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稚嫩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將他的意識從泥沼中一把拉出來,他的神智這才漸漸恢復了清明。
他的左眼已經(jīng)恢復正常,一旁杰克森正抓著他的左手,目光焦急而自責。
此外,隔壁的露娜·布特不知何時趕到,正一臉凝重地盯著他的左眼眸,薄唇微抿,一言不發(fā)。
紀長安對杰克森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右腳抬起向前走了一步,沒想到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杰克森連忙上前扶著他來到沙發(fā)前。
靠在沙發(fā)上,他合上眼,長長吐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左臂的衣袖已經(jīng)支離破碎。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虛弱,發(fā)自骨子里的虛弱無力,好像被掏空了精髓一樣,四肢發(fā)軟,唯有腦袋清醒的很。
那條蛇形怪異呢,祂去哪了?
這個念頭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紀長安睜開眼就想發(fā)問,但被露娜·布特提前堵了回去。
“如果你想問的是那條蛇一樣的怪物,那它已經(jīng)鉆入你的手臂了?!?p> 她指了指他左手臂上的印記。
紀長安注意到這里她并沒用“祂”來稱呼蛇形怪異,他的目光投向左手臂,仍舊是形似眼眸的印記,上下各一排鋒利尖牙,與之前相比沒有什么變化。
他突然皺了皺眉。
這印記……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圈?
露娜·布特指著他左手臂上的印記,語氣古怪道:“你們之前不會以為它就是這艘船上潛匿的怪異吧?”
紀長安愣在那,這意思是……
“抱歉,殿下,這是我的失誤!”杰克森深深一鞠躬,聲音苦澀。
紀長安連忙托著他的肩膀,疑惑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露娜·布特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慵懶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輕笑道:“你手上的印記不是怪異用來追蹤的標記,是魘獸‘看’上你的證明?!?p> 她特意在“看”字上加重了語氣,調(diào)侃味十足。
“魘獸……”紀長安喃喃道,下一秒,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嘴角抽動道:“魘獸?那頭類蛇一樣的生物是魘獸?”
露娜·布特右手輕托著下巴,笑吟吟道:“是的,恭喜你,你竟然在跨入超凡領(lǐng)域前就得到了魘獸的認可?!?p> 紀長安嘴角扯了扯,連禮貌性的微笑都不想給她。
魘獸又被稱為神孽,有學者認為它們誕生于混沌舊神的血液之中,是混沌舊神的子嗣。
也有學者認為它們是靈界主宰的寵兒,因為它們能自由穿梭于靈界與現(xiàn)實之中,它們被靈界主宰賦予了極其特殊的權(quán)力。
而關(guān)于靈界主宰,這之間就有個一直沒吵出結(jié)果的爭論。
那就是靈界主宰到底算不算神祇?
無論是哪一族的古籍上,都清楚地記載著一件事,那就是在古老的第二紀元中后期,偉大的群星之主率領(lǐng)眾神離開了主世界,前往宇宙的邊緣抵擋虛無的侵蝕。
在群星之主的命令下,沒有一位神靈膽敢忤逆違背,哪怕是意識常年處于混沌的混沌舊神,也盡數(shù)跟隨著祂的腳步!
這就是那位群星締造者、眾神之母的威勢!
而令諸多學者產(chǎn)生分歧的原因,就是在第二紀元末尾,靈界主宰曾短暫顯化過真身,關(guān)閉了靈界與現(xiàn)世的通道,直到第三紀元中期才再度打開兩界之門。
可若說靈界主宰并非神靈,祂又曾在靈界之外正面迎戰(zhàn)晨曦之母,絲毫不落下風!
這位古老存在最近的一次出手,是百年前那場各方聯(lián)合誅殺夢神的戰(zhàn)役,是祂攔截住夢神逃脫的路線,吞并了祂的神國,拿走了祂五成以上的權(quán)柄碎片,占得大頭。
而紀長安之所以詳細了解過靈界主宰的信息,是因為那位總座曾遮遮掩掩地向他表示過,血色兄弟會與靈界主宰之間一直保持著緊密聯(lián)系,歷任會長上任后,都會去親自拜訪!
紀長安揉了揉右側(cè)的太陽穴,有些頭疼。
魘獸認主這個事,好壞參半,而原有的封神之路上根本沒有就這一環(huán)。
魘獸認主后,會與主人共享群星之光,換句話說就是進階速度減半,這將會大大拖慢他的超凡之路!
露娜·布特慫恿道:“你試試把它召喚出來,認主后你們雙方親和度會上升不少,它會聽從你的大部分指揮?!?p> 紀長安遲疑了下,很快點頭答應(yīng)。
說不定它天生就有超凡第二序列以上,會成為這趟航行中不可或缺的主要戰(zhàn)力!
沒看之前杰克森的潛行都被它輕易破除嗎!
他試著在腦海中呼喚,但左手臂上的印記毫無反應(yīng),他試探性地又喊了幾聲,仍是一無所獲,只能尷尬地望向一臉笑意的露娜。
露娜·布特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道:“它沒回應(yīng)你嗎?”
紀長安默然點頭。
“還是只高冷的崽?”
