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圓之夜-上

　　隔天，楊若青從睡夢中蘇醒，只見陽光普照而不知是幾何時辰，她睡眼朦朧時，葉鶯從外邊打開窗戶，低聲道：“睡得像頭死豬似的！”楊若青知道在說自己，羞愧的低下頭，小聲道：“人家都有兩天兩夜未合眼了，難得安睡一夜...”楊若青小聲嘀咕，原以為葉鶯不知，豈料葉鶯雙耳順風(fēng)，還未等楊若青說完她就打斷道：“你說什么？”葉鶯練練罷手，嘴上不敢多說一語。葉鶯又道：“快起來吧，你還真想睡了吃吃了睡？別想我照顧你，給你一間房睡覺已經(jīng)是大發(fā)善心了，快跟我去找吃的去?！睏钊羟嘹s緊起身，還未洗漱就直接走出房門，她見葉鶯今天換了一身衣裳，一身淡色黃袍，加之頭發(fā)馬尾向后，頭戴玉冠，頭發(fā)又分兩鬢下垂，一身的打扮比昨天成熟許多，加上她的美貌，楊若青自覺黯然失色，竟不由得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葉鶯見她此狀，問道：“你怎么了？昨日與人拼殺時如此強悍，今天怎的就像老鼠見了貓？”楊若青道：“姑娘裝扮一改昨日小姑娘之狀，美艷動人，實叫我黯然失色，無顏以對，因此覺得羞愧。”葉鶯聽完后細細地看了楊若青許久，見楊若青不敢走動一下，雙手不停拉拽衣物。她不明白為什么楊若青會因為自己換了一身裝扮就變的如此拘謹，她伸出手拖著楊若青的下巴，抬起她的頭，楊若青原比葉鶯身高，抬起頭后的楊若青葉鶯不得不昂頭視之，她道：“你不就是絕對我漂亮嗎，那又如何？世間上人形各異，難道非要是天下第一的美女才能昂頭走路么？雖然很多人都說我美貌，可我從不以之為傲。再者說了，你的容貌又豈是凡品？哪里需要自卑？好了，跟我去找些吃的吧，不然午飯都沒著落了?！比~鶯說完時情意綿綿，一改之前的冷傲，楊若青聽之如同一個得道高人點化，心中頓悟，心想這姑娘這等美貌也能處之以靜，自己又為什么因為她的美貌而自卑呢？日月穿梭，人生數(shù)十寒暑轉(zhuǎn)眼而逝，古有西施王薔，號稱沉魚落雁，可如今也是一堆白骨，可見再好的容貌也難敵歲月的侵蝕。想來自己也太過執(zhí)著于容貌了。

　　想到此處，楊若青竟覺心胸舒坦，似有一股暖流從丹田之處涌出，流遍奇經(jīng)八脈。她道：“多謝姑娘教誨，看你年紀(jì)輕輕卻有這樣的領(lǐng)悟，您的境界，不是我這樣的凡人能夠達到的?！比~鶯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填飽肚子，走吧！”葉鶯又變回了冷傲的語氣，說完就扔了一個籃子給楊若青，自己拿著一個轉(zhuǎn)身就走了，楊若青生在富貴之家，從來都沒有過肚子餓了才去找食物的習(xí)慣，她小步上前，問道：“姑娘，為什么要出去找吃的？”葉鶯道：“不去找，難道還等天上掉下來不成？”楊若青道：“難道莊上沒有米糧嗎？我看昨日你就是水果作食了?！比~鶯道：“有，柴米油鹽，鍋甕碗筷應(yīng)有盡有，可是我不想做，現(xiàn)在滿山的果子已經(jīng)熟透，找到一顆果樹就可以填飽肚子，我為什么還要去生火做飯？”楊若青道：“這個簡單，蒙姑娘救命之恩，收留之情，就由我來做飯，借花獻佛給姑娘食用吧?！比~鶯聽完，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楊若青，面色嚴峻，雙目之中似有極大恨意，她道：“你說什么？”楊若青怯道：“我..我..我說做飯給姑娘吃?！比~鶯道：“不，你剛才打了一個比喻，你把我比作什么了？”楊若青這才想起昨日那大漢就因為說了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葬身泥潭，可見這葉鶯對佛家深惡痛絕，適才自己說了一句‘借花獻佛’，顯然是觸怒了她，于是急道：“姑娘息怒，我一時情急，口無遮攔，請你恕罪，我定為姑娘做上美味菜肴，已補過錯。”葉鶯一把將手上的籃子丟到楊若青手上，道：“那還不快去！”

