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放手

　　劉莉一口氣吃進(jìn)去58片安眠藥，藥效還沒有完全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便被張一帆帶到醫(yī)院去洗胃了。

　　張一帆寸步不離地守在劉莉身邊，他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給她講過去發(fā)生的事情，還打開手機(jī)，給她一張又一張地翻看芊芊成長的照片。

　　張一帆害怕劉莉一閉上眼睛就永遠(yuǎn)不會再清醒過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劉莉的生命早已和自己的生命緊密地連接在一起。不管他倆之間有多少誤會、矛盾、怨恨，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依依不舍。

　　躺在病床上的劉莉，面色蒼白，容顏憔悴，淡黃色的液體正一點(diǎn)一滴地從透明的管子里流進(jìn)她的血液里。張一帆坐在她的病床邊，看著眼前昏睡的劉莉，心中的憤怒全部化為烏有，不管劉莉曾經(jīng)做到多么極端和過分的事情，全部一筆勾銷了。

　　張一帆取出離婚協(xié)議書，猶豫了幾秒，然后用力地撕成碎片，扔進(jìn)門口的垃圾桶里。

　　就在他下意識地將離婚協(xié)議書撕成兩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對劉莉屈服了，對婚姻屈服了，對命運(yùn)屈服了，同時，也對秦羽放手了。

　　他回想著和秦羽之間發(fā)生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那個簡單純粹的女孩像陽光一樣透過斑駁的裂縫，照進(jìn)他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給他帶來了光明和溫暖。很多時候，他迷戀那些明亮的光線，享受秦羽帶給他赤誠熱烈的愛情，就像飛蛾撲火一般，她那么傾盡全力、奮不顧身地?fù)湎蛩?，把自己最好的年華和最純真的愛情全部給了他。

　　正因?yàn)槿绱?，張一帆不忍心再看著秦羽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靠近火焰，他明知道自己就是那團(tuán)將要置她于死地的火焰，又怎么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撲向自己，最終被傷的體無完膚。

　　不管是出于對劉莉的妥協(xié)，還是出于對秦羽的愛護(hù)，張一帆覺得他是時候該放手了。放她走，讓她去盡情地舞蹈。

　　劉莉洗完胃以后，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晚上，便出院回家了。兩家的父母得知劉莉吃藥自殺的消息，都急匆匆的趕過來。張一帆的父親，當(dāng)著劉莉父母的面，二話不說便在他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以表明自己堅(jiān)定的立場。張一帆的母親則邊哭邊說：“你看看你做的蠢事？如果劉莉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一夜之間，張一帆仿佛跌進(jìn)了人生谷底，變得眾叛親離、舉目無親。他沒有再責(zé)怪劉莉，而是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扛在了自己肩上，他沒有向自己的父母狡辯，也沒有向劉莉的父母解釋，只是一個人在心里下定決心，從此以后，一定會全心全意的照顧好劉莉和芊芊。

　　知道劉莉并無大礙的時候，秦羽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掉了下去。昨天夜里，她和張一帆一樣徹夜不眠，甚至她比張一帆更擔(dān)心更難過。

　　當(dāng)秦羽聽說劉莉吃藥自殺的那一刻，她就仿佛聽到了命運(yùn)之神的宣判：“秦羽，你該放手了，必須放手了！”

　　這個夜里，秦羽坐在單位的床上，整整思考了一個晚上。她突然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在一起，而是放手和成全。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處境感到絕望，第一次體會到人活著竟然可以如此孤單。她覺得自己就像生活在井底的那只青蛙，以為天空不過井口那么渺小，以為世界不過井底這么狹窄。

　　自從跟張一帆坦白那天開始，秦羽便認(rèn)為自己的命運(yùn)軌跡將會以某種方式和張一帆重疊在一起。看到他笑的時候，她便偷偷地心花怒放，看到他眉頭微皺的時候，她便也跟著悄悄地難過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張一帆像一塊晴雨表一樣，操縱著秦羽的心情，她可以因?yàn)樗囊粋€眼神高興一下午，也可以因?yàn)樗囊粋€表情難過一晚上。

　　一直以來，秦羽都覺得自己是無害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張一帆和劉莉離婚，也從來沒有期待張一帆會對她許下任何承諾。她以為愛情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然、最純潔的東西，只要她真的愛了，她就可以問心無愧。

　　然而殘酷的事實(shí)告訴他，愛情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愛情就像一只沉睡的野獸，它睡著的模樣乖巧可愛，讓人著謎，一旦某天蘇醒了，就會變成傷人的怪物，它骨子里的破壞力，連最理智的自己都無法控制。

　　雖然秦羽一直不想摻和張一帆和劉莉的生活，在這段感情里，她只想做個出世的隱匿者，以一副超然的態(tài)度來面對自己的感情。然而，一旦將自己置身于一種復(fù)雜的三角關(guān)系，就算你再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有口難辨了。

　　劉莉的極端，讓秦羽覺得害怕，一個尚且能夠以傷害自己來威脅別人的女人，還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呢？

　　隔著厚重的夜色，秦羽仿佛看到了滿臉倦容的張一帆，他正坐在劉莉的病床前，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心中充滿了悔恨和愧疚。

　　秦羽不再想讓張一帆為難，她不想看到他把自己當(dāng)成罪人的模樣。如果他們?nèi)齻€人之間，必須有一個人是有罪的話，秦羽希望那個人是她自己，她愿意放棄眼前的一切，去尋求別人的原諒。

　　在一頓胡思亂想中，秦羽突然想起了黃波，曾經(jīng)那個重色輕友的家伙，竟然在被女朋友劈腿之后，厚顏無恥地打電話向她哭訴。秦羽一聽到黃波分手的消息，高興地差點(diǎn)跳起來，沖著電話興高采烈地說：“蒼天有眼，黃波，你果然遭報應(yīng)了！”

　　當(dāng)黃波滔滔不絕地講述完他被女朋友劈腿的過程后，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憂郁地說：“秦羽，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破紅塵了，準(zhǔn)備去出家了！”

　　秦羽聽了黃波的話，樂的喘不過氣來，故意調(diào)侃說：“好啊，那你到時候也帶上我呀！”

　　“沒問題，你什么時候想通了聯(lián)系我！”黃波一臉認(rèn)真地說。

　　想到這里，秦羽忍不住撥通了黃波的電話，她也不管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diǎn)，還是凌晨四點(diǎn)，總之，她就是立刻要告訴黃波，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跟著他去出家修行。她害怕，她晚一分鐘打過去，都會猶豫和后悔。

　　“喂，秦羽，你沒事吧？”睡意朦朧的黃波不耐煩地問。

　　“黃波，我想好了，我跟你去出家，下個星期就過去找你！”秦羽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出什么家?。俊秉S波一臉迷惘地問。

　　“你說的呀！你忘了？你說你看破紅塵了，要去出家了！”

　　“嗨，我以為你說什么呢！哥那是開玩笑，你也當(dāng)真呀？真服了你了?！秉S波聽著秦羽認(rèn)真的語氣，連忙解釋道。

　　“那你這段時間怎么突然消失了？朋友圈都看不到你的自拍了?！鼻赜鸷闷娴貑?。

　　“我在準(zhǔn)備考研啊，哪里還顧得上刷朋友圈。不說了啊，哥背英語單詞背到凌晨一點(diǎn)，剛睡著一會，就被你吵醒了，明天再說啊！”黃波說著翻了一個身，繼續(xù)蒙頭大睡了。

　　“考研？”秦羽自言自語地說著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