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是一個特殊的開學日。雖然柴田不想跟開學兩個字沾染上一毛錢關系,但她不得不參與。說實話,這么暴躁的流程她已經(jīng)忍了很多年。有什么辦法呢?她對那些東西就是無比好奇。除去這一點,單說能夠看見吧。能夠看見它們,就已經(jīng)算是一條天大的理由了啊,她想。若是不學點對付它們的東西,萬一它們某一天突然襲擊自己的話又該如何是好。素手就擒,這是不可能的。她可不愿意當妖怪的俘虜或者階下囚。
不過斯卡頓這地方也實在是萬分稀奇。自從奶奶告訴她這個名字以后,她嘗試著在各種設備上查閱相關信息。結果當然是沒有得到一丁點兒有用的東西。九月十六日,也不知道算幸運日還是,幸運日吧,她想。雖然有點兒忐忑,但好的祈盼總是必須的。這是態(tài)度問題。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覺你的精神一點兒都不集中呢。雖然現(xiàn)在只是坐在一架牛車上,你也沒必要眼神渙散得如此厲害吧?!?p> “哎?”
她四下打望一圈,想知道奶奶是否在跟哪個妖怪交談。顯然不是。
“沒有啦。我就是覺得這個斯卡頓的校址選得有些奇特,群山之中。很注重空氣質(zhì)量呢!”
她邊說話邊傻氣地撓了撓頭發(fā),然后故作開心地把眼睛彎成笑瞇瞇的月牙狀。
牛偏起頭斜了她一眼,她突然愣住不說話。
咕嚕咕嚕,咕嚕咕?!?,這種老式的交通工具實在是效率低下。
到達一面陡峭的崖壁后,牛車終于停了下來。說真的,她差點兒以為那頭牛就要直接朝著崖壁走過去了。但李云湘忽然走下了牛車,她看見她朝著崖壁走了過去。她只好跟在她后面,盡管她還不明所以。她看見李云湘把手掌貼在那塊寸草不生的石板上。以后也要好好保養(yǎng)自己的手,她想。
“蛤蟆君,你好啊。好久不見,我來看你了?!崩钤葡鎸χ逍Σ[瞇地說道。
柴田滿臉的疑惑表情。理所當然,李云湘現(xiàn)在是沒有時間理她的。牛呢,也懶得看她。畢竟它馱著她們走了太久時間,也很疲憊吧。她只好自己想辦法。正當她走近李云湘,準備沿著她的的視線看過去時,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一下子變得明凈透亮起來。不是太陽光照射下來的那種亮。怎么說呢。伴著微微的清風和陣陣花香,很舒適。
咕咕咕——呱!
一只長相讓柴田不知道怎么說的妖怪從崖壁里探出頭來。吱吱——它吃得太胖了,正費力地往外擠出來。柴田盯著它那看不出是脖子的脖子瞅了一眼,鮮艷的絲巾被圍成一個倒三角。顏色倒是搭配得好看呢,只是布料估計得用不少。它大概也很多年不曾出來過了吧,柴田想。否則的話,為了避免這樣的尷尬,它也該想著減減肥了。怎么也不至于這么艱難啊,她想。蛤蟆君跳到草坪上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柴田,但它朝著柴田投來了一道不甚歡迎的目光。
“嘿,我在這兒呢!老朋友,你的身量又變啦?”李云湘轉(zhuǎn)到柴田的旁邊說,“我是湘子啊,你還記得我嗎?都老了啦,是有很大的變化呢。”
湘子,很好聽呢。柴田想,那么李云湘大概是奶奶隱世后的名字吧。湘子才是她的本名。
蛤蟆君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天藍色背帶褲。它抬起頭打量了湘子一眼,突然恍若驚兔般——嗖!朝著崖壁飛躥過去。
嘭?。?!——柴田將腦袋微微向后一移,閉上的眼睛忍不住又閃了閃。牛也抬起了蹄子,驚慌地退了一步。等她緩過勁之后,幾片生冷的樹葉零零散散地飄落了下來。這是什么情況啊。這只蛤蟆的天敵大概就是奶奶吧,她想。否則怎么能嚇那樣啊,很不堪一擊的樣子啊。
“啊,那個,餓了呢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先坐下來吃點兒東西吧,他這家伙一進去就得半小時呢。哈哈哈?!?p> 李云湘笑瞇瞇地走到牛車前開始翻出了一包食物。柴田疑惑地看著她窈窕的背影,頓時感覺怪怪的。
“話說,蛤蟆君是哪位???它住在石頭里么,也太委屈自己了。”柴田走過去。
她們就著一片綠茵盤坐起來。李云湘竟然從袋子里拿起了一根很小的柴火,神奇得很。她用那根柴火燒起了一堆火來,又拿出一只拔過毛的山雞來。柴田什么都沒做。她只是一味地把下巴拉得更低,因為實在很出人意料。自從奶奶知道她能夠看見那些東西以后,就從不避諱地做出各種稀奇的事情。一旁的牛被解開了枷鎖,開心地在周圍吃了會兒青草。后來吃飽了,干脆尋著一塊軟綿綿的草睡著了。
“我想變得跟奶奶你一樣強大,但不是為了虛榮心。我想保護好自己和家人而已。但我又時常懷疑自己,我什么也不懂呢。甚至連很多小事情都做不好,烤面包偶爾還會烤糊。除了讀書成績好一點,我好像什么都做得很一般。”
“啊,原來如此。哈哈,不必灰心。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啦,哪有人什么都做得好呢。”李云湘笑瞇瞇地撕下一只雞腿來遞給柴田。
“說起烤面包這個問題,你完全不用自卑。我可是烤了幾十年呢,前天傍晚還烤糊了一個呢。不過我偷偷扔掉啦,我可不想讓一個小孩子笑話我。但天天烤糊就不對啦,得想想是火候問題還是自己又因為某些小事情走神了。至于走神的小事情,比如一朵云飄過去了,或者家里的貓打翻了盤子之類的。說起來我年輕的時候還經(jīng)常為這些事情而困擾呢,哈哈?!?p> 柴田其實并不感到憂傷。她不過是很正常地告訴李云湘,自己渴望學習這項技能。還有偶爾的小灰心,不過因此而沮喪很久她可做不到。她注意到李云湘的絲巾稍微歪了一點,但她沒有說。還是很好看啊,她想,歪一點又沒多大關系。配上湘子這個名字,很好聽呢。
等到一只雞吃完,那位神乎其神的蛤蟆君果真自動出現(xiàn)了。不過它這時候換了一身新的背帶褲。鞋子擦得發(fā)亮。頭發(fā)還香香的呢,是薄荷味吧。柴田尷尬地打了一個噴嚏,然后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因為她從蛤蟆君和湘子的對話中知道了某些重要信息。比如斯卡頓的校長就是蛤蟆君,這還真是令人驚心和不可置信的一大消息呢。
“那么,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顧啦!”
“這還用得著你提醒嘛!你可是我認識的湘子。就憑著這一點也就足夠啦……”
柴田無奈地看了一眼蛤蟆君。以后就要住在石頭里面了。時常享受校長的督促和照顧怕是免不了了,如果這個校長不是那么忙的話。還要足夠誠信,她想。不過奶奶的熟人貌似哪里都有啊,數(shù)不勝數(shù)。高中的科長和系主任,大學里的大肚腩教授。就連街角團子店的老板也時常晚上送免費的宵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