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崢”,他要摘一個天下最,摘一個“強”字。
他是個十二步的輦仙,更是個獨夫,一個能在大仙尊手底下出拳的獨夫。
十二步,每一步他都要摘下一個他認為還算不弱,冠絕一洲,同步獨夫的腦袋,才肯邁入下一步。
他是“崢字門”的門主,一座沒有山門,只有名號的宗門,而且是天下人數(shù)最少的宗門。
最開始,他一人即一宗。
他走到哪,崢字門就在哪。
后來,他收了徒弟,徒弟盡獨夫,而今崢字門還是沒有山門,不過崢字門不再是一人,還有他那一個個行走天下的徒弟。
傳聞,三十年前,他占了一座小山頭,蓋了幾座房子,立下了崢字門的祖師堂,山上住了一對童男童女,還有八九位奴仆,寥寥十余人。
在他的眼中,獨夫就三個,三,一斛春,乙丁道人。
他要做第四個。
他朗聲道:“希望我沒有來遲!”
清流城中心,那座清流公府中,有一個蒼老的嗓音響起,“不遲?!?p> 誰都明白,董丁說話了。
軒榭頂上,老猴子嘖嘖道:“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一旁黃斗老祖自嘲笑道:“董老兒還真是瞧不起咱啊,咱還比不上一個十二步的獨夫!”
無病劍仙一語不發(fā),神情淡漠。
老猴子瞥了眼黃斗老祖,譏笑道:“一個敢向大仙尊出拳的獨夫,怎么著,也比一個看家狗要強得多,而且還是那種不喜歡狂吠,就喜歡冷不丁給人一口,下死口的老狗。”
黃斗老祖不以為意,嘿嘿笑道:“怎么著,他董老兒還怕我反咬他一口?”
老猴子看似隨意道:“那可說不準(zhǔn)?!?p> 就像二十年前,北伐失敗后,大局已定,即將大規(guī)模入駐大玄王朝的兩大山門,自然不希望清流那么一塊肥地,白白便宜了董丁。
所以,才有了清流軍中那場鮮為人知的內(nèi)訌,如果留在軍帳中的不是“狐兒董”一具身外身,那個禮宮宮卿早被黃老狗一手捏死了。
可笑,老狗和病秧子,兩位大仙尊竟然都沒有看出那是具身外身,捏死之后,才知道董丁早早已經(jīng)在清流城了。
被一位十二步的輦仙給耍了。
“狐兒董”是禮宮那位老宮主,對董丁這位養(yǎng)子的戲謔之言,知道的不多。
對于幾位大仙尊,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宰了董丁一具身外身的黃斗老祖,也是因為知道這位禮宮宮卿“狐兒董”的外號,明白他還一定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所以,便收手了,沒有再去清流城。
這時,無病劍仙淡淡開口道:“看來,二十年前,董老兒就知道了,易宮的能耐還真是不容小覷,白藤讖言都推演得出?!?p> “他這是在等咱們找他呢,故意惡心咱們?!?p> 一個十二步的輦仙,在等兩位大仙尊聯(lián)袂登門!這叫什么事?
但是,想要從張瘋子手里爭璽,他病秧子,還有老狗,根本不可能,就是加上老猴子,也未必能成。
而董丁在清流城一等二十年,必然是有什么對付張瘋子的手段。
董丁要殺人,他們要寶璽,都是奔著一個人,張瘋子。
黃斗老祖看向無病劍仙,問道:“去不去?”
去哪?自然是清流公府,見一見那位狐兒董。
無病劍仙直了直佝僂的身子,漠然道:“去?!?p> 老猴子嗤笑道:“哎呦,兩位大仙尊,聯(lián)袂拜訪一個小仙尊,有意思!二十年前,你倆擺了狐兒董一道,二十年后,狐兒董擺了你倆一道?!?p> “一報還一報,妙得很,哦,對了,那老狐可能邁出那一步了,也可以配個‘大’字了,這樣,你倆倒也是不算折面。”
老猴子滿面春風(fēng)。
接著,就要一步邁出。
無病劍仙伸臂在前。
一身黑衣,身子佝僂的老人抬頭看向笑容滿面的老猴子,認真道:“老猴子,你要去哪?”
老猴子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我啊,心情好,想去白園看一看,今兒有沒有‘醬醋茶’那場大戲?!?p> 無病劍仙面無表情,冷冷道:“是嗎?”
老猴子笑道:“當(dāng)然?!?p> 接著,老猴子神色輕蔑,看向無病劍仙,輕笑道:“你是怕我去找那位太子吧?”
無病劍仙與老猴子對視,“怎么,難道不是嗎?一個小小的清流,你老猴子會放在眼里?”
老猴子拍了拍無病劍仙伸出的手臂,笑道:“你管我?”
無病劍仙沒有放下平伸的手臂,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青詞誥的弟子,可能進入大玄王朝的朝堂嗎?”
老猴子雙眼微瞇,“誰知道呢,這得看那位太子爺,有沒有魄力,敢不敢接?!?p> 老猴子視線稍偏,瞥向黃斗老祖道:“老狗,你說,星星臺的弟子,進得了大玄王朝的朝堂嗎?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喪家犬,還能回得去?”
三位大仙尊機鋒相對,言辭犀利。
都想在腴洲東南這一塊,蒸蒸日上的大玄王朝中,塞進自家弟子。
只不過,青詞誥和星星臺在大玄王朝的朝堂上,尚是一塊白板。而在大玄王朝已經(jīng)舉足輕重的止屠山,想要流入更多弟子。
一個小小的清流,無病劍仙,黃斗老祖都不會放在眼里,小了,對于野心勃勃的老猴子來說,更小。
三位大仙尊眼里,都是那位如今監(jiān)國,實則開始乾綱獨斷的太子爺。
黃斗老祖皺皺眉頭,沒有掩飾自己的憂慮。
正像老猴子所說,星星臺弟子被大玄王朝驅(qū)逐,不過短短二十年時間,如在眼前,想忘都難,大玄王朝對星星臺可沒有一點好感。
老猴子忽然垂下頭,近乎貼著無病劍仙的臉,緩緩道:“病秧子,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嗎,你不就是想要在大玄國都,那座朝武城中,起一座‘符翁堂’,徹底掌控大玄,做一個你兵家的國?!?p> “可惜,大玄的天子不傻,止屠山的弟子一直被有意壓制,你是想趁著這次清流立國,多死一些人,當(dāng)然不是你止屠山的人,這樣,你止屠山弟子又可以再一次大量進入大玄,對吧?”
“其實,你很希望那位太子爺被人給宰了,最好是死在朱騰的手里?!?p> 老猴子慢慢抬起頭,“那樣,誓必要為太子報仇的大玄,就算那支最能打的黑卒子,損失殆盡,估計也要踏平清流,后果就是大玄又一次內(nèi)憂外患,風(fēng)雨飄搖,你止屠山大可以大搖大擺,再一次幫著大玄天子,穩(wěn)定朝局?!?p> “而且,青詞誥再也沒有進入大玄王朝的可能,畢竟青詞誥弟子殺了他們的太子爺,這種怨仇近乎無解啊!”
“你是怕我給那位太子爺說一說你這位止屠山符翁的打算?”
老猴子灑然一笑,“你想太多,那位太子爺憑什么相信我?我是真的要去看戲,那一出‘醬醋茶’?!?p> 無病劍仙緩緩放下手臂,淡然道:“你知道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