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睒s寶兒猛的回過神來，伸手摸摸臉皮，涎著臉笑道，“我就是覺得爹爹美豐儀，一時看呆了！心里想著，我有這樣好看的爹，還有傾城傾國的娘，我應(yīng)該也是個美人吧？”
一句話讓榮曜和榮高氏笑開了，榮高氏用手指在榮寶兒臉上刮了一下，“虧我開始還以為你是在夸你爹，原來拐彎抹角的，在夸你自己！轉(zhuǎn)過來讓娘看看，你的臉皮怎么這么厚??？”
“我們寶兒的確是個美人！”榮曜可是怎么看自己的閨女，都是天下第一好，誰都比不了，“還是絕世美人！”
“還是爹有眼光！”榮寶兒被夸得爽了，美得走路都發(fā)飄，一只手拉著榮曜，另一只手拉著榮高氏，“絕世美人現(xiàn)在餓了，咱們趕緊出去吃飯吧！”
走出屋門，西邊天上還有一絲金色光芒，東邊的月亮已經(jīng)爬上來，藍色的天空上，天狼星和太白金星最為明亮。一陣微風(fēng)吹來，榮寶兒仰起臉，深深吸了口氣，嘆道，“風(fēng)里都有了春天的味道了！”
“春天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榮高氏怕榮寶兒著涼，感覺到有風(fēng)刮起來，忙吩咐壽嬤嬤去取了猩紅的鶴氅來，親手給榮寶兒披在身上，聽她說的話帶著孩子氣，忍不住又笑。
“就是春天的味道嘛！”榮寶兒抱著榮高氏的胳膊，搖晃著撒嬌。
“你呀！”榮高氏笑著享受女兒的親近，眼角余光瞥見榮曜臉上的表情，有點吃醋的樣子，拍了拍榮寶兒，示意她往那邊看，榮寶兒眨眼間也明白過來，放開榮高氏的手臂，轉(zhuǎn)身往榮曜身邊靠去。
“爹，你看起風(fēng)了，一會兒肯定會很冷的！你今天不要騎馬，跟我和娘一塊兒坐馬車好不好？”榮寶兒轉(zhuǎn)到榮曜背后，也不怕發(fā)髻變形，用頭頂著他的后背跟著他往前走。
榮曜站住了，把手往后伸，抓住了榮寶兒的手臂，然后轉(zhuǎn)身，看她頂?shù)门P兔都歪了，忍不住皺起眉頭，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上翹，嘴里用寵溺的語氣，說著責(zé)怪的話，“你這丫頭，都多大了，還像小孩子似的，看看，臥兔都歪了！”
“嘿嘿.....”榮寶兒一邊抬頭沖他笑，一邊心里想著，您老人家開心就好！然后繼續(xù)撒嬌，“爹，跟我和娘坐車好不好么？”
“真拿你沒辦法！”榮曜笑得很傲嬌，“你先讓你娘把頭發(fā)給你整理好了，爹就答應(yīng)你！”
出了二門，金飾銀螭文青縵朱輪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榮高氏扶著榮曜的手，踩著腳踏先上了馬車，然后是榮寶兒一只手被榮高氏牽著，另一只手被榮曜扶著，也上了馬車，榮曜在最后，也不要人扶，也不踩腳踏，輕輕松松的就跳了上來，最后上來的是玉竹，翠衣則坐在車轅后頭。
早有小廝卸了角門的門檻，永安，永喜，牽著馬跟在后頭伺候，駕車的是木藍，空中一聲鞭響，拉車的兩匹青驄馬就嘶叫了一聲，腳步輕快的往外走去。到了門外，青驄馬都不用木藍再甩鞭子催促，就歡快的小跑起來，永安和永喜翻身上馬，在馬車一前一后跑著，釘了鐵掌的馬蹄，踏在青石鋪就的路面上，聲音清脆響亮。
就在一車兩騎身后，西跨院的角門悄無聲息的開了一條縫隙，一個半禿的腦袋探出半邊，瞇著獨眼看了一會兒，然后又面無表情的縮回了頭，關(guān)上了門，就像是探出頭的烏龜，又縮回了殼里。永壽看著他一路小跑去了西跨院正房，才從樹上直徑三尺有余的老鴰窩后邊跳下來，跟從書房走出來的隆福點了下頭，就回自己的住處歇著去了。
隆福伸手捋了捋下頜的胡須，伸手招過一個還沒留頭的小子，給他幾個糖炒栗子，“你去正院給夫人身邊的壽嬤嬤說一聲，今天主子不在家，晚飯就各自去大廚房吃了吧，省的送來送去的麻煩！”
“是！”小子把栗子揣到懷里，又將原話當(dāng)面學(xué)了一遍，才一溜煙的跑了。
隆福抬頭看了看深藍色的天空，呵出一口氣，背著手慢悠悠的去倒座間，找門房老五爺子喝茶抽煙嘮嗑去了。
馬車?yán)?，本來是榮高氏，榮寶兒坐在一邊，榮曜獨自坐在另一邊，玉竹坐在門邊角落里伺候，可是車剛離開鐵獅子胡同，榮寶兒就硬拉著榮曜，過來自己這邊，扔了手里抱著的黃銅四君子圖案小手爐給玉竹，擠在榮氏夫妻中間，還笑著說這樣多好，暖和！
