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固的堤壩也總有被洪水沖垮的一天,陳陵的作為不僅讓湘州百姓暗無天日,就是下面那些大小僚屬也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憤怒的火一旦達(dá)到燃燒點,根本不需要火星就會自燃,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這是冬末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漆黑的夜晚,所有人都已經(jīng)沉沉酣睡,而湘州刺史府也不知出了什么狀況,經(jīng)常燈火通明、吵鬧喧天的府內(nèi),今晚異常平靜。
也可能是因為天氣突然轉(zhuǎn)冷的緣故,那肆虐的東風(fēng)吹得周圍那些枯老的樹枝都呼呼作響,忽然,刺史府后院出現(xiàn)了一點火光,隨即那火光迅速蔓延開來,整個后院照的如同白晝。
濃煙在火光中翻滾,火借風(fēng)勢,風(fēng)吹火旺,火苗像無數(shù)條毒蛇,伸出紅燦燦的毒舌,向周圍無情的猛竄,不一會兒,整個府邸便被一片火光包圍。
尖叫聲、慘嚎聲、救命聲交織在火光中,可是如此巨大的火勢居然沒有驚醒周圍睡夢中的人群,大家一下子變成了聾子,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救火。
就連湘州城內(nèi)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的府邸也沒有任何動靜,整個湘州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樣,除了這刺史府。
陳陵和他的妻妾如喪家犬般倉皇逃出府邸,眼睜睜看著大禍吞噬著這座有上百年歷史的刺史府。
陳陵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好帶著身邊的女人孩子到了城外的軍營。
可是這一大幫子美女住在軍營那不是長久的辦法,雖然她們逃出來的時候個個灰頭土臉,但只要稍加整治,又是個個花容月貌。
這些士兵可都是如饑似渴的莽漢,盡管陳陵平時不限制他們?nèi)セń志葡镲L(fēng)流快活,可他們手中只有那么幾個錢,根本不可能經(jīng)常去,人人都是有父母的人,甚至還有許多有妻子兒女,家里人可全望著他們那點軍餉維持生計,那種只圖自己快活而置家人于不顧的人畢竟只是極少數(shù)。
這些饑渴的漢子見著女人那可是眼睛要冒火的,何況自己的女人非同尋常,個個如花似玉,陳陵擔(dān)心她們會激起兵變,哪怕自己再有萬人敵的功夫,也招架不著群狼的撕咬。
好在陳陵的正妃張楠是一個知書達(dá)理,明白事理的女人,為陳陵想了一個辦法。她的舅舅是湘州有名的大財主,于是,便主動去借錢重修府邸。
雖然火燒刺史府的時候連救火的人都沒有一個,但有權(quán)就好辦事,重修刺史府可是陳陵在公堂上下達(dá)的任務(wù),各級官吏有誰敢怠慢,除非不想要吃飯的家伙了。
所以,一座嶄新的府邸不久便在原來的廢墟上重建起來,陳陵和他的嬌妻美妾又開始了夜夜笙歌燕舞的生活。
可這刺史府畢竟是借錢修的,是張楠的舅舅看在張楠的面子上才極不情愿的拿出了幾千兩銀子,自己平時搜刮的財富因為日常的揮霍本就所余無幾,加上那場大火更是毫不留情地把所有積蓄毀于灰燼。
陳陵倒不是一個欠債不還的人,可這一大筆錢一時之間又搜刮不來,于是打起了當(dāng)今天子的主意。
陳陵打好主意,便親自去覲見陳式,他一臉沮喪的把府上之人由于不小心,如何引起廚房失火,如何由于天干物燥,撲救不及,以至于整個刺史府被燒得溜光,自己如何舍命保著家小奮力逃出大火有聲有色的說了一遍,說的陳式心中都凄慘慘的。
陳式當(dāng)然不忍自己乖巧聽話的兒子連個棲身之處都沒有,正要詢問陳陵需要多少銀子,恰好執(zhí)事太監(jiān)說新安王陳固有要事稟報,陳式本是一個勤于政事的帝王,便先將家事放下,讓陳陵先回驛館等候消息,也不要去驚動彭貴人,以免她擔(dān)憂。
陳陵不作多想,知道父親心中國事重于一切,便回到驛館苦熬了一夜。
