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規(guī)矩
書院,弟子室。
葉陽坐在床榻上,手里拿著一枚煙火錢,低頭看著蓋在腿上的暗金氅。
經(jīng)歷過那次妖龍秘境,這件暗金氅已經(jīng)受創(chuàng)嚴(yán)重,遍布著許多劍痕,其中蘊(yùn)含的靈氣也幾乎消散于無。
葉陽手里拿著那枚煙火錢,緩緩貼覆在暗金氅上。
只見他手里那枚煙火錢上浮現(xiàn)一道紋絡(luò),緊接著倏然間化作一縷氣體,附著在暗金氅上。
下一刻,暗金氅亮起微芒,上面那些遍布著的丑陋劍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修復(fù),葉陽又拿出一枚煙火錢,再次貼覆在暗金氅上。
整整用了五枚煙火錢,這件暗金氅終于恢復(fù)原貌,煥然如新,上面再無劍痕,并且充盈著濃郁的靈氣。
披上暗金氅,葉陽清點(diǎn)著自己手里目前已有的資源。
一千兩百多枚煙火錢,對于修士而言,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或是將其換成地寶錢,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可是整整十二枚,都能購買一件地階法寶了。
世間修士所用法寶,分為三階六類。
三階,即為人階、地階、天階;六類,即為攻擊類、護(hù)身類、輔助類、傳音類、陣法類、氣運(yùn)類。
像葉陽身上這件暗金氅就是一件護(hù)身類法寶,能夠抵御靈氣侵襲和法寶沖擊的人階法袍。
至于那柄龍鱗劍,葉陽捉摸不透它的品階,但估摸著至少也是地階法寶,屬于攻擊類法器。
甚至有可能是天階。
一念及此,葉陽又拿出一枚煙火錢,貼覆在龍鱗劍的劍刃上。
煙火錢化作一縷氣體,倏然間沁入龍鱗劍中,青金兩色交融的光芒一閃即逝,之后這柄劍就再無什么變化。
仿佛一滴水匯入江河,沒有激起半點(diǎn)漣漪。
越高品階的法寶,對靈氣錢的需求量越大,如此看來,想要將這柄劍喂飽,區(qū)區(qū)一千多枚煙火錢,恐怕起不了什么效果。
一瞬間,葉陽在這柄龍鱗劍上消耗了整整五百枚煙火錢,終于發(fā)生了變化。
龍鱗劍仿佛突然間擁有了自主意識,竟然脫離了葉陽的手掌,漂浮在房間里,每當(dāng)葉陽想要伸手握住它,龍鱗劍便仿佛游曳在水中的魚兒一樣閃避開來。
“呼嚕?!?p> 床榻上,小龍鉆出被子,探著小腦袋看著葉陽和那柄劍在房間里你追我趕,兩只黃金龍瞳彎成了月牙。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響起。
龍鱗劍懸停在半空,仿佛在這一瞬間又失去了自主意識,摔落在地面上。
葉陽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名太道宗弟子,手里抱著一件衣袍。
“喏,這是你的弟子服!”那名太道宗弟子隨意將衣袍丟給葉陽,打量了一眼凌亂的房間里,剛剛?cè)~陽追逐龍鱗劍,打翻了不少桌椅,“嘁!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放著武院不去,竟然在房間里修煉?!?p> “趕緊穿上弟子服,跟我去廚院打雜,每一個剛來太道宗的弟子,都要在廚院打雜,這是規(guī)矩,別磨磨蹭蹭的!”
葉陽抱著那件弟子服,淡淡的看了這名弟子一眼,關(guān)上了房門。
從地上撿起龍鱗劍,葉陽眉頭輕輕皺起。
“剛剛……”葉陽喃喃一聲,先前他明明感受到龍鱗劍中爆發(fā)出一絲氣息,并不是劍意,像是某種生命氣息,類似于每一位修行人通過漫長的修煉,自身會自然而然的產(chǎn)生一種獨(dú)特的氣息,就像是武夫的氣勢,劍修的劍意,法修的識念。
但是龍鱗劍中存在的那絲生命氣息卻更加純粹,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蘇醒了過來。
葉陽沉吟片刻,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站在門外的那名太道宗弟子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好了沒?去晚了廚院,挨罰我可不管你!”
