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真的很危險??!”王樂施將劍收起,站在木恒身旁,神情依舊散漫,仿佛永遠(yuǎn)含著笑意,而他此時說的即是指木恒的境界手法,更指她如今的處境。
身后出來腳踏碎石的聲音,幾個黑衣人來到二人身后不遠(yuǎn)處。
王樂施沒有察覺到殺意,知道他們不是敵人,看向最前方的那個年輕男子,“你們是誰?”
“公子命我等來保護(hù)姑娘!”男子神情冷峻,正是木恒那日見過的阿衛(wèi)。
“敵人加起來一共三十四個人,修為自御念到洞天巔峰不等,看身法氣息一部分是邪教中人,但有一些應(yīng)該不是。”
王樂施看向前方,語氣帶著些許佩服和無奈,“因為同一個目的,正道之人和邪教妖人難得齊心對外,所以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當(dāng)然,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能猜到,在沒有任何組織的情況下,前方的所有人應(yīng)該是在急切之下自行前來,卻意外地遇到了有共同目的的人,甘露教的那些人除了來湊熱鬧和被命來作為試探,應(yīng)該也有趁著某人重傷來報仇的......
木恒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眼神平靜,沒有說什么,那些人之中她一個都不認(rèn)識,當(dāng)然,以后也不會認(rèn)識。
“雖然沒有神威境,但勝在人多,而且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就算我很擅長殺人,也顧不來這么多啊!”王樂施看著最前方走過來的一個人,臉色微苦。
事到如今,木恒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都還來不及問清楚,就撞上了木恒眾多仇家找她報仇的場面,實在是一言難盡。當(dāng)然,他當(dāng)然可以選擇袖手旁觀,畢竟他與木恒也不過是認(rèn)識的交情,只不過木恒當(dāng)年與浩然劍宗關(guān)系十分親近,他這個劍宗弟子若是見死不救的話,回去怕是要被掌門師叔打死。
阿衛(wèi)帶著幾個人也走上前來,神情有些凝重。
三十多個人散亂分布在廢墟之上,形成一個個的黑點,周身靈息波動劇烈,各自拿出法寶仙劍,就要一躍而上,而最前方的那位面容有些憔悴的男子,瞪大雙眼,死死盯著木恒,瘋狂說道:“當(dāng)年你殘殺盛天貴族滿門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有今……”
但他天字還未說出口,便見木恒緩緩舉起右手,向空中虛抓。
“廢話真多?!?p> 男子一陣驚懼,莫名從她的手中感到了極大的威脅,飛速化作一道光線便沖上前去,其余三十余人亦是如此,夜空中現(xiàn)出無數(shù)充滿殺意的白光。
王樂施幾人臉色驟凝,便要動手。
“不用你們幫忙?!蹦竞愫鋈徽f道,旋即緩緩張開五指,就像是揭下夜幕的一角,然后放出無限光明。
一時間沙塵狂亂飛舞,風(fēng)云流轉(zhuǎn),天空中的流光斗轉(zhuǎn)星移般不斷閃爍,無數(shù)葉片沙沙作響,天地都仿佛吟詠起了無聲的梵唱。
眾人衣袍翻飛,呼吸頓滯。
靈樹,草木,花葉,在這一片山脈之上,萬物靈息猶如神跡般悄然匯到一處,海納百川,便如此激起了千層浪,化作萬千流動的火光,更似于空中卷起狂風(fēng)的肅殺劍氣,帶著無數(shù)奪目亮光,向夜色下的三十余人漠然殺去!
沒有人知道怎么形容眼前這一幅絢爛而直至宏大的場面。
萬物都在鋪路,天地都為之配合!
白光無處不在,無法躲避!殺力太強,難以抵擋!
身處險境的人,感到了體內(nèi)靈息的難以運轉(zhuǎn),通體遍寒,心中絕望到了極點,生死便是這一線之隔,鮮血四濺,艷紅滿空。
血雨落下,在木恒幾人身前一尺處便自行消散。
王樂施微張著嘴,神情很是夸張,他想起了樓閣當(dāng)初那一指,難道這也是空襲之術(shù)?他心中有些感嘆,這他媽都是些什么怪物?
