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建業(yè)一看情勢急轉(zhuǎn)直下,趕忙撩袍下跪,惶恐道:“萬歲息怒,岳陽王年輕氣盛,狂言無忌,望陛下恕其輕狂之罪,陛下乃當今圣明天子,一身系國家安危,一言定萬民悲樂,我乃是一介武夫,空有幾分蠻力,在戰(zhàn)場上廝殺還而已,但卻缺少智謀,以致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不能為陛下分擔重任,但我即食君祿,必定盡忠王事,馬革裹尸乃我平生夙愿,毛遠乃是累朝勛臣,功高德隆,智謀深遠,只要在陛下關(guān)懷下,必定能夠發(fā)揮其安邦定國的才能,所以微臣懇請陛下,將毛大人官復(fù)原職,萬歲,你就開開恩吧?!?p> 童建業(yè)一邊說著,一邊不斷磕頭,旁邊的叔慎更是被童建業(yè)的這番苦諫感動得熱淚盈眶,兩眼盈滿淚水,也急忙哀求道:“陛下,臣弟剛才言語多有冒犯,請陛下治臣弟不恭之罪,臣弟毫無怨言,不過,臣弟剛剛所言,句句忠心,既是為了先輩創(chuàng)下的社稷萬世榮昌,也是為了陛下能夠得到一位輔政能臣,童將軍之言讓臣弟深有同感,臣弟為陛下效命疆場還可以,但是如何治理國家,如何讓萬民安樂,臣弟等實無此能,望萬歲采納童將軍金玉良言,收回成命,不僅毛大人會更加感佩圣上的恩德,就連滿朝文武也會對圣上的寬容大度交口稱贊,說陛下能有容人之海量,那樣,還怕大家不競相獻謀獻策,為國盡心盡力,臣弟愚魯,言語不當之處,還請陛下恕臣弟冒失之罪?!?p> 兩人一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觸動著陳同,剛才的怒氣已經(jīng)漸漸消退,轉(zhuǎn)身平靜地說道:“好吧,兩位愛卿平身?!?p> “謝陛下恩典!”兩人一聽陳同松動的語氣,心里一片坦然,趕忙叩謝圣恩,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一個是從小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個是曾經(jīng)跟在自己身邊忠心護衛(wèi)自己的貼心人,陳同面對兩人苦口婆心的勸諫,大為感動,微微躬身,伸出雙手,把著兩人的臂膀,將他們攙扶了起來。
陳同原想好好款待兩人一番,但兩人都說自己軍務(wù)在身,不敢有絲毫耽擱,害怕貽誤軍情,陳同也只好作罷。
陳同獨自徘徊在承香殿,心里急急盤算著,他想起太后對自己敦敦教導(dǎo)的一句話“做任何事情都要符合大多數(shù)人的心意和愿望,這才說明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在毛遠這件事情上,陳同反復(fù)思考著,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未聽到稱贊他的聲音,就連太后那天也舉一反三地提醒著自己,不應(yīng)該那樣對待毛遠,今天兩位將軍又風塵仆仆地趕來專門為毛遠說情,他們這幾人可都是自己依賴的柱石。
陳同反復(fù)考慮中,認為他們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毛遠欺瞞君上一事歸根結(jié)底還不是因為自己一意孤行,甚至連寶兒的勸告都置之不理,非要在自己服孝期間搞什么聚會引起,可是王命已下,如何收回來呢?