葉陽沉了口氣,換上弟子服,外面披著暗金氅,龍鱗劍背在身后,小龍自然是鉆入了他的袖袍里,隨后跟在那名太道宗弟子身后,兩人往廚院走去。
修行人步入先天,天地靈氣可以轉(zhuǎn)化為人體所需的各種能量,以至于實(shí)力強(qiáng)勁的修士,可以無需進(jìn)食,僅僅依靠天地靈氣,就能達(dá)到無垢無病的狀態(tài)。
但是并不代表修行人就不需要吃飯睡覺。
廚院,就相當(dāng)于整個太道宗的伙房,提供每一位弟子的日常飲食,通常來說,剛剛成為太道宗弟子的修士,都要經(jīng)歷一段在廚院打雜的過程,諸如砍柴挑水等雜活,表現(xiàn)優(yōu)異者,能夠在入門考選上被六位洞主看中,成為真正的外門弟子。
因此,大多數(shù)太道宗弟子只是頂著一個“太道宗”的名號,并不是真正的內(nèi)外門弟子,也接觸不到太道宗的修行功法。
別看太道宗門生數(shù)萬,真正能夠成為內(nèi)外門弟子的人,不過幾千而已。
而像葉陽這般,師父只是一個護(hù)院長老,想要得到太道宗的正名,恐怕比登天還難。
不過葉陽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
廚院。
十幾間連貫在一起的樓宇宛如一條長龍,裊裊炊煙從煙囪里冒出來,來往弟子眾多,至少有百來號人,行跡匆忙,或是背著捆柴,或者挑著水桶,穿梭于各個樓宇之間。
葉陽剛一到廚院,立刻就引起了不少弟子的側(cè)目。
幾日前,書院門口發(fā)生的那一幕,這些弟子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盡管各自的師父都嚴(yán)令禁止宗門里討論葉陽和慕容婉兒曾經(jīng)私訂過婚約的事情,但是在見到葉陽時,他們還是忍不住聚在一起,小聲的議論紛紛。
“那人就是曾經(jīng)和慕容師姐訂過婚約的葉陽???”一名背著捆柴的弟子小聲道,“我看他不怎么樣???”
“只是一個被慕容家罷黜身份的養(yǎng)子而已,能有什么好的?”身旁一名弟子譏笑道,“聽說他以前是純陽真脈,后來被廢了,再無任何資質(zhì)可言,但是慕容師姐可是陰陽玄體,豈能看得上他?”
“這么說,他是被慕容師姐拋棄的啊?”先前說話的那名弟子又道,“嘖嘖,真可憐。莫長老怎么會收這么一個資質(zhì)低下的人當(dāng)他徒弟???真是看走眼了!”
“豈止是看走了眼?!鄙砼阅敲茏有Φ溃奥犝f幾日前所有護(hù)院長老和六位洞主,三位峰主在議院討論這事,都說是莫長老壞了咱們太道宗的規(guī)矩,已經(jīng)把莫長老關(guān)禁閉了!”
“是嘛?”旁邊幾名聞聲的弟子,立刻好奇的湊了過來,“真的假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我?guī)熜志驮谛淘捍螂s,我還聽說啊……”
議論聲越來越多,他們說的每一句話,自然都逃不過葉陽的耳朵。
當(dāng)聽到他師父莫不平被關(guān)了禁閉,腳步隨之一頓。
“走???愣著干嘛?”帶路的那名弟子見葉陽停下腳步,滿臉不耐煩的說道。
葉陽置若罔聞。
說到底,莫不平雖然收了他當(dāng)徒弟,但終歸沒有師徒之名,至少在太道宗里沒有一個人承認(rèn),但是莫不平被關(guān)了禁閉,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因?yàn)樗?,于情于理,這件事他不會放任不管。
一念及此,葉陽神情一冷,轉(zhuǎn)身往刑院方向走去。
……
刑院。
一間四面石壁,鐵門森嚴(yán)的禁閉室里,莫不平盤膝坐于濕涼的地面上,閉目靜思。
對于自己被關(guān)禁閉這件事情,他其實(shí)很無所謂。
就是這么個性子,淡然無求。這么多年唯一讓他產(chǎn)生興趣的事,就是收葉陽為徒弟。
其他人再怎么不看好葉陽,他心里清楚,葉陽絕對是萬年難遇的劍道天才。
無論怎么懲罰他,哪怕就是關(guān)禁閉也罷,他也認(rèn)定葉陽就是太道宗的一名弟子,就是他莫不平的徒弟。
誰持反對意見都不好使。
之所以不管這件事,還是想讓葉陽經(jīng)受更多的磨礪,但如果誰真的想對葉陽不利,那到時候他就不是這個好脾氣了。
