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姑娘,那無數(shù)希冀的目光,看得楊子牧瞬間潰逃。
正如應如是所說,他的確害怕女孩子。
更害怕,滿懷期待的女孩子。
但對于這一點,一旁的應如是,卻反而是饒有興趣。
待勸歸了眾伶倌,又回到宅中。
此時的應如是,卻不但沒有嘲弄他的倉皇,反倒是意外正經(jīng)的,露出了絲絲沉凝,斂去媚然道:
“原來在逐之眼中……就算是畫舫優(yōu)伶,你也不會輕賤她們!”
應如是此言,無疑戳中了要害。
縱使來到了大明朝,但在骨子深處,楊子牧畢竟是個現(xiàn)代人。
在他的眼中,無論是優(yōu)伶或是貴戚,都只是一種歷史身份,既無高貴、也無低賤,他皆能夠平常以待。
所以,楊子牧才會怕她們。
因為,楊子牧不忍辜負了她們。
“原來逐之這般溫柔?!?p> 像是捉住了某人要害,應如是笑得無比燦爛。
比拿住把柄時,都還要燦爛。
不過開心之余,應如是卻也話鋒一轉(zhuǎn),避開了小嬋兒,再道:
“數(shù)日后,秦淮名流間,將會有一場聚宴。想必那謝三公子,也定會相邀于你。煩請逐之……一定得去!”
“不然的話,妾身又不小心說漏了嘴……”
該來的,終究會來。
自應如是意外登門,楊子牧便已是心中警惕。
雖說那夜舫間,他已信守了承諾,更化解了沖突……但毫無疑問,對于出爾反爾,應如是卻是全不在意。
只要那份把柄,依舊掌控于她的手中。
那楊子牧,便仍然難言安寧。
……
日漸西沉,天已黃昏。
當日授曲事畢,應如是也已經(jīng)嫣然離去。
正堂中,唯有楊子牧獨留。
至于小嬋兒那丫頭,則再度被他給支開,又一次帶著“敗家”的命令,去吩咐廚房準備好酒好菜。
顯然,所謂的“斷魂飯”,又一次被提上了安排。
楊子牧他,終究決定要讀檔。
雖說月夜下的反殺,楊子牧做得極為利落,極少留下隱患。
就連幕后那位“大人”,楊子牧也是在竊聽到了,對方并未收到回稟……這才狠厲的出手,將殺手與接洽者給解決。
但遺憾的是,在那完美反殺之后,楊子牧卻撞上了應如是。
撞上了……這狡黠莫測的女子!
縱然至今為止,楊子牧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同她到底是何關(guān)系;也更加不明白,她為何每每糾纏自己。
不過,這些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楊子牧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下一次,絕不登上那艘畫舫!
……
豐盛的斷魂飯,卻是由楊子牧所獨享。
縱然,他命小嬋兒也可上桌。但在馬管家的注視下,小丫頭卻不敢造次,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便乖乖站在了一旁。
至于馬管家自己,面對行為愈發(fā)怪異的東家。
他似乎,也是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最終,他還是按捺下不安,依例稟完家事。接著,便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楊子牧和小丫頭。
而楊子牧,也是懶得理他。
斷魂飯,都沒個小女仆相陪,他心中自然不會開心。
并且,此時再一想到,他究竟該如何去死?
這讓曾被連捅七刀的他,更是瞬間感到,有些食難下咽……一桌子豐盛佳肴,竟也食之無味了起來。
“丫頭,你說怎么死……才比較不疼?”
楊子牧下意識問道。
但小嬋兒聞言,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公子又在犯渾?”
楊子牧無奈,只能換了問法: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一種方法,能既不令人疼痛,又能安然死去?或者說,至少疼痛輕一些!”
小嬋兒見狀,愈發(fā)不明所以。
連忙湊了上去,將手心放在東家額頭,試了試對方并未發(fā)燒。
這才疑惑道:“公子到底怎么了?”
這下,楊子牧算是死心了,也不再繼續(xù)瘋癲,而是狠狠的灌了兩口悶酒。
這世道……簡直了!
就連下定決心去死……都是這般艱難!
……
楊子牧終究還是死了。
雖說,作為一個人類,想要確認自己的死亡,似乎有些困難。但楊子牧相信,那流傳自漢代的死法,卻是十足穩(wěn)定。
后宅有棵樹,木葉繁厚,枝干茂密。
尤以東南側(cè)最是喜人。
所以,楊子牧便也以一席白娟……自掛在了東南枝頭!
“上吊……總要好過挨刀!”
窒息的前一刻,某人還天真的想著。
……
又是熟悉的房間,又是熟悉的木床,又是熟悉的棉被和枕頭。
楊子牧再一次,從同樣的地方醒來。
但這一次,他并未一把掀開被子,反而是心有余悸的,下意識摸向喉間。
原來……自縊也這般痛苦!
不過,從后悔中回過神來,楊子牧卻也重重松了口氣。
這個選擇,他終究還是做了。
他還是決定了,要讀檔回溯……哪怕在此之后,他還需自盡數(shù)次;哪怕那夜的血光,他亦不想回顧。
但為了更好、更安全的活著,他卻沒有選擇。
然而,也就在此時。
就在楊子牧他,正試圖自我堅定的同時。
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的事物,卻闖入了他的眼簾,并那般清晰的存在著。
那是一面木箏,一面……新購的木箏!
在楊子牧死亡的前一天,在他該回溯的這一天……這張木箏,卻是午后才被買回,并且買回宅中后,更暫且放置于偏廳。
至于說,被意外送到了臥房,卻是發(fā)生在應如是來訪之后。
“我……沒有回到昨天?”
“甚至……也沒能成功讀檔?”
“但就算這樣……我卻還是活了過來?”
楊子牧心中,一陣惘然。
但就在此刻,臥房的房門,卻也被人給匆匆推開。
一臉緊張的小丫頭,正拽著一個郎中打扮的老頭,急急的跑了進來。
雙眸中,盡是擔憂和淚花。
至于那馬管家,亦是緊隨其后,同樣的面色凝重著。
直到……
“公子……你醒了?你沒事兒了?”
見楊子牧坐在床沿,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小丫頭幾乎要雀躍起來。
而其后的馬管家,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滿眼的疑惑……神色間的怪異,亦是愈發(fā)的難以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