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擔心是不是因為面容丑陋,堂堂侯府千金才嫁了個沒根基,沒家世,沒能力,吃軟飯的貨?,F(xiàn)在看到榮氏夫婦,榮寶兒真正徹底放了心,不管隨了爹娘哪一位的樣貌,她這身皮囊都差不了!
榮寶兒心里正美著,玉桂就稟報道,“清虛道爺來了!”
榮高氏把榮曜推出去招待清虛,自己跟寶兒,在搶先進來服侍的壽嬤嬤和玉竹的服侍下,手忙腳亂的穿衣梳洗。等都整理好了,榮高氏讓榮寶兒依舊在炕上坐了,親自出去請清虛道人進屋。
經(jīng)過昨天的大力洗刷,清虛道人面目煥然一新。頭戴青蕉布道巾,身穿青蕉布道服,腳蹬踢倒驢的千層底黑絨面布鞋,腰間系著杏色纻絲雙穗絳;手里拿著雪白馬尾拂塵的清虛老道,看起來鶴發(fā)童顏,胸前五綹雪白長髯飄灑,果然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神仙模樣。
“多謝道爺,救了我一命!”說起來,這還是榮寶兒第一次看見清虛,自然不知道他之前在平谷縣,裝成了怎樣一副畏縮落魄樣。穩(wěn)穩(wěn)的道了萬福,榮寶兒是真的感謝他,不然她豈不是要連死兩次?
“你看起來不錯,老道兒的藥還成吧?”清虛上下打量了榮寶兒一番,“你爹急三火四的把老道從被窩里薅出來,害得老道還以為這次失了手,砸了招牌!”
“道爺,剛才寶兒看著我,一副愣愣的樣子,我還以為有什么不妥,”榮曜還披散著頭發(fā),被榮高氏按到梳妝臺前的椅子上,親手為他梳頭。聽了清虛的話,榮曜忍不住又開始擔心,“要不然您受累,再給寶兒仔細瞧瞧?”
清虛也怕榮寶兒出什么差池,就過來為她把脈。好吧,榮寶兒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被美色所驚艷,才會那樣的。寧愿當自己是病糊涂了,所以就老實的坐著,讓清虛給把脈。清虛左右腕脈都診過了,又叫榮寶兒張開嘴看舌苔,然后做了總結(jié)。
“丫頭是饞的,趕緊給做了葷腥吃上,肚子里油水足了,也就好了!”
聽了這句話,榮曜和榮高氏忍不住笑了起來,屋子里伺候的也都跟著笑了,只有榮寶兒怪不好意思的,垂著頭用手指拽著那方紫綾銷金撒花汗巾,心里給老道畫圈,詛咒他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夾起肉送到嘴里都變素菜!
確定了榮寶兒沒事,榮高氏趕緊安排人在明間安排桌椅,擺上了早飯。主食有肉酥餅,羊肉燒麥,鮮蝦肉餛飩,滑蛋羹,加了大棗等干果的粳米粥,小菜有十香甜醬瓜茄,酸筍韭黃拌蝦米臘肉絲,豆豉醬油腌的鮮花椒,還有通紅流油的咸鴨蛋。
清虛老道是真的一點都不客氣,看著玉金從小砂鍋里,盛了一碗餛飩放到榮寶兒面前,也不嫌燙,伸手就把砂鍋抱到了自己的面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只餛飩,就著羊肉大蔥餡兒的燒麥,還有肉酥餅,吃得那叫一個香甜。
就在清虛連吃了八個餅,三籠屜燒麥,大半鍋餛飩之后,榮曜伸手攔住了還要再就著咸鴨蛋吃粥的清虛,“道爺,少食惜福!”
“呃!”榮曜話音還沒落,清虛就打了一個飽嗝,看著面前的空碗碟家什,大蘿卜臉不紅不白的,扶著肚子站起來,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慢慢蹭著往外走,“呃!今天吃的挺好,呃,以后就按照這樣,給老道吃飽了就行,呃,老道不挑食!”
“真是!”榮高氏看著清虛狼狽的吃相,礙著他照拂過寶兒,不好開口說什么,心里早就憋的不行,等老道出去了,才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下。
“吃飯,吃飯!”榮曜把滑蛋羹往榮寶兒面前推了推,又給榮高氏夾了一只燒麥,打圓場道。
榮寶兒被清虛的吃相驚得都沒顧得上吃飯,只傻看著他狼吞虎咽的,這時候才回過神,舀起一只餛飩就口,溫熱著正適口好吃,用雞湯調(diào)的餛飩湯鮮美好喝,餛飩皮彈滑,肉餡油潤多汁,里頭還包著一整只的,鮮甜彈牙的新鮮蝦仁兒,現(xiàn)代的速食餛飩跟它比起來,那簡直就是渣!
一碗餛飩下了肚,榮寶兒才驚覺,自己竟然連頭都沒抬一下。榮高氏跟榮曜看著她有食欲,打心眼里高興,榮高氏笑著夾了一只肉酥餅給榮寶兒,“這酥餅做的好,你配著蛋羹吃!”
