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shù)是一切也壓不倒的長城。
以上這句是澤中上屆保送生送給下屆特訓班學生的名言。特訓樓唯一一所只有二十名學生的教室里,教師、家長齊聚一堂,靜候這屆保送生送給下屆特訓生的名言。
“七年前,我是澤中一名很爛的初中生,或許,我的成長是一段傳奇故事。我曾經(jīng)深深的淪陷過,也許在座的各位都不相信救我名的就是這些擺放在我面前的數(shù)學課本。因為我從中都到的并非只是數(shù)學,其實,它在我腦子里還有一個代名詞,那就是藝術(shù)——生活的藝術(shù),每一個數(shù)字都代表一個藝術(shù)。
我想真正讓澤中學生引以自豪的并非是穩(wěn)居高考排行榜,而是這里博大的藝術(shù)底蘊和豐富多彩的人文情趣。正如亞馬遜的雨林離不開撒海拉的沙磧,珠江口的富饒離不開唐古拉的冰川,天才都需要藝術(shù)的熏陶,靈感從來都不是孤獨翱翔的鳥兒,科學與藝術(shù),哲學與戲劇,就是對雙生翅,只有齊頭并進,才能展翅高飛。
感謝澤景中學的師生在百年的教學生涯中培養(yǎng)出一種教學與藝術(shù)上的默契,才能讓我——一個失去方向,一個迷茫不惑,一個自認為是天才的中二病獲得京都大學的保送生資格?!?p> 站在臺上的少年把腰躬成九十度的直角,臺下立刻有人拍手朗誦著他的名字。
“陳余生,陳余生,陳余生?!?p> 這是一種力量的吶喊,是一種對公平的致敬,也是一種覺得傳奇并非傳奇,而是演藝在自己身上的幻覺。
很多年后,同學們想起這場特訓班的散業(yè)典禮,依然激動人心,心潮澎湃,興奮不已。
“我想送給下屆特訓生的話有三句,而不是一句?!崩壤飩鱽黻愑嗌逦难葜v:“第一、數(shù)學來源于大自然的一切符號,愛上大自然吧,你會更愛數(shù)學?!?p> 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輕松的笑容:“第二、真正頭腦聰明的人絕不僅僅靠書本而靠興趣,興趣是一切用之不竭的動力?!彼檬种冈诳罩凶隽艘粋€手勢,大聲說:“最后,別讓公式束縛你的生活,要讓數(shù)字點燃你的生命。”
陳余生的印象深深留在在座的每一位有志人士的心中,他的紫色的西服外套,他的優(yōu)雅知性的動作,他的有著磁性的聲音。
可是,當他從臺上走入臺下的時候,只是微微和大家揮了揮手,露出親切的笑容。當他帶著一大群人走入食店慶祝的時候,他立即就放下那副臺上的架子,露出扎扎實實小伙子的模樣,像卸下一副上戰(zhàn)場的盔甲,輕松自如地和大家喝起啤酒,聊起天來。
“致敬:偉大的高考?!?p> “致敬:‘開放趕走了壓抑,自由在腐朽中重生’?!?p> “致敬:十八歲的青春?!?p> 男孩們連干三杯,舉杯齊喊。
突然,一個高個子,長得很干癟的男孩,咂著嘴巴說:“致敬:我們的愛情!”
男孩們都笑了,用空酒杯撞擊著桌面,發(fā)出雷鳴般的聲音。
“致敬:我們心里的女孩!”
男孩們又笑了,臉上露出晨曦般的紅光。
陳余生連喝了兩杯,他的腦海里立即閃現(xiàn)出歐陽莼的模樣來,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這一天是陳氏宋湯一年中最青春火爆的一天,十九個十八歲的小伙子熱熱鬧鬧、歡歡快快地像雄鹿一樣集聚一堂,看得宋姨熱血沸騰。
當街上的霓虹燈再次閃爍的時候,小包廂里只留下陳余生一個人,她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來一趟,得和宋姨親近親近。他打量著眼前這個胖胖的又慈愛的女人,七歲以前,她是他的第二位母親,她是被父親從鄉(xiāng)下請來照顧他的。那時候,母親是一個滿腹心事、愛發(fā)鬧騷的女人,陳余生有關(guān)童年的彩色記憶大部分是宋姨給的。
“陳哥兒,”宋姨呼喚著他的乳名,“該走了,不然晚上上課可要遲到。”
宋姨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紫色的店服,乍一看,和陳余生身上的紫色外套十分相似。
“你看你,穿得像我們店的伙計,高中三年就就沒見你穿個新鮮顏色,其他小伙穿的都挺靚的,你就一直穿著這個紫色的衣服。我知道,你的心思,幫我遞個外賣,端個菜什么的,穿著這衣服,像那么回事……”
宋姨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來,她說話像放鞭炮一樣,每說完一句就斜起眼睛,搜索著腦海中那可憐的詞匯:“上個星期……來過的那個漂亮姑娘……”她低下頭去,使勁地想了想:“馬尾辮的一個姑娘……今天上午又來咱們店里?!?p> “宋姨,她有沒有說什么?留下什么口信給我?!?p> “你那么緊張干什么?”宋姨不慌不忙地從柜臺上取出一張信箋,雙手奉上。陳余生從中取出一張留言字條,緊皺著眉頭,雙手在顫動,宋姨剛想問個仔細,小伙子已經(jīng)沒影了。
謝謝你的湯,
我已經(jīng)付款了,
我想以后都無需你的湯來安慰我了,
關(guān)于你的記憶,我會好好珍藏。
勿念
歐陽莼。
他邊跑邊細細回想著讓他絞心的句子,什么是她已經(jīng)付款了,什么是無需你的安慰,什么是勿念。
歐陽莼,你是什么意思!
醫(yī)院里那個她曾經(jīng)住的病房空空蕩蕩的,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梔子花香的混合氣味。梔子花——這是她曾經(jīng)喜愛而且酷似她體香的香味,他閉上眼睛,使勁地尋找她身上的體香,那些氣味在他周圍,在他旁邊,靠著他,在他頭頂,在他心中,偎依著他,吸引著他,現(xiàn)在他腦子一片空白,思維遲緩,但是他依然想通過微妙的方式心酸地呼喚出這個名字:
歐陽莼!
他轉(zhuǎn)過身去,睜大眼睛,大步流星地向護士站走去。
“今天早上剛出的院?!?p> “她沒有留下什么東西嗎?或者什么話?一句,一個字也行。”護士搖了搖頭。
那朵潔白如雪,香氣馥郁的白梔子頃刻間就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