟然崩碎的時候,都放下了起初小心翼翼的心態(tài),拼死一搏,希冀將來有那么一絲登圣的機(jī)會。
的確,有幾個率先得手小小碎塊的仙人,趁亂溜走,逃之夭夭。
在三位大仙尊停手后,幸存下來的一位位仙人隨即停手,無論有沒有得手,這一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天地俱寂。
城頭上,洪少章神色復(fù)雜,望向天空中一位位仙人,并沒有什么驚嘆,仰慕之情,而是眼神冷清。
他想的是清流立國,忽然之間已然化為泡影,不說城頭上這一個個嚇破膽的甲士,就是甲士依舊如虎狼,清流城也守不住了。
現(xiàn)在的清流城西門沒了,四角角樓也沒了,就像一出處處漏風(fēng)的屋子,一下雨,哪哪都能灌進(jìn)來。
所幸的是,城中百姓并無大礙,除了惶惶不安外,再就是街面被砸出了一個大洞,很深,在那位張大仙尊一拳敲下那枚鐵疙瘩的時候。
他知道這其中有那座陣法的緣故,而且修為愈高,對于術(shù)法神通的掌控,愈為精妙,所以五位大仙尊打起來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威勢,反而輕描淡寫,種種威能沒有絲毫外溢。
洪少章收斂思緒,低頭望向城下,他實在沒有想到,那位太子爺竟然如此癡情,為了一個女子竟然如此撕心裂肺,嚎啕大哭,而且是在大軍陣前。
大玄的太子爺想要什么女人會沒有,就是山上的一位位冰清玉潔,無暇無垢的仙子,都會有人送上門。
洪少章聽聞,止屠山就不止一次,想要送出山上女弟子,豐腴,纖瘦,妖嬈,嫵媚,什么樣的仙子都有,都是精心挑選的天姿國色。
只是,那位太子爺好像連朝武城,那座太子府的地址都不知道,自從入住軍營后,就沒有再回去。
倒是那位太子爺?shù)牡艿?,肥侯鄭豹的正妻,好像就是止屠山弟子?p> 大軍上方有一層淡淡光幕,像一個薄薄的水泡,緩緩起伏。
應(yīng)該是一個防御陣法,畢竟神仙打架,很容易被殃及。
軍威不衰,氣勢猶在。
洪少章忽然笑了笑,笑容苦澀,他在想已經(jīng)坐回馬背的太子爺城破之后,會不會把自己給煮了,投在大鼎里。
被一腳踢飛的福童,在空中急速翻了幾番,終于穩(wěn)住身形,迅猛掠回,只是,當(dāng)福童剛剛落地,滿面驚喜,正要給掌令老人家磕頭的時候,又被一腳踢飛。
這一次,飛得很遠(yuǎn),他直接飛回了敕令山,被站在牛背上的二癡道人給接住了。
清流城外,還是死一般的沉寂。
腳踩雙龍的小桃樹,神情冷漠,有意識慢慢遠(yuǎn)離張瘋子。
張瘋子看向?qū)γ?,面容冷峻,沒有理會旁邊小桃樹的小動作,董丁在十步之外,后面虛空中,依次站著老猴子,病秧子,老狗。
再后些,稀稀拉拉站著那一位位大氣不敢出的仙人。
“娃娃其腴”,誰都沒有想到,大爵公居然真的是個三歲胖乎乎的小娃娃,而且看樣子似乎得到了白龍袍的認(rèn)可。
以往,得到白龍袍認(rèn)可的爵公爺,也只是龍袍外現(xiàn),袍子上,那條白龍在云霧之中,隱隱約約。從來沒有過白龍化形而出的情況。
不要說最后面那一位位一頭霧水的仙人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就是老猴子,病秧子,老狗這三位大仙尊也是眉頭皺起。
一是爵公爺原來是那個小娃娃,二是,白龍現(xiàn)行。
只不過,老猴子的訝異有所不同,他只是不明白一黑一白兩條龍是怎么個情況。
滿臉褶子的董丁,那張滄桑臉龐上,暮氣沉沉,望向那個小心翼翼后退的漆黑身影,心情沉重。
在那條白龍具現(xiàn)而出的時候,他就明白了,眼前黑漆漆的小娃娃,已然是真真正正的爵公爺了。
白龍護(hù)佑,天命所歸。
但凡仙人,誰也殺不了那個小娃娃了,這就是白龍對于爵公爺?shù)淖o(hù)佑。
不止如此,高出爵公爺修為三步的窺窺,能殺,但是不敢殺,因為沒有幾個人膽敢承受爵公爺?shù)哪欠菀蚬?p> 只有在三步之內(nèi),才能干干凈凈,利利索索,殺了不但不沾因果,反而有氣運(yùn)加身。
同步無敵,一步可殺,兩步可退。
這個衡量獨(dú)夫合不合格的標(biāo)準(zhǔn),也是勘驗爵公爺?shù)臉?biāo)準(zhǔn)。
如果這都做不到,那么便實在配不上爵公爺?shù)拇笪唬?dāng)年的乙丁道人也是三步,但是是另一個三步。
一步無敵,兩步可殺,三步可退。
所以,才有了乙丁道人從尸山血海中走出,橫壓一個時代的結(jié)果。
如果爵公爺是張瘋子的話,就沒有什么白龍護(hù)佑的說法了,白龍護(hù)佑的只是仙窺之下。
讓眾人更加意外的是,那個小娃娃竟然入魔了。
歷來爵公爺可沒有一位魔頭。
謀劃落空的董丁緩緩開口道:“張大仙尊,這可是一位入了魔的爵公小老爺,敕令山向來有‘?dāng)匮А拿烂?,是不是?yīng)該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張瘋子神色譏諷,漠然道:“你是要我敕令山殺了爵公爺?”