榮寶兒咬著酥餅,微微紅著臉,低低的嗯了一聲,榮氏又夾到她碗里,一筷子酸筍韭黃拌蝦米臘肉絲,酸香微微帶著韭黃的清新辣味,十分爽口。一頓飯吃下來,榮寶兒都有些撐到了。
笑著看榮寶兒在地上轉(zhuǎn)圈消食,榮高氏干脆叫玉金找了件大紅色的鶴氅,給榮寶兒穿到身上,腳下也換了大紅色云頭羊皮靴子,“你在屋里畫圈,晃得我頭暈,去院子里晃去!”
于是榮寶兒樂呵呵的,由翠衣和玉竹陪著,往屋外走。出了明間,站在臺階上,按照榮氏留下的記憶仔細打量,院子四角各有一只儲著水的太平缸。東南側(cè)儀門前,有個扇形的白粉五毒照壁,門上的檐子還爬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藤蘿,因為天氣還有些寒冷,只有些嫩綠或紫紅色的芽苞。西南跟著就是三間倒座,院子東西兩側(cè)各三間廂房,跟正房由紅漆柱子,青瓦,木板條地板的連廊連接。
榮寶兒沒有從連廊走,而是下了臺階沿著青石板鋪就的路往前,走到了院子中間靠東邊,一株亭亭如華蓋的石榴樹下,赭紅的嫩葉芽剛剛?cè)缧∶琢4?。還不到在戶外養(yǎng)碗蓮和錦鯉的時候,樹下面青花瓷的大缸里是空的。西面跟石榴樹對著的位置,有一架葡萄,還沒發(fā)芽,葡萄架下有一個石桌,四個石墩。
回過頭,正房七間,一明六暗,旁邊還各有兩間鹿角耳房。臺階東側(cè)連廊拐角外側(cè),用草簾子蓋著,玉竹看她看著那里,笑著說,“今年天冷的時間長,那株經(jīng)年的老芭蕉,夫人怕凍壞了,叫了花匠老七用草繩子扎好了,才蓋了厚草簾子防寒!”
榮寶兒點了點頭,又注意到臺階西邊,有兩莖纖細的青翠草葉,從立著的草簾卷里探出頭,“還是我從莊子旁邊小山上,挖回來的那株墨色蝴蝶蘭花?”
“是呢,今年就數(shù)它發(fā)芽格外的早,夫人還說,定是姑娘有好事呢!”玉竹跟著解釋。
在西耳房西邊靠墻的位置,有個小黑漆角門,能通往最后一進的院子,那里靠墻的后罩房多是家下人住著,后罩房院墻上,開有個兩扇的平常都鎖的嚴嚴實實的鐵門,另有一扇小角門,是下人平常出入和夜香車進出的地方。
東角房那里,也有個黑漆小角門,直通榮寶兒身體本主,待字時居住的院子,榮寶兒又信步踏上了連廊,往那小角門方向走。翠衣趕緊快步走在了前面,給榮寶兒推開角門。青磚墻夾著三尺寬的青石板小道,小路不超過五尺長,走幾步就到了小院子里。
一明兩暗三間屋子,東西各有一間角房,兩間廂房,南面一間小小倒座,充當了正門。院子臺階下一叢菊花剛剛顯露一點初綻的嫩芽,院子當中,一只紅色釉的矮缸,會在天氣暖和的日子里,養(yǎng)一株睡蓮。旁邊一株十六年的梅花,是榮氏出生以后,榮曜親手種植的,一直都安排人精心養(yǎng)護。每逢臘月,便會吐蕊盛放,唯獨去年冬月起至榮氏出閣前后,一個花苞也無。反倒是三天前,突然綻出一樹紅色花苞?,F(xiàn)在看著,樹梢處竟有幾朵含苞待放。
“咦?這株梅花,去年一冬就不曾打過花苞,怎地這個時節(jié)又冒出來了?”玉竹也有段時間沒到這院子里來了,看見了梅樹上竟然結(jié)滿了花苞,驚奇的感嘆道。
“許是去年冬天冷的厲害,這幾日回暖了,才結(jié)了花苞吧!”榮寶兒忍不住在心里暗嘆,如今梅花依舊,榮氏倒是不知哪里去了。
守著小院的吳婆子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從倒座里出來,看到了榮寶兒,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拽出袖子里掖著的手帕子擦了好幾下,惹得翠衣都笑了起來,“吳嬤嬤感情是耳朵也聾,眼睛又花?見了姑娘不但不趕緊過來見禮,還杵在那里,一個勁兒的揉眼睛,你那手帕子都能擰出水來了!”
吳婆子聽了翠衣的話,又把眼睛仔細在翠衣身上上下看了個仔細,確信是榮寶兒房里貼身服侍的大丫頭,終于相信是榮寶兒回來了,趕忙過來就跪在青石地上磕了響頭,“果然是姑娘回來了!這幾個月可把老奴給想壞了,昨天聽著正院里忙亂,隱約有人說是姑娘如何,還以為是我自己耳朵聾,聽岔了!姑娘身體可還安好?”
“我還好,多謝吳嬤嬤惦記!您身體還好?”除了耳朵背,吳婆子行動間還十分利索。榮寶兒被吳婆子的大嗓門,震得耳朵嗡嗡亂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叫翠衣趕緊把吳婆子給攙扶起來,“青石地上寒冷,嬤嬤還是進屋里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