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蠡趕著兩頭豬興致勃勃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他覺得趕豬其實和遛狗并無二致,都只是在它們的脖子上拴上一條繩索,然后便可任人擺布。
可事實上,豬卻不是這么想的。
在聽到后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緊密鑼聲后,兩頭豬鼻子里哼哼兩聲,就不假思索的揚蹄奮進,飛快的向前狂奔而去。
趙蠡還未來的及反應,踉蹌幾步就被腳下的繩索絆倒。
先是被豬拖著翻過了幾道坡,緊接著又被豬拖著越過了幾條溝。
等到后面終于趕上來的銀杏和虎妞控制住局面時,趙蠡早已摔的鼻青臉腫,嶄新的衣服也被磨的破破爛爛,活脫一個要飯的打扮。
虎妞扯著繩索大叫道:“大官人,豬不是這么趕的!”
說著急忙上去解開套在豬脖子上的繩索,又跳進旁邊的竹林里,折了根細長的竹子在手。
“豬的眼神不好,看不清東西,可它們的耳朵卻靈得很。你只需用根棍子,這樣,這樣,就可以趕著豬走了?!?p> 虎妞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竹竿輕靈的在豬屁股上輕拍兩下,又在豬的右邊地上當當敲了幾下,嘴里啰啰啰的幾聲叫喚,豬就很聽話的被她趕著向右邊的路走了。
銀杏把趙蠡攙扶起來,問老爺傷的要不要緊。
趙蠡看著虎妞輕松就將豬趕走的樣子,苦笑一聲無奈道:
“俗言道,隔行如隔山。論到趕豬這門手藝,我就真不如虎妞遠矣。”
三人趕著豬終于走到竹樓的時候,只見里面早已坐滿了人。
趙蠡在銀杏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進了竹樓。
站在地上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左手邊的一溜椅子上,一個年輕的二愣子不知因何正沖著自己瞪眼睛。
右邊一個七老八十的耄耋老人,坦胸露乳的坐在椅子里不說,還不時從懷里搓出一個豆大的泥丸來彈在地上,畫面惡心至極。
老人旁邊一個書生倒是打扮的儒雅風流,只是自從自己進來起,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銀杏。
正中一把較大的竹椅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虎妞看,表情有點怪異。
趙蠡想起昨日弟弟趙勝曾對自己說過,對方的領頭人年紀不大,是個小小少年。
如今看這光景,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急忙上前,向著少年款款施禮道:
“在下趙蠡,昨日因公在外,未曾得見大王,今日特來請罪?!?p> “好你個趙蠡!這就是你給我家大王送來的美女?”
不等大王發(fā)話,剛才那個吹胡子瞪眼的二愣子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向他大聲質(zhì)問。
趙蠡瞧瞧身后的虎妞,情知理短,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呃,大王……是這樣,今晨在下為給大王購買兩頭母豬,可謂走遍了十八里寨的所有養(yǎng)豬戶。
走來看去,就只有村西秦老伯家的豬養(yǎng)的最為肥碩。
可誰知……在下剛提出要買他兩頭母豬時,那秦老伯卻非說要買二贈一,否則這買賣便做不成了。
在下心想這是好事,就滿口答應。
可誰成想……秦老伯竟是要把自家的親閨女送于在下……
哦,大王您別看這虎妞人長得是粗笨了些,可養(yǎng)豬確是一把好手,人也勤快……”
“嘿,把我這暴脾氣!我家大王是讓你找美女來服侍他的,還是讓你找美女來服侍豬的?”
張大彪虎著拳頭就要上手,站在趙蠡身后的虎妞一閃身擋在了趙蠡前面,張著雙臂怒吼道:
“有什么你沖我來,別打大官人!我……我是胖……”
虎妞說著不由已經(jīng)掉下眼淚來,多少年來裝在心里的委屈,都終于在此刻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我……我是能吃……不然我爹也不會連我一起送給大官人。
豬還要錢呢,我……我連豬都不如。
有……有什么了不起的,長得胖難道有錯嗎?胖還有力氣干活、好生養(yǎng)呢,我哪點不如別的女人了?
我……你、你們干嘛都嫌棄我!嗚嗚~~”
虎妞哭的淚如雨下,雷鳴般的哭聲更是震的連屋頂都在瑟瑟發(fā)抖。
張大彪被她這么一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舉起的拳頭,搖著手叫喊起來。
“哎,你別,哎呀,我這不是還沒打他嗎,你哭什么呀!”
