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黑石燈燈火下,紀長安與馬丁船長分坐在餐桌的兩旁。
餐桌上擺放著獨具特色的海上風味,有切成薄片的魚生,經(jīng)過處理的海蝦,一盤切成薄片的熏豬肉,以及一盤新鮮的時蔬。
馬丁船長坐在紀長安對面,舉起倒著紅葡萄酒的杯子輕輕搖晃,自嘲笑道:“久在海外與夏商,我都快忘了刀叉的用法,而船上那群兔崽子們更喜歡用手抓。”
他們的餐具除了一套銀色刀叉,還備有一雙銀制的筷子。
紀長安率先拿起銀制筷子,笑道:“不得不說,東方的筷子確實很方便。等到回到帝國后,在非公開的場合,我想我會更樂意使用筷子進餐?!?p> 這是一次由馬丁·威爾遜船長向他發(fā)起邀請的晚餐。
馬丁船長微笑道:“其實我也是,前年在家中聚餐中,我就教會了我女兒如何使用筷子進餐,她很聰明,學的非??臁!?p> 紀長安略微敷衍的應道,臉色有些古怪。
他心中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這位船長的熱情似乎有些過頭了,尤其是言語之間已經(jīng)多次特意提及到他那位女兒。
這是準備給自己相親?
“威廉先生,這是自海中打撈的龍旗魚,渾身無小刺,肉質(zhì)十分鮮美,最適合做魚生,您可以嘗嘗?!?p> “這是……”
馬丁船長十分熱情的將桌上菜肴介紹了一遍,然后對著那盤綠色時蔬重點提到:“這種綠色蔬菜保存時間不長,大約再過一周,船上的存貨就會清完。不過船上有專門劃出一塊地用以種植蔬菜,若您喜歡,我會在接下來的航程中,保證您的飲食健康?!?p> 紀長安將筷子放下,他沉吟了會,然后正色道:“馬丁船長,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對方如此熱情,必然有所圖。
他不認為自己偽造的還沒真正繼承的男爵身份,就能讓這樣一位曾獲得優(yōu)秀海軍軍官的船長,熱情到近乎諂媚的地步。
馬丁·威爾遜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很抱歉,威廉先生,看來我過分的熱情給您造成了困擾?!?p> 這個面色堅毅的男人猶豫了下,語氣艱澀道:“事實上,我確實有事想求助于您,如果您能答應,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半身家作為代價。”
紀長安神色肅穆道:“您盡管說,在情況允許的前提下,我很樂意幫助您。”
馬丁·威爾遜露出感激的目光,低聲道:“我希望您在歸國繼承爵位后,能庇護我的妻子與女兒?!?p> “庇護您的妻子與女兒?”紀長安皺了皺眉,攤手道:“船長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您……身患絕癥了?”
“不不不,”馬丁·威爾遜擺手道,他壓低聲音苦笑道:“若我只是身患絕癥,那我留下的遺產(chǎn)足夠她們母女二人下半生過上富裕的生活……”
紀長安臉色一沉,顯得很是為難道:“您難道是惹上了某位大人物?我回國后雖然能繼承祖父的爵位,但只是爵位而已,我并沒有實權(quán),恐怕……”
他很是符合自己身份的開始推脫。
一個在夏商市井中生活了十年,尚未真正繼承爵位的年輕人,在猜測對方是惹到了某位大人物后,還拍胸一臉慨然地說事情就包在他身上了,這是把對方當傻子?
馬丁·威爾遜并沒有意外于身前年輕人的推脫,這是他預料之內(nèi)的。
他再度擺擺手,示意紀長安理解錯了,然后雙手交叉相握,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紀長安心中隱隱有猜測。
聯(lián)系到這艘船靠岸后只剩下十幾人,這位船長此刻奇怪的狀態(tài),以及他近乎遺囑的托付,恐怕這位馬丁船長對于船上那已經(jīng)破封而出的怪異,是知情的。
或許,他能從這位船長身上得到不少重要情報。
馬丁·威爾遜整理了下言語,神色沉重道:“威廉先生,您是否聽說過雙生薔薇?”
紀長安臉色微變,試探地問道:“那個信奉邪神的邪教?”
馬丁·威爾遜頷首道:“不錯,正是那個信奉雙生創(chuàng)世神的邪教組織。不瞞您說,其實這些年我受于他們的威脅,一直在為他們工作,在貨物的運輸過程中夾帶一些他們需要珍貴物品。”
“你想讓我與這等邪教為敵?”紀長安臉色豁然一變。
“不,您誤會了!我背后的只是雙生薔薇的一個小分會,他們的權(quán)限和力量都有限。而在科維坦帝國,沒有一個邪教會隨意地與帝國世襲的貴族正面為敵。而我的妻女對于我的事絲毫不知情,只要您展露出愿意庇護她們的意愿,我背后那些人極大可能不會再對她們下手,他們不會為此而打草驚蛇!”
