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升失魂落魄地走著,感覺到世界對他深深的惡意,自己太過老實,反而給了無數(shù)人欺負他的借口。
假如他兇惡一點,狡猾一點,那幫人絕對不會如此明目張膽,這樣過火地欺辱他。
腳步緩慢沉重,到達家里,老伯開門,就是一個笑臉。
好像剛剛上學(xué)的孩童,老臉上有些調(diào)皮,也有些可愛。
鄭升感覺到了一絲溫暖,一個弱者從另一個弱者身上汲取的陪伴,報團取暖,同病相憐,這大概是人世間的渺茫溫情。
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鐘了,回來后,將籮筐放下,里頭滿是瓜果蔬菜,許多沾了灰,又被高溫以及陽光給弄得蔫了吧唧。
鄭升有些沮喪,他心里暗暗傷感:“一棵菜都沒賣出去,就給人趕了回來。合伙來擠兌我,那幫人實在是太壞了。”
心里沒有怨恨,其實也是出于他善良的天性,實在沒有害人的想法,今天的事就當(dāng)是自己倒霉。
“可惜,我估計明天,可能后天,甚至于以后的日子,都不能去賣菜了?!编嵣行┍瘣?,他對于自己未來的生活前景擔(dān)憂。
本來剛剛有了起色的小日子,一下子就又給打回原形,跌落谷底,估計任誰也受不了這種挫敗,但鄭升卻堅挺著,他還是很堅強,相信著天無絕人之路。
“或許要是別人碰到我的遭遇,可能就此發(fā)脾氣,跟人拼命,然后蹲監(jiān)獄。也有可能會一蹶不振,從此選擇逃避,黯然離場?!编嵣睦镆环袊@,自我安慰,只是自己給自己找些長處,然后夸獎一番,來獲得一些微薄的喜悅。
來不及去沉浸在這些惆悵里,對未來生機的擔(dān)憂就促使他必須做出決斷,再想出新的謀生之法。
沉思一會,鄭升看了看籮筐,籮筐里,菜都像自己一樣,黯淡喪氣,像一個個低頭的人,他將籮筐拎起,然后放到了陰涼處進行保鮮,一切處理妥當(dāng)后,才開始籌劃生存之法。
“也許我該繼續(xù)換地方賣菜?去三國時代?”鄭升其實心里仍舊沒有放棄那個主意,只不過一直藏著,如今又顯出端倪。
死灰復(fù)燃的想法再度充滿內(nèi)心,他隨即起身,就出屋,到了后院,開始打量起菜園。
環(huán)顧四周,蔬菜瓜果長勢良好,瓜果上還掛著幾顆晶瑩的露珠,沒有被太陽給蒸發(fā)掉。
走近,鄭升伸手,想要撫摸自己的孩子,他滿是憂郁,覺得哀傷,又自我否定:“我對不起你們,賣不掉你們了?!?p> “也許,以后可能都再也見不到你們了?!编嵣f著,不無憐憫,輕輕地撫摸觸碰了下瓜果,像是一個慈母在摸著自己孩子的額頭。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鄭升就是這個慈母,他精雕細琢,日夜勞作,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弄一個好價格,好的結(jié)果,物盡其用,但如今,卻似乎被澆了盆冷水,給無情打斷了。
心碎的鄭升看了看自己的瓜果,似乎在做著最后的離別,像是生離死別,要陰陽兩隔。
忽然,目光轉(zhuǎn)動,他看向了那些肉眼觀察不到細微變化,如今,過了一晝夜,容光煥發(fā),生機勃勃的那些藥草。