跌足一嘆,像只斗敗的鵪鶉一樣坐了回去,埋頭不語。
自從看到虎妞的第一眼,羅曼就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好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回到舊社會收的第一份禮,竟會是這樣一位沉甸甸的姑娘。
記得自己那會兒給領導送禮時,哪一次不是絞盡了腦汁極盡揣摩,生怕送的禮物不合領導心意,誤了自己遠大前程。
可怎么這會兒好不容易輪到自己當領導了,這送禮的就變成了這么一個不知深淺、沒點眼力見的混蛋呢。
這特么到底還能不能讓人愉快的收禮了?
試問從古到今,有特么你這么送禮的嗎?
剛想著要把趙蠡臭揍一頓扔下山去,然后再貼點彩禮把這惱人的禮物原路退回送給他做壓炕夫人,可誰期虎妞卻說出了這么一席令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深情自白。
也是,長相都是父母給的,虎妞也只不過是在代人受過罷了。
更何況造成這一切錯的罪魁禍首原在趙蠡,又與虎妞何干?
心中不斷找著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寬慰自己說現(xiàn)在只不過是在招聘服務員,又不是在大圣娶妻,沒必要非得找個像紫霞仙子那樣的。
過了良久才終于按捺住了不好的心情,盡量用緩和的語氣對虎妞言道:
“山寨里的伙食管飽,這點你可以放心。只是對于你擅長養(yǎng)豬一事,我還有些信不過?!?p> 虎妞狂飆的淚水戛然而止,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后連忙小雞啄米似的向著羅曼點頭道:
“沒問題的!三個月后,如果豬比我瘦了,你趕我下山,我不會有半點怨言的?!?p> 虎妞的話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羅曼笑道:“話先別急著說,我給你的任務,可不是一般的任務。亮兒,”
羅曼說著朝座中的辛亮兒招了招手,亮兒趕緊站了起來,快步走上前來垂手侍立,等待大王發(fā)令。
“現(xiàn)在母豬有了,幫手也有了,能不能開枝散葉、兒孫滿堂,就看你的了?!?p> “大王放心,此番任務雖然有些艱難,但亮兒愿在此立下軍令狀,若完不成任務,甘愿受罰!”
說完略一拱手,便領了虎妞徑直而去。
如果說對虎妞的不計較,是緣于羅曼對她不幸的憐憫。那么對待趙蠡,羅曼可就沒那么好的脾氣了。
他冷哼了一聲,對著下方的趙蠡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好你個趙蠡,你就是這么給本王辦事的?先是明明在家卻不與本王相見,還欺騙本王說你去了外地。
如今你倒是來了,呵呵,居然是來給本王送這么一位姑娘……你特么真以為是本王找不到合作商了還是怎么著?”
“母豬……開枝散葉……”
趙蠡原本正在對山寨里的重口味猜測不已,此時忽見大王發(fā)了怒,“啊”的一聲,急忙從疑慮中回過心思,躬身聆聽大王教訓。
等聽明白了話,才知道大王原來對他早已怨念深重。又由此聯(lián)想到了大王會不會就此取消他的合作資格,心下不由大慌起來,急忙上前低眉解釋。
“大王息怒……您聽我給您解釋……我這實在是……”
“別解釋了,本王這會兒不想聽,你先下去領了打再來回話吧!”
兩個嘍啰已經(jīng)聽令上來就要拿人,趙蠡還在聲嘶力竭地做最后的辯駁。
“大王啊,您的紙條上明明只寫了是要丫鬟兩個,卻并未提及非美女不可呀。
在下也算是照章辦事,究竟何錯之有?冤枉呢,大王……”
直到這聲音越來越遠,漸至沒不可聞,羅曼這才摸著下巴小聲尋思。
“難不成……還真是本王有錯在先?”
呢喃中把眼神移向了當時負責寫紙條的吳軍師身上。
吳有用見大王的目光中頗有考究的意味,臉部的肌肉不由抽搐了兩下?;琶εまD(zhuǎn)了頭,拉過身旁的九叔公就是一頓尬聊,聊的九叔公差點有了輕生的念頭。
羅曼挑了挑眉,倒好似對此事并不太過在意,于是甩了甩衣袖,坐回了竹椅里。
“算了,不管了,反正挑本王的不是也照樣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