陳同著實犯難了,他實在找不出收回成命的理由,一國之君總不能朝令夕改吧。
正在這時,原本在太子宮時跟著他的舍人歐陽春來到了。
在陳同心目中,歐陽春的地位一點也不亞于那些朝中重臣,他曾經(jīng)為自己的事情舍命奔波,這一點陳同一直牢牢記在心里,認為歐陽春是一個一心為他打算的人。
現(xiàn)在歐陽春的身份當然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陳同登基后,并沒有忘記他這位老部下,將他擢升為了右衛(wèi)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他從不拿歐陽春當外人,甚至有什么心事都會對他傾吐。
陳同正在煩惱中,所以一見歐陽春,便將太后以及叔慎和童建業(yè)如何為毛遠求情這事詳細說了一遍。
“陛下,你的態(tài)度如何?”歐陽春其實是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讒佞小人,對陳同的心思一直琢磨得很透徹,他早已看出陳同已經(jīng)后悔,無非是想收回成命,如何讓毛遠官復(fù)原職。
“實不相瞞,朕也覺得對毛遠的處罰過分了?!标愅f道。
“陛下,難道你想重新任命毛遠為吏部尚書?”歐陽春明顯露出了不贊同的語氣。
“朕確實有此打算,如不糾正,恐難服眾?!?p> 歐陽春其實是又被而來的,因為有人向他報告,說叔慎和童建業(yè)先去了太后,又去見圣上,他估摸著兩人一定是為毛遠說情而來,而一向缺少主見、優(yōu)柔寡斷的圣上必定念在毛遠的功勞以及叔慎和童建業(yè)的情誼份上,動搖自己做出的決定。
所以叔慎和童建業(yè)前腳剛跨出承香殿,歐陽春便急急趕了過來,他把事先準備好的理由一一道了出來。
“陛下,請恕微臣直言,微臣曾經(jīng)向你說過毛大人的為人處世,他一直以來都是剛愎自用,以自己好惡為主,那天他蔑視圣上的行為,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這種人絕對不能重用,微臣與他其實有沾親帶故的關(guān)系,按照正常的想法,微臣其實應(yīng)該為他說情,可圣上應(yīng)該想一想,微臣之所以還如此反對他,這完全是出于微臣對圣上的一片赤膽忠心,是微臣為了維護圣上的威嚴,如果圣上就這樣輕饒,那不僅助長了毛遠飛揚跋扈的性格,以后會更加肆無忌憚,以會讓朝中某些人競相效仿,那以后圣上還怎么管理朝中官員,還如何治理這個國家,毛遠這種歪風邪氣決不能讓它滋長,微臣肺腑之言,還望陛下深思?!?p> 歐陽春一席話,說的陳同心思又反復(fù)了起來。
見陳同還在猶疑中,歐陽春進一步說道:“陛下,還有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陛下請你認真想一想,你是一國之君,百官之首,你既已下詔貶謫,一旦你為了毛遠個人的利益打算,收回成命,重新重用,百官會怎么想?天下百姓會怎么看你?會認為你沒有主張,反復(fù)無常,自古說得好‘君無戲言’,陛下通曉古今,可曾有哪位帝王反復(fù)更改過自己的詔令,哪怕是有不妥之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使然,何況毛遠的確有欺君的行為,竟敢膽大包天到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假裝有病,讓陛下威嚴掃地,如果圣上還因此要赦免他無罪,那么天下臣民都會認為圣上朝令夕改、出爾反爾、言而無形,試問,圣上的權(quán)威何在?圣上的顏面何在?日后還能讓朝野肅然嗎?微臣句句實言,全是為圣上著想,還請圣上三思慎行,做個英明果斷的君主?!?p> 能言善辯的歐陽春,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的陳同心服口服,暗恨自己怎么沒有早點找歐陽春商量,差點讓叔慎和童建業(yè)誤了自己,要不是歐陽春及時前來,自己一旦改變決定,真要后悔一輩子了。
“朕絕不收回成命!”陳同一巴掌拍在案幾上,語氣果斷地說道。
“圣上英明!”歐陽春當然趕緊奉承兩句。
“小安子,傳朕的口諭,毛遠欺君之罪罪證確鑿,以后再敢妄言向毛遠求情者,寧殺勿赦!”
“是,奴才遵旨。”小安子領(lǐng)命而去。
歐陽春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也滿心高興著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