“長好了,并且似乎又多了些幼苗?”鄭升走過去,他難以置信地彎腰將臉移過去,仔細看了下土壤。
土壤中,周圍的空土里,居然生出了大概幾十株的小嫩草。
嫩草苗應(yīng)該是藥草的幼體,繁殖出來的孩子,鄭升觀摩一會兒,確定了這些不是雜草后,有些喜悅。
“這些藥草要是可以賣給藥店,那可就好了,可惜,我和那些藥房老板,完全就是對不上,他們看不起我?!编嵣壬藗€想法,但立即又給否定。
天氣炎熱,正是盛夏,頭頂火辣的太陽,像是被火燒,被放在鐵鍋里熬。鄭升滿頭大汗。日光太毒了,和一個大熔爐一樣,鄭升想著喝口水解渴。
他走到井口邊,開始用水桶打水,繩子放進去,另一頭掛著水桶,等水桶沉沒下去,就立即充滿了一桶水,他再用力一個牽拉,就熟練迅速地牽扯上來一桶清涼甘甜的井水。
準備直接對著水桶大口咕嚕,鄭升忽然覺得有些饞,就好像胃里的饞蟲,或者是記憶里的饞蟲起了作用,毛躁起來。
他一下子想喝涼茶。
“小時候,父母健在的日子里,每到夏天,家里都會自己熬制涼茶。”鄭升想起來小時的回憶,那日子真是甜美,可惜回不來了。
無憂無慮,逍遙自在。一去不返。鄭升眼眶濕潤,聯(lián)想自己現(xiàn)在的遭遇,要流下淚來。
“熬些涼茶吧,就當(dāng)回憶一下過去?!编嵣伎贾鎸χ蝗簧龅哪铑^,心里一下子生出了動力。
他干勁十足,就動起手來。
眨眼功夫,在走廊翻箱倒柜,將走廊盡頭,堆積的那堆雜物給翻開,從里頭翻出來一個鍋,是那種熬大鍋飯的鍋。熬粥,熬湯,熬豆?jié){,賣豆腐腦都可以使用。
鄭升開始準備材料,想熬制幾碗涼茶,自己嘗嘗,也給老伯嘗嘗鮮,解解渴,解暑降溫,讓他清涼快活一些。
開始動手,目光所及,立即他鎖定了那片藥田,藥田里有他需要的藥草。
“金銀花,山菊花,木棉花,夏枯草……”鄭升其實也記不清配方了,他只是按照模糊的記憶,來回想復(fù)述著。
大概得出些材料,就立馬開工,想重現(xiàn)當(dāng)年的場景,童年的味道。
采摘了些成熟藥草,每種一棵,其實涼茶的關(guān)鍵不在于原材料的多少,只要放少許就成。真正的關(guān)鍵,即是口感的好壞,在于紅糖放的多少。
紅糖決定了味道,以及色澤。
鄭升依照殘缺不全的回憶,干了一番功夫,大概憑著手感放了幾勺紅糖,就開始架在鍋爐上熬制。
半小時后,這口只有半人大的鍋,里頭的涼茶就好了,大約是被煮沸了。
藥味,營養(yǎng)全都熬出來了,都這充斥在湯里。
揭開鍋蓋,里頭,茶水是紅色的,有點像紅糖水,但是不濃稠,味道也不齁人。
鄭升拿來一個碗,舀起一碗,就喝了口,入口就是沁人心脾。
一股淡淡的芳香,以及清爽感充斥舌尖,在口中彌漫,纏繞住牙齒,不斷地回蕩。
就好像吃了薄荷,又喝力量綠豆湯,再加上點涼水,那種感覺綜合起來一般。
味道甘甜,清冽,同時暢快,讓人忘憂,心中的郁悶,焦躁,通通化解,消散。
鄭升剛剛還愁眉苦臉,眉頭緊鎖,如今,瞬間,一口茶水傾瀉進口,咕嚕到喉頭,下到心胸,腸胃,整個人都清新涼爽許多,消解煩憂。
“就叫忘憂茶吧。”鄭升通過自己的親身體驗,就給這茶水胡謅了個名字,他依照記憶里的配方,搭配自己理解,制作的茶水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