天然居在南順城門外的宣南坊的角兒大街上，馬車走了三刻鐘才到，還沒下馬車，榮寶兒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口中就發(fā)起了大水來。榮高氏看她那副饞相，忍不住揪了她臉頰一把，又笑她。馬車并沒有在正門停下，而是繞道到了東北面的側(cè)門，早有跑堂的伙計等候了。
下了馬車，伙計在前頭領(lǐng)路，繞過用各色素綾裝扮的樹木之間的夾道，在天然居主樓后面，叢叢樹木掩映之下，有一間小小的青瓦白墻朱漆門窗的雅舍，雖是殘冬，在滿園火盆的熏烤出的溫暖氣溫下，早有杏花和梨花開放，高挑的氣死風(fēng)燈，暖黃色的燈光照著那株紅杏，和旁邊的兩棵雪白梨花，讓人忍不住發(fā)出“紅杏倚云栽”的感嘆。
“在這里吃一頓飯，要花多少銀子?。俊睒s寶兒坐在飯桌前，等著上菜的空檔，透過打開的窗子，還能看到看著燈火輝煌下，這明顯是用金銀堆砌出來的美景，忍不住嘆息，“爹，您帶的銀子夠么？要是不夠，可千萬別把我留下抵飯錢，我可不會刷盤子啊！”
“臭丫頭，你說什么呢？”對榮寶兒的質(zhì)疑，榮曜不高興了，“別說你在這里吃一頓，就是吃一年，也吃不垮你爹我！”
“真的？那我可就放開吃了??！”榮寶兒聽了榮曜財大氣粗的話大喜，立馬狗腿起來，又是給他倒茶，又是遞干果，惹得本來想裝作生氣的榮曜，怎么都板不起臉來。
榮寶兒回了家，又這么活潑，坐在另一邊的榮高氏是真的高興，看著榮寶兒耍寶，一直在笑個不停。一家三口就這樣說笑著，跑堂的流水一樣穿梭著，上齊了菜，酸筍拌海蜇，油燜冬筍，韭黃肉鲊湯，清蒸鰣魚，茶油酥鴨子，水晶肘子，烤羊腿，燉八寶雞，水晶魚膾，爆炒腰花......一共冷熱二十道菜。
雖然鰣魚很鮮美，但是太多刺，榮寶兒只吃了一口，說什么都不肯再動第二下，至于爆炒腰花，更是躲得遠遠的，除了這兩道菜之外，每一道都讓榮寶兒愛不釋口，尤其是水晶魚膾，最得她的歡心。
“你這孩子，鰣魚是多難得的美味，你竟然只吃了一口！”榮高氏看著榮寶兒，還是心疼她，夾了塊刺較少的魚腹肉，仔細的將刺挑盡了，好說歹說，才又喂了她兩口，“從小到大，但凡是有刺的魚，你都不肯動筷子，你看看，好好的魚，挑刺都挑爛了你才吃！”
“我討厭魚刺！”榮寶兒雖然知道鰣魚難得，畢竟上輩子所在的現(xiàn)代，這個物種已經(jīng)滅絕?？墒莾奢呑蛹悠饋恚瑯s寶兒始終拿魚刺沒辦法，她就不會吐魚刺！
“你嘗嘗，他家廚子手藝不錯，腰花火候好的很，又脆又嫩，芡汁勾的也好，十分入味！”榮曜也還是不死心，想勸榮寶兒試試。
眼疾手快的端起碗，躲過榮曜夾過來的腰花，榮寶兒咬牙，“我也討厭下水！”
“那個也就你愛吃，連我都不吃！你就別逼寶兒了！”榮高氏塞了榮曜一嘴，剔除了魚刺的鰣魚肉，抱怨著，“你們爺倆真是，連魚刺都不會挑？”
榮高氏嘴里雖然這樣說著，手上還是一點點仔細把魚刺剔除干凈，夾到榮曜和榮寶兒父女碗里。榮曜無奈的收回了筷子，把腰花送進嘴里嚼，自始至終，除了榮高氏挑干凈了魚刺，夾到他碗里的鰣魚肉，他就沒主動夾過一筷子。
榮寶兒吃得半飽，聞著榮曜杯子里的酒香，探頭過去看，是茉莉花沁的竹葉青露酒，榮曜看她饞，趁著榮高氏低頭剔魚刺，把溫好的酒倒了半杯，偷偷遞給榮寶兒，榮寶兒竊笑著一飲而盡，咂咂嘴，覺得十分順口，就跟榮曜示意，她還要喝。
榮曜接過去再倒了半杯，正要遞過來，榮高氏那邊咳嗽了一聲，父女兩個做賊心虛的回頭看，榮高氏一手舉著整塊沒剔刺的鰣魚，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榮曜反應(yīng)迅速的收回手，把半杯酒倒進嘴里，掩著嘴裝沒事人。
榮寶兒看著榮高氏，嘿嘿的尬笑，夾了一筷子油燜冬筍送到榮高氏嘴邊，討好的說，“娘，今天這冬筍真不錯，您嘗嘗！”
“娘也不是不讓你吃酒，”榮高氏放下筷子，張嘴接了冬筍，細細咀嚼咽下之后，才跟榮寶兒說道，“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養(yǎng)好，娘怕你受不住。家里江西麻姑酒，婺州金華酒，山東秋露白，淮安“綠珠香液”豆酒都有，等你大好了，若是喜歡，娘跟爹陪你喝，醉倒了都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