第二天再進(jìn)宮去,不待陳陵請安問好,陳式便放下手中正在批閱奏折的筆,說道:“陵兒啊,我聽說你被毀的府邸已經(jīng)重修好了,你看朝廷近年來開支很大,府庫不充盈,我已經(jīng)下令讓戶部撥給了你兩千兩白銀,填補(bǔ)你的虧空,你回去后,一定要把心思放在政務(wù)上,務(wù)使地方安寧。”
陳陵的心涼了半截,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從昨天父親對自己的關(guān)心程度來看,那銀子只會多給,哪會少,而且還少得如此可憐。
陳陵正要說什么,見父親又開始批閱奏章,便不敢再言語,只好謝恩退出殿外。
陳陵一邊走一邊思考事情發(fā)生變化的原因,突然他腦海里閃過陳固的身影,昨天他那么著急要見圣上,究竟有什么大事,難道是他聽到了關(guān)于自己的一些什么,在父皇面前參了自己一本。
陳陵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不錯,這陳固與父皇的關(guān)系可不一般,是真正的鐵哥們,但他更是一個討好主子,獻(xiàn)媚主子的角色,他一直以來就是靠彈劾別人,美化自己生存。
可這事怎樣才能得到證實呢?
“呀!這不是濟(jì)王嗎?”
陳陵正低頭沉思,一看原來是圣上貼身太監(jiān)張賢,不由心里一喜。
這張賢可是一手通天的人物,是父皇身邊不可或缺的一條狗,可以說宮中沒有什么事情能夠瞞得住他。
“呀!原來是張公公,陳陵這廂有禮了?!?p> “哎喲,濟(jì)王,我一個閹人,怎敢當(dāng)濟(jì)王如此大禮,這可折殺老奴了?!睆堎t一臉諂笑。
“張公公說哪里話,誰不知道張公公是當(dāng)今圣上身邊的紅人,陳陵乃一外放小吏,怎敢在公公面前托大。陳陵今日來得匆忙,沒有準(zhǔn)備,這點心意,還望公公笑納,以后有好東西,我一定不會忘了公公?!?p> 陳陵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對玉鐲,張賢眼睛一亮,他可是識貨之人,看那顏色就知道是極品,忙接過來往袖子里面一塞。
陳陵雖然不是特意要送張賢東西,但他每一次進(jìn)宮來,身邊總免不了要帶一些東西,他明白多一個人多一條路的道理,何況這些東西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張賢也不是第一次接受陳陵的饋贈,也知道陳陵這些東西來自于何處,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又不是自己去刨別人的祖墳,即使將來遭到報應(yīng)也輪不上自己,既送之則取之。
“公公,你可知道圣上身邊有小人?”陳陵壓低聲音,兩個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望著張賢。
“濟(jì)王是指······”張賢雖然心里大概明白陳陵所指何事,但還是審慎地試探道。
“張公公一定非常清楚我和父皇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說我從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父皇無一不答應(yīng),可是這回,我刺史府不小心失火,遭受如此巨大損失,父皇卻只給我二千兩銀子補(bǔ)貼,難道張公公不覺得此事大有蹊蹺嗎?”
“濟(jì)王禁聲。”張賢一把將陳陵拉到路邊的樹下,又小心地四處張望了幾下,才又低聲說道:“濟(jì)王真是聰明過人,濟(jì)王難道不知道是誰在作祟?”
“是我那皇叔?!?p> “不錯,濟(jì)王這些年一直外任,很少在京城來往,新安王和圣上的關(guān)系可好了,他幾乎每天都來和圣上擺談幾句,而且還經(jīng)常去太子宮,他在圣上和太子心目的地位可以說沒人能比?!?p> “哦,父皇一直信任皇叔,這我是知道的,但太子怎么也寵幸他呢?”
陳陵心中隱隱有一道陰影,太子身邊聚集的朝中卿相越多,對于他來說,就覺得心里面的壓力越大,這個新安王以前和太子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樣,當(dāng)真是世事變幻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