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盤溜鱔段兒、我還沒吃著!”
委屈巴巴的小丫頭,第一時間,竟忘了關(guān)心為何要扔盤。反而是對浪費的食物,充滿深深的眷戀。
但此時的楊子牧,卻是目光灼然于街面。
口中,也飛快吩咐著:“待會兒你先回家中,少爺我還有些事要辦。”
“回去后,暗中點一下家中仆從,若無意外,其中某人應(yīng)不在……但這件事不要聲張,也不要驚動任何人,一切等我回來再說?!?p> “另外,今夜我大約會留宿畫舫,讓家里不用到處找我。如果明日一早,我也仍未歸來,便立刻去衙門報官?!?p> 楊子牧說完,根本不給小丫頭反應(yīng)的時間。
已然起身離席,迅速下了樓去。
小嬋兒再想要追,卻被堂倌小哥給攔下……匆匆結(jié)了錢,再一轉(zhuǎn)眼,卻哪怕站在閣樓遠眺,也找不見自家公子身影。
……
楊子牧出了桃源居,卻并不急促。
雖然片刻前,殺手因其職業(yè)慣性,竟是被楊子牧所詐。
但只要他冷靜下來,卻也不難發(fā)現(xiàn)……所謂的危險,其實并不存在;而青天白日,楊子牧亦不可能出手。
所以,他一定會停下腳步,并在人流間四顧觀察。
果然,楊子牧并未猜錯。
當楊子牧偷偷貼近轉(zhuǎn)角,利用早就備好的小銅鏡,暗中窺伺時……殺手的身影,亦正在謹慎的張望。
楊子牧見狀,也不露頭。
更不試圖,進一步靠近那名殺手。
雖然無數(shù)的刑偵電影,給了他足夠的場景儲備,但相比對方的專業(yè),楊子牧也并無太大優(yōu)勢。
慢慢來就好,楊子牧并不著急。
如今,他已打破了對方籌謀,更擾亂著對方心神。
還在其心中,種下了一顆驚疑的種子。
此刻的楊子牧,只要跟著他就好。悄無聲息、亦步亦趨的,緊咬著對方背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楊子牧最低的要求,便是查明對方據(jù)點。
只要探明這一點,則就算是失敗讀檔,也不是不能夠接受。
……
不同于楊子牧的步步為營。
此時的趙五,心中卻早已是一團亂麻。
他是一名殺手,但也只是一名殺手……所謂殺手,自然需要借助偽裝,悄無聲息的行刺目標。
就算是冒險一試,也得選在無人的環(huán)境,而不是喧嚷的大街。
所以,如今的他,任務(wù)已是徹底失敗。
他自身,更不再試圖掙扎。
只打算優(yōu)先撤離,從那道逼人目光中,逃到更安全的地帶……然后才能將種種訊息,盡數(shù)回稟至那位大人。
而今,就算是趙五,也大概明白了……那位大人,為何如此重視此人!
心意已決,趙五亦不再猶豫。
雖然環(huán)視一周,他也仍未發(fā)現(xiàn)敵影。但擅長隱匿的他,卻依然混雜于人群,不斷的穿梭、不斷的變向。
在大明京師內(nèi),周旋出無數(shù)的曲折。
竟生生繞盡半個京師,才終于在西斜的殘陽中,沒入某條背巷。
接著,更是四顧無人之后,這才敏捷的一擰腰,躍入了某間荒院兒……就連院門上覆塵的銅鎖,也不曾去打開。
雖然,這一切也并無意義。
因為巷角的磚縫處,那枚小巧又清晰的銅鏡,已再度將畫面捕捉。
楊子牧他……已然確認了殺手歸處!
……
不過,不得不說,這大半日的繞行,再加上耗費心神的跟蹤。
楊子牧他,其實已經(jīng)到了極限。
要不是他如今的身體,遠比數(shù)百年后更健康……恐怕單單在體力上,他便無法完成這份壯舉。
此刻,見殺手歸于荒院兒,且暫時沒了動靜。
楊子牧自己,也順勢靠墻坐下。
一邊補充著消耗的體力,一邊也繼續(xù)借助鏡面,時刻監(jiān)視著對方動向。
大明朝,是一個擁有宵禁的王朝。
每日一更三點、暮鼓回蕩,人們便被禁止登街;直到五更三點、晨鐘鳴響,這才算是開禁通行。
無疑,暮鼓響起之前,便是這個時代的合法時段。
而在那之后,才是陰影里的世界。
作為一名殺手,無論對方是被誰雇傭,或者是被誰派遣……但他若是任務(wù)失敗,也唯有在夜色降臨后,才能將信息傳遞。
而這……也才是楊子牧真正的目的!
無疑,查明眼前的殺手,甚至設(shè)法將其干掉,都并不能令人安心。
楊子牧想要明白的,卻是在殺手的背后……還藏有怎樣的人物,又有何種動機,更下達了哪般指令?
斬草、需要除根。
削株、亦必須得深掘。
否則楊子牧他……也還是沒法安眠!
……
夜色漸深,月影沉淪。
暮鼓之后,偌大的京師便陷入了死寂。
只有行走正街的打更人,時不時喊上兩句“小心火燭”。
那所荒院,也還是那般寂靜。
但楊子牧并不著急,或者說無法著急……此時的他,小心避開了打更的游光,將自己完全藏于黑暗。
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動靜。
今日的尾隨,楊子牧雖亦步亦趨,但他畢竟不敢太過靠近。對方有無在過程中,給出需要會面的信號,楊子牧也無從知曉。
但幸運的是,楊子牧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隨著戌時將盡,一個同樣避走正街的身影,也悄聲從陋巷另一側(cè)而來,同樣來到這間荒院兒外。
顯然,正是接洽之人。
并且,此人到了院外,亦并非翻墻而入。
反而是走到門邊,摸索著將銅鎖打開,然后自正門走了進去。
楊子牧見狀,也不稍作遲疑。
已然是飛快墊腳摸了過去,藏在半掩著的院門外,一邊窺聽著其中動靜,一邊小心的向院中望去。
借著微弱月輝,楊子牧雖看不真切,但大致的情形,卻依然能洞悉七分。
此時,那殺手竟半跪于地,恭敬的行著禮。
至于趁夜色而來者,則是聲音微慍,似乎不太滿意于求見??谥?,更毫不留情的,說出令楊子牧心驚之語:
“廢物……這就怯了?”
“大人他,可沒空理會這些雜事,也不想聽你抱怨。你若不能完成吩咐,大人自會派別人去做。”
“只是到時候,你自己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