　　說完葉鶯轉(zhuǎn)身就往屋內(nèi)走去，楊若青如獲新生，大呼兩口氣后轉(zhuǎn)身去找廚房，可這莊園實在不小，她走來跑去的也沒能看見有灶臺的屋子在哪兒，又因剛剛觸怒葉鶯，不敢相問，只得繼續(xù)尋找，她走到莊園內(nèi)東北處，見有一小屋，屋前盡是各種各樣的花朵，就連屋頂也盡是藤蔓，雖然地小，可花卻有數(shù)十種之多，正當(dāng)她想走近之時，葉鶯形如鬼魅，不知不覺的就站在身后，冷冷道：“你干什么？”楊若青被嚇了一跳，急道：“沒..沒，我只是找不到廚房在哪兒，又見姑娘你心情不好，不敢多問，到處尋找就走到了這兒，我這就離開?！比~鶯道：“跟我來?！闭f著就帶著楊若青七拐八繞的走到了一間堆放干柴，筑有灶臺的屋子。楊若青正欲生火做飯，卻看不見火源，問道：“請問，火源在哪兒?！比~鶯道：“金石相擊，心誠所致，自然就有火源。”說完便走了，留下楊若青一人不知所措，她放眼望去，只見屋子里除了柴火灶臺，和幾個壇壇罐罐外只有一把短劍和一塊石頭。楊若青心想這金、石定是指短劍和石頭了，自己也聽說過金石相擊能夠生出火花，但那也只是火花而已，要用這等辦法生火，非內(nèi)功深厚者不可為也，可嘆自己的內(nèi)功遠達不到這等境界。正在失望之際，她轉(zhuǎn)念一想，莫非這石頭非尋常石頭？

　　想完別無他法，楊若青一手持劍一手握石，心想只得一試了，她用盡全力使劍石碰撞，果然能看見火花，這等明火，以前自己是斷然拼不出來的。但畢竟還是火花，一瞬即逝，此刻她腦海里回想葉鶯那句話‘金石相擊，心誠所致’，心道：“這心誠所致便是要我以內(nèi)功護住火花，送至爐灶之內(nèi)吧？可是我是什么修為我還不知道么？我的內(nèi)功催動開山掌尚且力不從心，傳送之術(shù)，雖有在書上見過，可也不知世上何人使得。哎，這姑娘脾氣怪誕，如若我不依她言就去找她相助，定要生怒，姑且試試吧，失敗后再去尋她幫助也不失為一條退路?！毕胪旰髼钊羟嗑驮跔t灶內(nèi)堆放干草木柴，隨后拿起劍、石，內(nèi)力運至雙臂，集全數(shù)之力使之碰撞，心中默念‘火至爐中’數(shù)十遍，待得金石相擊時，金石間生出一道閃電，直擊爐中干草，干草瞬間起火。楊若青見狀又驚又喜，心想自己怎么有了這般本事？回頭一想又想到適才葉鶯一番言語，自己頓悟樣貌不過人之皮囊，再美的容貌也將隨歲月而逝時丹田之內(nèi)一股暖流刺激奇經(jīng)八脈，心道：“這定是我內(nèi)功猛增之時了！沒想葉姑娘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讓我功力倍增，我實難報答！”至此，楊若青一改之前對葉鶯的畏懼，取而代之的是敬重。心想一定要全心做好這頓飯，以答謝葉鶯指點之恩。

　　待得廚房火熄，一盤盤精美的小菜上至主屋后堂飯桌之上，飯菜齊備時，楊若青正欲喊葉鶯吃飯時就聽見琴聲響起，楊若青略懂音律，葉鶯彈琴時她細心聆聽，隨著葉鶯琴聲的起伏，她心道：“琴聲從哀至樂，從樂至悲，從悲至怒，又轉(zhuǎn)凄涼，凄涼中帶有殺伐之氣，似有無數(shù)怨念，這怨念猶如弦上之箭，滿弓待發(fā)，而后琴音急轉(zhuǎn)直下，以哀樂結(jié)尾?！睏钊羟嗥肺肚俾?，雙眼竟流出眼淚，待得琴音散去，她道：“彈出這般曲音者，未入魔道已是難得，脾氣怪點又何足道哉。”說完，她竟坐了下來，難以自持而俯首痛哭。