沒有一個邪教會與帝國世襲的貴族正面為敵?
這有點意思。
是因為貴族背后的強大超凡力量嗎?
心中念頭一閃而過,紀長安繼續(xù)扮演當前的角色。
“只是一處小分會……”他低喃了一聲,然后目露精光道:“馬丁船長,這種級別的大邪教,哪怕只是一處小分會,為了庇護你的妻女我也可能會承擔不可知的后果,您所能提供的報酬……”
馬丁·威爾遜對于紀長安的當場要價絲毫沒有介懷,相反,他很欣賞黑發(fā)青年此時展露的精明。
事實上,若非紀長安偽造的身份上清楚寫著:在夏商帝國最下層與其母親生活了長達十年,那么事情除非已經(jīng)到了徹底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可能都不會找上他。
他相信一位在最底層生活了十年的青年,已經(jīng)足夠成熟,在繼承了爵位后,相較于國內(nèi)那些視面子如生命的貴族,他可能會看上去有些另類,但他無疑會活的更好。
至于對方是否會守信庇護他妻女這一點,他絲毫不擔心,為雙生薔薇做事這些年,他得到了某些超出常理的收獲。
“除了我一半的身家,我還將告訴您一條如何踏上超凡者道路的……‘途徑’!”
他目光緊緊盯著紀長安,沉聲說道。
他相信身前這個即將繼承帝國男爵爵位的青年,絕對抵抗不住跨入超凡領(lǐng)域的誘惑!
紀長安身軀一震,目光震驚,心中卻是無言至極。
對于他人而已至關(guān)重要的‘途徑’,等他到了兄弟會后,那真的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而事實上,他本身就在與林珞然分別之前窺見了超凡者的領(lǐng)域。
僅僅一步之遙。
紀長安讓自己變得像陷入震驚般的沉默后,幽幽開口道:“馬丁船長,我不得不說,您的報酬十分具有誘惑力,我似乎沒有拒絕的可能!”
你的報酬對我而言毫無吸引力!
馬丁·威爾遜露出滿意的笑容。
“但是,”紀長安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您必須告訴我你和雙生薔薇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您現(xiàn)在就開始立起遺囑?!?p> 這是得到那怪異詳細資料的最直接的途徑。
馬丁·威爾遜皺了皺眉,但還是沉聲道:“好的,就如我之前提到的,我一直在為他們服務,運送些他們需要的,但無法通過海關(guān)的禁品?!?p> “而這一次,我根據(jù)他們的安排,將一件不應該觸碰的東西帶上了這艘船!”
紀長安目光閃爍了一下,問道:“是什么東西?”
馬丁·威爾遜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言語誠摯道:“您最好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我不希望您摻和進來,這可能會給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p> 紀長安否認了他的看法,沉聲道:“問題在于,我已經(jīng)上了這艘船!現(xiàn)在和您說的那個東西待在同一艘船上!”
馬丁·威爾遜稍微沉默后,慢吞吞道:“作為傳承百年多的威廉世家的繼承人,您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有些人與我們不同,他們手中掌握著遠超世俗的力量,我們通常稱他們?yōu)椤舱?!?p> “而這件東西,就是直接涉及到了超凡的領(lǐng)域?!?p> 說到這,他露出了極度后悔的苦澀笑容:“如果事前我知道這次他們需要的會是這種東西,我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推辭掉!”
紀長安皺了下眉,強調(diào)道:“馬丁船長,您還是沒有說那件東西究竟是什么!”
“……好吧,如果您堅持想知道的話?!?p> 馬丁·威爾遜雙手按在桌面上,壓低身子,嗓音低沉道:“那東西是在夏商帝國的天威港口上的船,但事實上,它并非來自夏商帝國,夏商帝國只是一處中轉(zhuǎn)站,它真實的來歷,是遺失之地!”
“至于這東西究竟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它非常詭異而危險,由一位超凡者全身的血液為代價才鎮(zhèn)封在那個鐵棺里!”
“上船時,和我交接的人警告我不得讓鐵棺接觸任何血液,不然封印極有可能在到達他們指定的地點前失效!”
紀長安揚眉道:“那么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很安全?”
他注意到這位船長在形容那東西時用的是‘它’,而非杰克森說的‘祂’。
看來這位船長對其確實只是一知半解。
“不……”
這位留有一撇八字胡,身材高大寬厚,男人味極濃的馬丁·威爾遜船長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全身顫抖。
他的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下午有船員在日常檢查貨艙中離奇失蹤,然后我去看了那座鐵棺……”
說著說著,他的臉龐在逐漸扭曲中變得異常猙獰。
“那座鐵棺被打開了!”
“它被打開了!”
“里面什么都沒有!”
“它逃出來了!”
“那個東西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