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開會放假以后,單位同事都陸陸續(xù)續(xù)坐車回家了。秦羽加班寫完一篇緊急材料,正打算鎖門離開,張一帆突然走了進來,他眼神飄忽,神色緊張,一改往日的輕松幽默。
“你怎么還沒有回去?”秦羽有些詫異地問。
“你著急回家不?”張一帆自顧自地反問道。
“不著急。怎么了?有事嗎?”秦羽說著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嗯!有事!”
“什么事?”秦羽說著關掉電腦,隨后整理好桌子上散亂堆放的各種文件。
“要不,出去走走?”張一帆試探性地問。
“嗯,好?。 ?p> 張一帆躲躲閃閃的眼神和吞吞吐吐的語氣讓秦羽很不習慣,在她的印象中,張一帆是一個果斷勇敢的人,做事從不優(yōu)柔寡斷,說話從不拖泥帶水??墒牵恢獮槭裁?,最近秦羽越來越覺得張一帆心事重重,每次面對她,不是假裝淡定,就是故作深沉。
“你沒事吧?”秦羽關切地問。
“嗯——?沒事!”張一帆似乎沒有認真聽秦羽說話。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鎮(zhèn)政府院子,心照不宣地朝后面的小路上走去。
黃昏時分,小路兩邊的樹影被夕陽拉的很長。遙遠的天邊,一抹淡淡的紅色像姑娘羞澀的心思,若隱若現(xiàn)地劃過天際。秦羽出神地凝望著緩緩墜落的夕陽,橘紅色的輪廓,像匠人手下美輪美奐的藝術品,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和敗筆。
“秦羽!”走了幾百米,張一帆終于開口說話,用略微低沉的聲音喊了一聲秦羽的名字。
“嗯?”秦羽回過頭滿心期待地等著張一帆繼續(xù)往下說。
“你——,你真的喜歡我嗎?”
秦羽輕聲地笑了一下,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你——,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張一帆說著心事重重地低下頭,開始心不在焉地踢起一塊小石頭。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歡?!?p> 秦羽的果敢,讓張一帆自嘆不如,他依然低著頭,繼續(xù)說:“其實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以前,我從來沒想過,只覺得你挺好的,工作認真,對人真誠?,F(xiàn)在,我覺得你活的真實率性,敢愛敢恨。在這些方面,我都很佩服你,欣賞你。只是,我骨子里還是一個傳統(tǒng)的男人,認為有家就有責任,有責任就有牽絆,有牽絆就不能任性……”
“我知道!我都知道!”秦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張一帆的話,“你的顧慮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表面上似乎是一個很理性的人,實際上面對感情總是優(yōu)柔寡斷?!?p> “這你都知道?”張一帆不可置信地看著秦羽,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也許是因為秦羽對他的理解讓他感到欣喜,也許是因為秦羽對他的體諒讓他感到欣慰。
“所以,你今天找我出來,是為了拒絕我嗎?”秦羽直截了當?shù)貑枴?p> “你希望我拒絕你嗎?”張一帆反問。
“拒絕不拒絕是你的事,希望不希望是我的事。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堅持?!鼻赜鸸室赓u關子。
“你說的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在裝傻?”秦羽的語氣咄咄逼人,讓張一帆很不適應。
“你生氣了?”
“沒有?。∥覟槭裁匆鷼??”
張一帆有些心煩意亂地繼續(xù)踢起一塊石頭,右手無意識地伸進褲子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煙,熟練地抽出一支噙在嘴里。
“你每天這樣抽煙,劉莉都不管你嗎?”秦羽假裝生氣地問。
張一帆點燃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滿嘴的煙霧,略帶惆悵地說:“剛結婚的時候她愛管我,后來發(fā)現(xiàn)管也沒用,就不再管了?!?p> “哦!原來是這樣?!鼻赜鸺傺b出神地望著遠方山脈的輪廓。
“秦羽!”
“嗯?”秦羽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張一帆,嚴肅地看著他漂浮不定的眼睛。
“其實——,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睆堃环f著拼命吸了兩口煙,繼續(xù)若有所思地說:“只是,我怕讓你失望,怕你受到傷害。我不能離婚,不能不要那個家……”
“噗呲”一聲,秦羽忍不住笑出了聲。正當張一帆嚴肅認真地表白自己心聲的時候,秦羽卻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我又沒說要讓你離婚,你想的真遠?!?p> 張一帆有些尷尬地看著秦羽,半信半疑地問:“你不讓我離婚,那你圖我什么?”
“誰說愛一個人就必須要和他結婚的?你這種愛情觀太狹隘了!愛情有很多種,當然,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最好的,可是,大部分相愛的人都沒有辦法在一起。有的是因為他們相遇的太晚了,有的是因為他們距離太遠了。不管怎么樣,愛就是愛,哪有那么多應該有的條件?!?p> 秦羽對愛情的看法,讓張一帆對她另眼相看,他仿佛從來不曾認識秦羽一樣。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孩,她的勇敢、率性、豁達都超過了自認為男子漢的張一帆。
張一帆有些自慚形穢,他以為所有的女孩都跟劉莉一樣,渴望有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踏實的愛人,聽話的孩子。原來,女人與女人之間的人生觀念也會有如此天壤之別。
秦羽的特立獨行,深深地打動了張一帆。張一帆終于意識到,原來自己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顧慮重重、在乎別人眼光和看法的男人,他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勇敢、堅定、主見、獨特,原來只不過是一種虛假的偽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