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傷逝
生死是一件大事，但凡經(jīng)歷過的人一定會從中得到許多感觸。
張皇后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她生命的一點點流逝。
“從從，我想出去看看。”柳從從如今已經(jīng)接過讓她頭疼的宮務(wù)，這時候才知道六宮事物有多么的繁雜。
可是她還是盡量抽出時間來陪伴張皇后。
命運說來奇妙，原本應(yīng)該是處于敵對關(guān)系的兩個人相處的卻十幾融洽，雖然是短短的日子，卻生出了一些真摯的姐妹情誼。
“娘娘，咱們先把藥喝了吧?！绷鴱膹亩似鹚幫耄瑳]想到張皇后卻笑了。
“從從，你知道嗎？我是嫉妒過你的。”
“嫉妒我?我好像也嫉妒過你?！?p> 柳從從在皇家學(xué)堂讀書的時候，不顧一個高門千金的矜持，出盡洋相也不過是求蕭啟能看她一眼。可是蕭啟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
等到柳從從在家聽到蕭啟娶了王妃，她心里的滋味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她是多么羨慕能夠成為蕭啟妻子的那個女人。
蕭啟一定會對著她，笑得十分溫柔。
“他心里有你，除了你就沒有別人。就算他對我再好，我也知道他心里的那個人不是我?！?p> 張皇后的言語里帶著無限的落寞：“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會對著我溫柔的笑?？上?，他不愛我。”
柳從從想到自己在家快要被逼瘋的經(jīng)歷。
一個接著一個男人，但凡她還有一口氣，家里人就會拉著她去見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美其名曰提前相看，其實就是逼著她早日成親。
柳從從在皇家學(xué)堂里見過了無數(shù)優(yōu)秀的人物，再見家里安排的那些男人就覺得格外平庸。
她心里牽掛著蕭啟，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其他人。
算是故意跟家人作對，柳從從故意把自己吃成了個大肥豬，認為這樣就沒有男人會看上她。
最后卻因為太胖，家里人只能越來越低就，比較低的層次里為她尋找結(jié)婚對象。
可是越往低層次，那些男人越在乎外貌。
后來無非是一些貪戀國公府權(quán)勢之輩還愿意娶柳從從。
可那些男人眼神里掩蓋不住的嫌棄觸動了柳從從的自尊心，她一一拒絕之后就成了京城著名的“肥豬老女”。
而那些年，京城風(fēng)云變幻，血流成河，誰都沒想到蕭啟最后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后繼承人。
柳從從得自家族的護佑，所煩惱的事情無非是嫁人不嫁人的問題。
可是蕭啟卻與她不同，他一步步走來最終問鼎九五至尊之位，當(dāng)中所經(jīng)歷的苦痛卻是柳從從所不知道的。
“娘娘，這么多年，娘娘可曾覺得陛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柳從從試探著問張皇后。
張皇后聽到柳從從的問題有些疑惑：“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是陛下有事?”
到了生命的最后時光，張皇后的語氣還是變成了關(guān)心。
柳從從想起蕭啟與她所說，心里知道蕭啟一定不會讓張皇后這些人看出破綻。
難道這是一個只有柳從從知道的秘密?
柳從從正想著何時把王定云調(diào)到身邊，身邊到底要有一個懂醫(yī)術(shù)的人才好。
哪里知道紅糖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小姐，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偏這時候，張皇后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快去叫太醫(yī)，皇后娘娘不行了!”
來不急處理紅糖話中的意思，柳從從只能先讓人救治好張皇后。
“不必了，從從。答應(yīng)我，以后好好愛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愛他。他其實過得很苦!”
張皇后緊緊拉住柳從從的手，仿佛耗盡了最后的力氣。
“去，快去叫陛下來!”
柳從從沖著紅糖大喊道。
紅糖轉(zhuǎn)身出去之后，柳從從緊握住張皇后的手：“娘娘，陛下就快來了!娘娘要挺住啊!”
可惜原本還有溫度的手逐漸變得冰涼，柳從從再怎么用力也不能賦予她溫度。
張皇后是一個普通的好女人。她用盡一生的力氣去愛一個人，這個人沒有給她相同的回應(yīng)。
于是她失望了，生命失去了意義，最后她選擇了徹底放棄生命。
蕭啟來的時候，柳從從已經(jīng)哭得一塌糊涂。
她心里似有所感，好像悲傷的事情并不止這一件。
“從從”
對魏國的戰(zhàn)爭大勝，而柳從從卻失去了父親。
“我爹是不是出事了?！?p> 柳從從只問了這么一句話，可是蕭啟卻沒有半句回應(yīng)。
她多么想聽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可惜蕭啟給她的卻是沉默的確認。
“我爹是怎么死的?”柳從從擦干眼淚又問。
“中箭?！?p> 蕭啟只回了簡單兩個字，柳從從心中卻已經(jīng)痛到無法呼吸。
“阿爹，你總說將軍的宿命是馬革裹尸?？墒俏覅s暗暗期盼您最后的宿命是老死病床前?？磥硎巧咸鞗]有聽到女兒的祈禱?！?p> “從從，要是想哭，你可以哭的?！?p> 一連串事情的發(fā)生，蕭啟也擔(dān)心柳從從無法適應(yīng)。
其實連他自己，應(yīng)付起來都格外吃力。
柳從從指著身后道：“陛下還是先看看皇后娘娘吧?！?p> 一國之后的崩逝是國之大喪。
“月敏，是我對不起她?！毕肫鹉莻€初嫁時鮮妍的少女，蕭啟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難過還是哀痛，這一路走來，身邊的人先后離開，蕭啟覺得自己已經(jīng)麻木。
“一切事宜，按照禮制辦理吧?！?p> 柳從從點頭：“娘娘，心里很惦記陛下?！?p> 蕭啟聽到柳從從如此說話，心里覺得十分難過。
這些年來，他努力遠離柳從從。無非就是想讓她一生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永遠的天真不知愁滋味。
可是命運的安排卻連他也無力阻止，母親的一道旨意把柳從從帶進了皇宮，帶到了他的身邊。
這原本是該讓他欣喜的一件事情，可是卻讓柳從從一步步陷入危險之中。
他身上背著許多人的希望，縱然前面是萬丈懸崖也得步步向前走。
可是柳從從呢？
看到她如此哀痛的模樣，蕭啟又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把柳從從留在身邊到底是對還是錯。
蕭啟也無法判定。
他只能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