“可能是因為你還沒跨入超凡序列,契約未徹底成立的緣故吧?!?p> 露娜·布特若有所思地喃喃,然后話鋒一轉(zhuǎn),神色凝重道:“暫時先不說這個,你應(yīng)該還不知道吧,船上又死人了!”
紀長安豁然抬頭問道:“又死人了?是誰?”
露娜·布特目光厭惡道:“死的是船上的大副,我去現(xiàn)場看過了,死相極慘,五臟六腑全被挖空,整個身子殘缺了四分之三,到處是啃咬的痕跡?!?p> “這次下手的很有可能是怪異,人死后,靈性會存在七天,然后再被牽引進靈界,可我在現(xiàn)場完全無法感應(yīng)到那個大副的‘靈’,而怪異吞噬生靈,是從血肉到靈性全部吞噬!”
聽完露娜·布特的話,紀長安臉色也變了,這種死狀也太慘了,是被活生生啃噬了?
“他是什么時候死的,死在了哪里?”紀長安追問道。
露娜·布特的神色變得十分古怪,語氣飄忽道:“他死在了船尾處,據(jù)我判斷,死亡時間應(yīng)該是下午三點到四點,如果我沒記錯,下午那人來找你的時間恰好也是三點左右!”
紀長安皺眉道:“你確定他是死在了下午三點左右?”
“七成吧,如果沒有人特意處理過尸體的話,我在科維坦選修過一門解剖學,了解過人死后24小時內(nèi)的變化?!?p> 紀長安一字一頓道:“之前給我送飯的那個船員說過一番很有意思的話,那位大副在不久前曾禁止船員在三點后前往船尾!”
露娜·布特美眸微瞇,舔了舔性感的嘴唇道:“他曾禁止船員前往船尾?原因呢?時間還正好挑在三點左右?然后他就死在了船尾?”
紀長安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恢復,他勉強端正坐姿,沉吟道:“讓我們來捋一捋,第一起死人事件差不多是三天前,不知道你有沒有去現(xiàn)場看過,那位死去的船員只剩一只手死死抓在船舷外側(cè)的欄桿上,而在船舷的內(nèi)側(cè)有一大攤血跡?!?p> “然后是今天下午,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在那位大副發(fā)布了禁止船員前往船尾的命令后,那個疑似真理教會成員的中年男人才找上了我,不過他應(yīng)該沒想到你居然會出來救場,他好像對你很忌憚,又或者說他并不想將你引進這件事?!?p> “再之后,這位大副就死了?!?p> 露娜·布特道:“第一個死的船員確實有詭,他不單是被怪異殺死的,他生前曾被人拖行了一段距離,然后往海里丟去,他應(yīng)該是盡最后的力量抓住了船舷的外欄桿,僥幸從兇手的眼中逃脫,但是他還是沒逃過死亡,他那只殘手上有很多啃咬痕跡,他逃過了兇手卻沒逃過怪異。”
“這也解釋了那頭怪異為何會恢復的如此之快,被鎮(zhèn)封后脫離,祂起碼需要十五天時間,才能恢復到能輕易殺死健壯的船員的地步?!甭赌取げ继匮a充道。
“也就是說,他先被那人打至瀕死,然后丟入海中,結(jié)果他出乎兇手意料的拉住了船舷外側(cè)的欄桿逃生,沒有就此墜入深海,但是在之后,怪異的出現(xiàn)徹底絕了他的一線生機。”
紀長安自語道。
“而那具船員的尸體讓怪異得到了血肉補充體力,恢復速度大大加快,直到之前祂終于恢復到了能狩獵的地步,在船尾殺死了大副?”
“我現(xiàn)在很好奇那位馬丁船長的反應(yīng),大副為何要向船員發(fā)布禁止前往船尾的命令?他與那真理教會的人是一伙的?還是說,這則命令其實來自于那位馬丁船長?”
“或許,我應(yīng)該現(xiàn)在去見一見這位船長。”
“不知道他現(xiàn)在忙不忙。”
……
馬丁·威爾遜一動不動地著站在殘尸面前,雙目赤紅,他的身后站著二副與三副。
而率先發(fā)現(xiàn)大副的尸體的,是一位來船尾雜物間拿工具的年輕船員。
馬丁·威爾遜站在原地怔了很久,聲音嘶啞道:“老三……去拿油來,將老二就地火火了!”
“大哥,這不符合……”
“去!”
馬丁·威爾遜猛然間一聲怒喝,打斷了二副的話。
“如果你還認我是大哥,還想讓老二安息,現(xiàn)在就去拿油來,將老二尸骨火化!”
二副先是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后低聲應(yīng)道,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老二死了多久了?有沒有找船醫(yī)來看過?”馬丁·威爾遜沙啞著嗓子問向旁邊的三副。
三副面色蒼白,眼中帶著濃濃的恐懼,嘴唇顫抖地說道:“看……看過了,反復看了好幾次,船醫(yī)一直說死亡時間差不多是下午三點到四點,可……可是大哥,下午五點二哥還去找過你?。 ?p> 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到四點?!
馬丁·威爾遜面皮狠狠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