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方想起張錦,轉(zhuǎn)頭道:“張姑娘,你也一起去吧!”
說完方想起黃家?guī)讉€(gè)表姐妹極是勢利,到時(shí)欺負(fù)張參軍的女兒可不好了……不過,去年生日大夫人給的那套藕色錦緞衫裙,自己嫌素淡一直沒穿過,到時(shí)送來給這張姑娘裝門面穿了去,豈不是好?
想到這里,她大為放心,拍手笑道:“今年沒有長輩們管著,咱們可以讓伙計(jì)抬一壇酒來喝!你們兩人都得去!”
自從上次徐淳音背后刻薄肖六娘,張錦便不太喜歡她,心中不愿去參加她家的宴會(huì),正要開口拒絕,許嬤嬤在旁突然笑道:“啊呦!姑娘倒趕在我前頭邀了張姑娘。我婆媳二人一直想著過年邀張姑娘來家呢!只怕張姑娘嫌棄我們寒素,不愿意來?!?p> 徐淳音斥道:“你又說這些糊涂話!我聽她們說你家小得很,張姑娘去你家做什么?”
張錦笑向徐淳音道:“多謝徐姑娘相邀,只是我也一向怕熱鬧。許嬤嬤家孫子與我要好,我過年倒想去瞧瞧他?!?p> 許嬤嬤笑著道謝:“多謝姑娘肯來!”
徐淳音聽得她們已經(jīng)說好,也就懶得理她們了,只顧催夏青蟬答應(yīng),許嬤嬤也不住口說中隱樓又漂亮又奢靡。
張錦也道:“蟬兒你隨徐姑娘去玩嘛!一人在家里做什么?”
她在京城長大,一向聽說中隱樓除夕宴席最是奢華,蟬兒既說沒去過,去看看也是好的。
夏青蟬見張錦除夕已有去處,許嬤嬤也沒邀請自己,難道當(dāng)真一人過年?便謝過答應(yīng)了。
徐淳音這方笑著起身要去,夏、張二人送她到大門,回來商量起夏青蟬去中隱樓的衣飾來。
寒英閣開業(yè)兩個(gè)多月,所入租了宅子、歸還徐淳音墊付之后,尚余一千多兩,足夠置辦不少服飾了,只是搬家以來,雜事不斷,夏青蟬一時(shí)尚未來得急去做衣服、打首飾。
今日清點(diǎn)之下,兩人發(fā)現(xiàn)她只有兩套成衣鋪買來、穿去徐家做客的緞子衣衫,頭面也只金玉鋪買來現(xiàn)成的幾只金釵玉簪罷了。
徐淳音想得到張錦家中清寒、沒有衣衫,可她心中夏青蟬好歹是個(gè)官家姑娘,倒沒有想到需送衣裳頭面過來。
許嬤嬤等人也都想著寒英閣所入足夠添置衣飾,哪能想到夏青蟬竟沒顧得上做?
中隱樓客人非富即貴,如此寒素可真是大大不妙。
張錦道:“還有十日方是除夕,現(xiàn)在出去買衣料,倒也能趕制出來?!?p> 夏青蟬道:“江樞相昨日剛到你家,我們這幾日還是少生事,待在家中罷了?!?p> 張錦皺眉道:“你說得也是,不過做客衣服怎么辦?”
夏青蟬想了想,道:“這身淺綠緞子衣裙,咱們兩人這十日剛好可以一起改得更合身別致些,這幾只碧玉簪子顏色也配得上,如此便很好?!?p> 張錦笑道:“那正好!我如今不能回小店操持,你這兒下人多,家務(wù)也不用我做,正怕閑得無聊呢!咱們把這衣裙大改吧?!?p> 堪堪到了除夕那日,傍晚時(shí)分,許嬤嬤雇的小轎先來接走了張錦。
片刻之后,徐家馬車來了,徐淳音親自上門來接,她走進(jìn)房中,見夏青蟬一身素凈打扮,先吃了一驚,方笑道:“哎呦!你果然不喜熱鬧!”
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夏青蟬幾眼,笑道:“不過這樣也好看,像草木成精,我見猶憐?!?p> 她瞥見夏家小丫頭手中只拿著一件大布襖,回頭問輕云道:“我今日穿那件白狐裘容易染了色,許嬤嬤有沒有再包一件備著的?”
輕云笑道:“她包了那件灰鼠的斗篷?!?p> 徐淳音道:“你趕緊拿來給夏姑娘披上再出門,外面風(fēng)大。”
輕云讓徐家跟來的小丫頭快去馬車上拿斗篷來,夏青蟬想布襖確實(shí)不宜赴宴,倒也沒有推辭。
兩人上了馬車,很快來到中隱樓。
夏青蟬下車抬頭一看,原來中隱樓雖稱樓,其實(shí)是個(gè)極大的花園,園中三座三層高樓品字形排開,樓與樓間用飛橋相通。
徐家所定包房便在最前面、緊臨天街那樓二層,店中伙計(jì)遠(yuǎn)遠(yuǎn)見徐家馬車前來,早已候在門外。
眾人隨著伙計(jì)緩緩走入樓中,夏青蟬見四周安靜,一個(gè)客人也無,猜想大約一樓散座另有出入大門,這中隱樓倒想得周到。
上樓之后伙計(jì)帶幾人東彎西繞,穿過了兩三個(gè)小花園,皆有樹有草,有水有魚,夏青蟬漸漸不識(shí)路徑起來。
這時(shí)那伙計(jì)推開一扇門,笑道:“徐姑娘請!”
終于到了黃家包房。
室內(nèi)溫暖如春,夏青蟬見對面墻上果然兩扇大窗戶,雖然仍是緊閉,但想來窗下便是天街。
黃家?guī)讉€(gè)女孩子已經(jīng)先到了,正圍坐桌邊聊天,見徐淳音進(jìn)來,都笑著起身招呼。
使女上來,幫著徐淳音與夏青蟬脫下了外衣。
眾人見夏青蟬灰鼠斗篷之下一身素凈緞子衣裙,連花紋也無,頭上那根玉簪也不是什么名品,都微微一怔。
黃家本是綢緞行發(fā)家,在座的四個(gè)姑娘都身著蜀錦、云錦之類。
徐淳音見狀,上前牽著夏青蟬手,含笑領(lǐng)她到席上,一個(gè)老成些的表姐這才反應(yīng)過來,笑道:“淳音,這位姑娘不知怎么稱呼?你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p> 徐淳音道:“這是我新認(rèn)識(shí)的好友,叫夏青蟬。”
她想夏青蟬并無可炫耀的身世來歷,便加了一句:“意歌之外,青蟬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眾人皆知林意歌乃是林尚書唯一嫡出的女兒,這樣聽來,夏家家世應(yīng)也不差,又都想到那灰鼠斗篷又長又大,大約這位夏姑娘性情古怪,不喜裝扮,便都紛紛笑著與夏青蟬招呼,都是年輕姑娘,很快大家親親熱熱說起話來。
眾人說起去年除夕也在這里,一個(gè)年紀(jì)尚小的表妹問道:“去年他騎馬在先帝鑾駕之側(cè),今年他升任樞密使,不知走在哪里呢?”
一個(gè)促狹些的表姐聞言笑道:“誰是他?你今年也十二歲了,再這般見人便追著打聽江樞相的消息,我可要告訴姑母去了!”
小表妹聞言,臉頰鼓起,圓圓雙眼含淚,待哭又不敢哭,夏青蟬見她兒童稚氣未脫,心中憐愛,對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