“莫長老,幾日沒進(jìn)水了,想不想喝點(diǎn)兒?”崔牧手里端著一碗水,走到禁閉室前,在莫不平面前晃了晃。
莫不平聞聲,緩緩睜開眼,看了崔牧和李瑯一眼,又閉上了眼。
“崔師兄,莫長老修為比咱倆高,就是不喝水也渴不死?!贝弈辽砼?,李瑯譏笑道。
“說的也是,莫長老多厲害啊,私自下山收徒,壞了咱們太道宗的規(guī)矩,還被關(guān)了禁閉,哎喲,可憐吶……”崔牧說著,沒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猖狂。
閉目靜思的莫不平,眉頭輕輕一皺。
“可不是嗎,葉陽那小子身份不干不凈的,咱們太道宗這么大宗門,怎么可能會收這種不知底細(xì)的弟子?我看用不了多久,那小子就會被趕出咱們太道宗,到時候啊……嘿嘿,估計莫長老還得被關(guān)禁閉,甚至連護(hù)院長老這個身份都要丟了,跟咱們一樣,天天去廚院砍柴!”李瑯說著,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呵呵。”
莫不平突然開口道:“葉陽是我徒弟,他是走是留,輪不到你們兩個弟子說什么?!?p> “莫長老?!贝弈谅勓?,仍是滿臉譏笑之意,“別到時候因?yàn)槟氵@個徒弟,連累你連這個護(hù)院長老都當(dāng)不下去,到時候萬一淪落到給我們這些弟子一樣,去廚院砍柴可怎么辦???”
“砍柴怎么了?放心,我跟王師兄關(guān)系好得很,他可是廚院護(hù)法,到時候一定會好好關(guān)照莫長老的?!崩瞵樞Φ?。
兩人說完,又是一陣哄笑,仿佛莫不平在他們眼中已經(jīng)不再是書院的護(hù)院長老,而是一個落魄潦倒的階下囚。
然而下一刻,兩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笑聲。
而禁閉室里,莫不平也順著兩人的視線望了過去。
只見禁閉室外那條寬敞的走廊上,一名少年正朝著這邊緩緩而來,少年穿著一件灰白的劍袍,胸前黑字紋繡著一個“道”字,渾身殺氣彌漫!
來人,正是從廚院趕過來的葉陽!
看到葉陽,李瑯感到有些意外,身旁的崔牧卻是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笑容,而禁閉室里,莫不平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緊接著又舒展開來,滿臉含笑。
“呵,這小子居然來了。”
不多時,葉陽站在崔牧和李瑯的身前,目光透過兩人望向關(guān)在禁閉室里的莫不平,臉色陰沉:“誰把我?guī)煾戈P(guān)起來的?”
一聲“師父”,聽得莫不平心里微微一暖,臉上笑意更濃了三分。
“莫長老私自下山收徒,壞了太道宗的規(guī)矩,這是六位洞主和三位峰主,以及眾位長老的一致決定!怎么,難道你也想被關(guān)禁閉?”
崔牧見到葉陽,他原本還想著和李瑯先把火氣撒在莫不平身上,再去廚院找葉陽的麻煩,好好教訓(xùn)他一番,沒想到葉陽竟然來到刑院,親自送上門來了。頓時神情一寒,臉上泛著冷笑,“嘖,都穿上弟子服了,不老老實(shí)實(shí)在廚院干活,跑刑院來干嘛?信不信我這就叫刑院護(hù)法過來,把你押回廚院?”
“讓開!”葉陽沒有理會他,徑自要繞過兩人往禁閉室走去。
“大膽!葉陽!這是刑院,你敢放肆?”李瑯?biāo)查g明白過來,葉陽這是要把莫不平從禁閉室里放出來,連忙踏前一步攔在葉陽身前,“我告訴你葉陽,莫長老他壞了太道宗的規(guī)矩,這是對他的懲罰,你要敢把他放出來,你也是壞了太道宗的規(guī)矩,輕則杖責(zé)一百,再關(guān)禁閉,重則可以直接將你處死!”
話音剛落,李瑯就感到眼前一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葉陽一拳打在臉上。
砰!
李瑯腦袋一陣暈眩,被葉陽一拳打的滿臉血糊,整個人踉蹌跌倒。
崔牧臉色頓時大變。
“葉陽你太放肆了!”崔牧扯開嗓子大喊,“來人啊,有人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