阿衛(wèi)幾人手中一松,兵器早已掉到地上,卻毫無察覺。
即便聽說過木恒某些奇跡般的傳聞,但親眼所見總歸是不一樣的。
數(shù)息之間便如碾壓般地鎮(zhèn)殺了數(shù)十人,這就是傳說中能使萬物生滅的控息之術(shù)嗎?連境界都可以無視,所以白天的時候其實就是玩玩而已?難怪剛才說不用幫忙......
木恒沒有理他們,臉色愈發(fā)蒼白,擦掉唇邊悄然留下的血絲,看了極遠(yuǎn)處的幾座山峰一眼,向外走去。
她的神識無比強大,自然能夠知道那些地方有著世間現(xiàn)今的大人物在窺探,而她方才遇到的眾人圍殺,便很有可能是其中某些人的手筆。
黑夜?jié)u歸平靜,天邊的亮光慢慢滲出。
“真累……”木恒知道那些人的視線已經(jīng)悄然隱去,輕聲呢喃。
白衣輕飄,她迎著晨光向樹林那邊走去,及肩的短發(fā)在風(fēng)中飄揚,先前用木簪挽著的發(fā)絲被劍氣斬成劉海落于額前,有些亂,卻不知為何很美。
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的王樂施心想,或許是如今陽光下灑的緣故,繼而忽然對著她大聲說道:“雖說大道茫茫,但暫且同行一道如何?”
“為何?”木恒沒有回頭。
王樂施緩緩向她走去,微微一笑,“總覺得在你身邊會遇到很有趣的事?!?p> “若是我說不呢?”木恒手里拿著木笛,看著天邊。
王樂施知道她的意思,臉上現(xiàn)出和遠(yuǎn)處光芒一樣燦爛的笑容,“不喜歡欠人情這個習(xí)慣確實不錯,所以就當(dāng)是還我先前的人情如何?”
他說的是不久前二人交談木恒答應(yīng)過的那道人情。
木恒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可以?!?p> ……
某座山峰之上,墨丘掌門迎著風(fēng),目光悠長。
“親眼所見之后,你可還有勇氣去殺她?”
林長老眼神很是呆滯,滿是極度的恐懼,無法言語,若是先前心存僥幸,此時似乎已沒有任何希望可言。
只要一去便難回。
修道至今,即便無法踏入神威,也可在活上好些年,誰又會真的能做到?jīng)Q然赴死呢?生死前,向來從容易,慷慨難。
凡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已然活得更長的他們?
他已沒有任何勇氣。
不久之后的人間便下起了雪,群山和街道等處漸漸披上白色,雪花自天空落下,紛紛揚揚,輕柔如柳絮,清涼似冰絲,天地一片純凈潔然,但與其不同的自然便是天外南方的仙域。
仙域所在之處又被人稱為碧落天。
碧落天一直是凡人甚至大多數(shù)修行者心目中的仙境,這里彩云繚繞,霞光漫天,無數(shù)仙鳥自由地飛翔繚繞,十三座恢宏至極的宮殿分散于云霧之間,各種世間難尋的珍貴靈樹開著美麗絢爛的鮮花,花瓣飄落飛舞,美得何其不真實。
放眼看去,最顯眼并且迷人的便是那蒼翠欲滴,仿佛終年不老的高貴神木,周身熒光蘊孕,充斥著濃郁至極的生命氣息,而在其遮掩之下的,便是仙域地位最為崇高,掌握著仙域最大權(quán)力的圣殿——明元殿。
“段恒留,她還活著?”
偌大的宮殿之中,香薰裊裊,白玉簾幔仿佛被美人的手撩撥起,在風(fēng)中輕輕飄著,聲音清脆而自有威嚴(yán),不帶一絲情緒。
身著白色宮服的婢女站在屏風(fēng)之外,舉止恭敬到了極點,“消息都傳開了,那個人就在南越?!?p> 白嫩玉手掀起簾幔,一位身著金絲繪制花紋的女子自屏風(fēng)后走出,如同世間可以想象的最美的容顏,顛倒眾生,不施粉黛,自然傾城,美到極致!
