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平奇怪的看著大王。
如果說之前他還將大王的話當(dāng)做玩笑童言,那么此刻他已經(jīng)完全將其奉之為圭臬了。
急忙換了個杯盞在手,撒一些茶葉進去,用沸水沖泡。
湯色綠潤,香高持久。
嘶!
韓平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
從未感受過的鮮爽口感令他頓時激動的老淚橫流。
“真乃人間仙露也!
我韓家世代制茶,多少先輩為此傾盡了畢生心力,可得來之茶不過爾爾。
大王年紀輕輕,卻在抬手一揮間就創(chuàng)此炒茶大法,使茶味從此別開生面,真乃驚世之舉!
我觀大王此功不亞陸羽盧仝,當(dāng)被奉為世之茶神??!”
“不敢當(dāng),韓伯伯。本神,不是,本王只不過是想起了之前一位獄友所教。
今天興致來了,就想著試他一試,也沒料到竟會有如此神效啊。
今日只不過是示范了一下基本的方法,其中還有許多的門道尚未說明。
如今天色已晚,本王也累了。等明日你來議事廳,本王再把炒茶妙訣細細傳授于你?!?p> “啊?”
韓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種點石成金的技藝,其中到底蘊含了多少驚世之價,他心里明鏡也似。
以前他的先祖不過是取得了一個制茶技術(shù)上的小小革新,就讓自己一家人整整吃了好幾輩的老本,直到現(xiàn)在還生生不息。
如今大王所創(chuàng)的炒茶大法,這可是在制茶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革新??!
如何就能這么隨隨便便輕易送人?
羅曼的這種敗家行徑,明顯已經(jīng)超出了韓平的理解范圍。
他只是覺得,這要是換成自己的兒子這么干,一定會被他給活活的抽死。
“大王,此法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小老兒何德何能,竟敢受大王如此恩惠?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韓平的頭和手都快搖成了風(fēng)火輪。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
對于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金餡餅,韓平還沒有那種伸手就要的心安理得。
羅曼倒很喜歡他的這股子老實勁。
能夠見利而不忘義,就說明此人還值得栽培。
再說老子如果不將此法傳授與你,那等到日后這茶大賣的時候,難不成還真讓本王系個圍裙親自去炒啊?
心中這樣想,臉上的笑容卻是和煦溫暖。
“韓伯伯,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還何分彼此?
我把這炒茶之法教授與你,日后還要煩勞你帶領(lǐng)大家一起發(fā)財致富呢。
好了,快快起來吧。本王今日也乏了,多余的話就不說了,你明日記得過來就好?!?p> 勞碌一天的羅曼躺在躺椅上,在韓平感動不已的嚎泣聲中,被張大彪帶領(lǐng)的保安隊直接抬回了臥室。
韓平不??闹^,直到目送大王離開,方才作罷。
隨后又轉(zhuǎn)過身對著月亮升起的那個小山包連磕了幾個響頭,嘴里還嘟嘟噥噥的念念有詞。
他總覺得尸骨未寒的先王,有一天會找上他的門來……
身體的疲憊很容易催人入眠,羅曼這一晚就睡得很香。
翌日清晨用過了早飯,羅曼就迫不及待的召集吳軍師和九叔公到議事廳里議事。
九叔公沒有來。
據(jù)吳軍師說,他老人家昨夜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正卡在一條溝里動彈不得,哭的死去活來。
哎,人活一世,誰又能逃得開個七災(zāi)八難的。
九叔公既逢此不幸,那就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幾日吧。
吳軍師早上已經(jīng)聽說了昨夜的事,對眼前這個年輕的大王竟能自創(chuàng)炒茶大法,心中也是惶惑不解。
這個大王到底在獄中經(jīng)歷了什么?
從剛見他的第一面起,自己就被他用一道奇怪的排列組合題弄的神魂顛倒。
后來那篇《為弟兄們服務(wù)》,更是從此顛覆了他對文章的理解。
“勞動分工”的理念看似簡單,實則也是蘊含著無窮奧妙。現(xiàn)在山寨里的一切事務(wù),就都在遵循著這一原則而有條不紊的運轉(zhuǎn)。
可大王是晉陽人氏?。?p> 茶性喜暖,大多生長在長江以南的地區(qū)。
即便江北有一些地方產(chǎn)茶,那也是在秦嶺淮河以南了。
晉陽并不產(chǎn)茶。
韓平可是祖祖輩輩做了十五代茶的茶農(nóng)世家呀!
他怎么就對大王一次類似胡鬧的制茶大法,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個大王不尋常呢!
而不尋常的大王注定就要做不尋常的大事。
吳軍師心懷抱負,能遇此明主自然令他感到欣慰。
可一想到從此以后的日子,也會隨之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和如履薄冰,他就不由地生出了一種痛并快樂著的奇妙感覺。
羅曼向吳軍師簡要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后,就限他三日之內(nèi)務(wù)必打探清楚周圍所有大茶商的情況,語氣里不留絲毫商量的余地。
吳軍師自然不敢違拗。
“大王,在下這就派人前往打探。不過……”
他顧慮的是這些大茶商往往都有官府的背景。
而作為這一帶家喻戶曉的著名山賊,想和有著官府背景的大茶商合作,總給人一種耗子給貓當(dāng)三陪的感覺。
“大王,本朝施行的是‘榷茶制’。茶葉都是由官府指定的大茶商買賣,尋常人等是不得私賣的。
可這些大茶商們……怕是不好找啊?!?p> 羅曼當(dāng)然明白吳軍師所指。
無非是怕引火燒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讓大茶商們私通官府,順道過來圍剿了自己。
不過羅曼對此倒顯得并不在意。
俗話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天下的人,就沒有和錢過不去的。
更何況還是他娘的一群商人!
從羅曼前世里的研究來看,這群大茶商為了發(fā)財,私下里夾帶走私的事可沒有少干,充分證明了他們有錢便是爹的本質(zhì)。
而這炒茶大法將會對未來的茶葉市場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以他們的精明算計,應(yīng)該不會意識不到。
更何況宋朝現(xiàn)在所行的“榷茶制”,范圍僅限于江南和東南一帶的茶場,對于川峽和廣南一帶的茶都是聽民自買賣的,只是不許出境銷售而已。
再加上“榷茶制”的交引法弊端重重,官府每年都要為買茶、運茶和賣茶而貼上許多費用,茶農(nóng)們也因此被盤剝的窮困潦倒,倒是把大茶商們一個個賺的腰圓體肥。
所以到了天圣元年,也就是明年,三司使李諮便會上書仁宗請求推行“貼射法”,允許茶商與茶農(nóng)直接交易,而政府只坐收茶稅凈利。
雖然此法只施行了不到三年便因大茶商的反對而被廢止,但沒有了官府的專買專賣,三年的時間也足夠羅曼賺個盆滿缽滿了。
“無妨,你只管照做就是,我心中自有計較。”
吳軍師見大王的話說的成竹在胸,知道他老人家早已運籌帷幄了。
不敢怠慢,急忙拱手稱一聲喏,弓著腰退下去安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