董丁道:“不然呢?”
張瘋子冷漠道:“我眼里沒有魔,只有爵公爺,只有我敕令山弟子燭道人!”
張瘋子那張娃娃臉上,冷酷得嚇人,小手緩緩握起,手掌處開始有雷霆閃爍。
一道道金色雷霆兩尺長短,忽明忽暗,慢慢縱橫交錯,似乎是在一個凹槽中,緩緩流淌。
張瘋子手腕一緊,握住了一把劍,劍身劍柄皆雷霆。
與此同時,老猴子,病秧子以及老狗,都是心神一繃,那是張瘋子的本命仙器,劍名“雷獄”。
即便那次他們?nèi)寺?lián)手,張瘋子也沒有出劍,始終是一雙拳頭大開大合。
瞧這陣勢,張瘋子是準(zhǔn)備大開殺戒了。
張瘋子緩緩抬起頭,視線飄忽,淡然道:“我要走,誰敢攔?”
一時,噤若寒蟬。
董丁似乎并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平靜道:“張大仙尊三思,你把一個魔頭帶回敕令山,天下人怎么看?”
張瘋子傲然道:“敕令山只求問心無愧,正誠在心,敕令在肩,天下人怎么看與我無關(guān)!”
這就是張瘋子,一個眼里死守著圣人規(guī)矩,祖師遺訓(xùn)的道人。
一個剛剛登仙,就敢在千萬里外,孤身闖魔窟的家伙,那一座萬魔窟,雖然沒有萬魔之多,卻也有八千之?dāng)?shù),而且還有三位魔仙,其中一位更是一位小魔尊。
結(jié)果就是,張瘋子差一點(diǎn)便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如果不是敕令山當(dāng)時的老掌令,一眼瞅見張?zhí)降谋久鼰魮溟W撲閃,就要滅了,然后緊趕慢趕,才算是救下了那個被小魔尊放在嘴巴里,差點(diǎn)咽下肚子的年輕道人。
然后,老掌令一巴掌拍下來,氣呼呼罵了聲“瘋子”。
更讓老掌令氣憤的是,張瘋子還是我行我素,一點(diǎn)都不該。
那一把“雷獄”都多少年不露面了。
老猴子雙眼微瞇,心思轉(zhuǎn)動,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一次清流城中張瘋子其實就一直跟在這個小娃娃身邊,而不是突然現(xiàn)身。
那時候,他就隱隱覺得“娃娃其腴”或許便應(yīng)在春秋道人的這個小徒兒身上。
所以,他才會向張瘋子要一個娃娃,就是想要試一試張瘋子的態(tài)度。
很強(qiáng)硬,還是張瘋子一貫的臭德行,但是張瘋子的語氣中那股殺氣很重,那時,他就基本上確定了。
這一次又是為了這個小娃娃,不惜大開殺戒,要知道敕令山雖然脾氣臭,但是口碑不錯。為什么,就是因為敕令山向來不濫殺。
看來這個小娃娃不僅僅是爵公爺?shù)纳矸菽敲春唵?,一定還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老猴子視線輕飄,不動聲色又仔細(xì)瞧了瞧那個黑漆漆的小娃娃。
沒看出什么特別的,一個極好的獨(dú)夫苗子,僅此而已。
老猴子皺皺眉,片刻后眉心舒展,輕笑道:“張瘋子,你要走就走吧,這里也沒誰攔得住你。只是可惜了,狐兒董本想著,拿泰皇印砸死你的?!?p> 老猴子嘆了口氣,“怪我啊,要是我把你給困住了,泰皇印一準(zhǔn)把你腦袋殼砸崩了,沒成想,沒困住你,我還沒了一只手?!?p> 老猴子扯扯嘴角,嘖嘖道:“這可是斷腕之仇??!”
說完,老猴子一個閃身,消失不見,不忘補(bǔ)充了句,“咱們敕令山見嘍!”
董丁目光偏移,看了看已經(jīng)悄悄遠(yuǎn)離張瘋子兩丈的小桃樹,道:“看來,爵公小老爺不想跟你回去?。 ?p> 張瘋子瞥了眼,目光冷淡,二話不說,就是一劍揮出。
驟然之間,響起一聲凄厲哀嚎。
黑漆漆的小桃樹神情猙獰,被困在一雷霆牢籠中,痛苦不堪,腳下的雙龍已然不見。
他努力蜷縮起身子,牢籠便跟著縮小,而且還有一條條雷鞭,猛然鞭撻。
很快,小桃樹便皮開肉綻,黑氣盡褪。
小娃娃雙手抱著膝蓋,窩在角落里,哭得稀里嘩啦,手背上白骨森森,還粘著一點(diǎn)血肉,偶爾,炸起一絲雷霆,就看見小桃樹猛一哆嗦。
張瘋子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身形一閃,揪著那座雷霆牢籠,瞬間消失。
只是,臨走之前,那一個回頭,看得董丁毛骨悚然。
殺意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