婢女頭愈發(fā)地低,心想,娘娘的魅力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夠消受的??!
“掉到葬龍淵都死不了,真是禍害遺千年,境界如何?”女子緩緩躺上白羽鋪成的美人塌上,不以為意地問道。
婢女恭敬答道:“神威初。”
女子聞言忽然微微笑起,如同百花盛開,愈發(fā)地艷麗,卻不可遏制地越笑越開,看著居然有些猙獰。
“哈哈哈……神威中,真夠廢物的啊你?。?!”笑聲在殿宇內(nèi)彌漫開來,帶著某種瘋狂的意味,神色驟寒,她忽地沉聲,“找到他,然后殺了她!!”
擲地有聲,仿佛世間最冰涼的利刃!
意思不太明確,但婢女自然能懂,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額頭點地舉止鄭重到了極點,“謹(jǐn)遵仙后娘娘法旨??!”
……
不周山上的練劍聲依舊,溪水泠泠,山風(fēng)吹拂,在陣法的防護(hù)下四季如春,云海漂浮下的嘆兮峰上坐著兩個人。
“既然你的傷都已經(jīng)好了,為什么還不去找她?”吳謂坐在石凳上,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臉色有些難看。
墨瓏精致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端著一只茶杯,看著里面淡綠色的茶水,“這就是你們?nèi)祟惼匠:鹊臇|西?”
吳謂當(dāng)然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有些傷腦筋,“你到底想呆多久?”
“作為一個人類,你已經(jīng)很強,我暫時打不過你,但還不夠?!蹦嚳戳怂谎?,然后看向南方,“她還沒有讓我過去,我自然要先留在這里,而且你應(yīng)該不敢拒絕?!?p> 吳謂確實不敢,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他便開始惱火起來,“現(xiàn)在一堆人要殺她,她可沒閑工夫注意這邊,我可……”
還未待他說完,墨瓏聽到殺這一個字的時候,雙眉一挑,看著吳謂說道:“什么意思?”
吳謂看了她一眼,“她的仇家可是很多的。”
“卑賤的人類,真是不知死活!”墨瓏猛地一拍石桌,站了起來,眉眼冷漠至極,空中響起她憤怒而冰涼的聲音。
吳謂看了一眼碎成細(xì)粉的石桌,繼而見墨瓏居然又坐了下來,有些意外,“你就不擔(dān)心?”
“一群廢物而已,怎么可能會是她的對手?”墨瓏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臉上有著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冷靜。
吳謂發(fā)現(xiàn)確實糊弄不了她,心想,真是麻煩,“我要去閉關(guān)了,可沒空管你,有事去對面那座山找大長老?!?p> 墨瓏想起前陣子見過的那個仙風(fēng)道骨般的老頭,卻疑惑的看了吳謂一眼,“你明明是這里的統(tǒng)治者,卻什么都不管?”
“要你管?”吳謂不以為意。
墨瓏忽然伸手指向天外南邊,“那個地方,好像很不錯!”
“你想去那里?”吳謂挑眉,語氣之中透露著驚喜。
墨瓏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眉尖微蹙,“你好像很不愿意讓我留在這里?”
吳謂搖了搖頭,“哪里是不愿意,是很不愿意!”
“我確實想去那里,但她不放心?!蹦嚊]有興趣知道人類的內(nèi)心世界如何,沒有理會他的話。
“難道留在這里她就放心?”吳謂聞言心想,你一個不爽就要殺人,她當(dāng)然不放心。
人類對往往對未知的威脅最為忌諱警惕他知道小姑娘的來歷有多么不凡,若是公布天下,難以想象人類強者不會自發(fā)集結(jié)起來群而殺之,何況還有那個謠傳已久,以至于只有極少數(shù)人記得的傳說。
換句話說,墨瓏的身份一旦暴露,兩界之中便不可能有藏身之處。
除了那個地方。
墨瓏看向他,“雖然我很不愿意承認(rèn),但她相信你,而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