　　不知何時，葉鶯已經(jīng)到來，她坐到桌前，看著飯菜，拿起碗筷就每個菜都嘗了一下，期間楊若青竟因被琴音動容，俯首痛哭而不知葉鶯已到，直到葉鶯嘗完所有菜時說道：“你的手藝還真不錯呢，咸淡合適，火候適中，看來你很會做菜?！睏钊羟噙@才抬起頭來，用那紅撲撲的雙眼看著葉鶯，她已然聽懂了葉鶯的琴音，為之悲傷，可葉鶯卻跟沒事人似的。葉鶯見她雙眼通紅，問道：“你為什么哭？”楊若青不想說自己體會琴音，害怕勾起葉鶯的往事令她難過，于是道：“我離家已久，思念父親，不知她老人家身體如何，所以痛哭?！比~鶯道：“人之常情啊?！闭f完就不停的吃飯，楊若青為葉鶯傷心，一頓飯下來只是雙眼含淚地看著葉鶯，全無食欲。等到葉鶯吃飽時，天色漸暗，葉鶯道：“哇，好久沒有吃的那么飽了，真是難得啊。謝謝你哈！”到了這時，楊若青的悲傷也緩解了許多，她道：“一頓飯菜，比起葉姑娘對我的教導(dǎo)，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知葉姑娘嫌不嫌棄我，我想與你姐妹相稱。”聽到這話，葉鶯突然的身體突然抖了一下。隨后道：“隨你的便吧。好了，天快黑了，我?guī)闳ニX?！闭f完就拉著楊若青的手走了，楊若青還未吃飽，想要掙脫卻發(fā)現(xiàn)葉鶯抓著自己的手雖然不緊，但猶如千斤之力，自己雖未感不適卻無法掙脫。她道：“葉妹妹，我已知臥室所在了，不必為我費心了?！比~鶯道：“對我好的人都叫我鶯兒?！比~鶯說完時，兩人已來到一座石屋前，葉鶯打開房門把楊若青拉進去后就走出關(guān)了門，楊若青想要開門卻找不到門把在哪兒，聽著葉鶯的腳步越走越遠，想著葉鶯是要讓自己今晚在此過夜了。

　　楊若青確定葉鶯已經(jīng)離開后，心想反正葉鶯是不會害自己了，睡在哪兒不一樣呢，于是就在石屋的角落里躺了下來。等到天色已暗，月亮已出時，楊若青才發(fā)現(xiàn)這石屋頂部有一圓口，月光正好透進來，月光照在地下的青石板上，光線折返，照亮四壁，這才看見這石屋地下的青石板刻有一個八卦團，六十四卦完整無缺，而石屋四壁都是一個個小人，小人的形狀各異，武家出身的楊若青一眼便知這是練武姿態(tài)，想到：“葉姑娘是要傳我神功？”隨后她就照著石壁上的小人圖形練起了功夫，練功時，她只覺一身內(nèi)力猶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絕的從丹田涌出，走遍奇經(jīng)八脈后又回到丹田，以此周而復(fù)始，內(nèi)力猶如趵突之泉，愈發(fā)雄厚，這不過多久，內(nèi)功竟勝過以往的十?dāng)?shù)年苦練！

　　而葉鶯在把楊若青送到石屋后，自己沒有在莊園停留，而是施展輕功，空中踏步般的離莊園而去，不多時她就翻越了兩座山丘，來到一塊空地處，此刻她似乎身受重傷，剛剛下地就伏在地上，面目扭曲，很快便高聲嚎叫，不住在地上打滾，她時而抽搐在地，全身發(fā)抖難以自持，時而站起身來高聲嚎叫，雙手可及之處，樹木被連根拔起，她奔到一顆巨樹前，雙手抱之，以頭撞樹，隨后雙手又對樹發(fā)力，似要連根拔起，后又在一聲哀嚎之中從樹邊彈開，此刻她躺在地上，滿臉通紅，氣喘吁吁，難忍疼痛而表情萬變，猶如離水之魚。葉鶯難忍疼痛，從她到達此處后的一個時辰里都是這般，狂性大發(fā)，就在她伏跪在地，不住磕頭慘叫時，陷入痛苦的她并未感覺到她身后一個方丈大小的圓洞之中傳來了滋滋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