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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鳳鳴

坑殺趙卒,大仇得報

鬼谷鳳鳴 舞檐 6992 2019-08-06 22:00:28

  馮亭回營。信天見之,立即向前幫馮亭牽馬。趙珂則自趙括出營后,一直于帳外焦急等待。見馮亭歸營,立即上前,但只見馮亭一人歸營,內(nèi)心極為不安。趙珂邊伸頭向營外看是否還有人歸營,邊問馮亭:“結果如何?怎就你一人回營?!?p>  馮亭難過道:“全軍覆沒也!”

  聽此消息,趙珂眼前一黑,身體一軟,直接坐于地上,一語不發(fā)。

  馮亭說道:“天亡我也。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獻城?!?p>  隨后趙珂被趙卒抬到附近帥帳休息。馮亭也不知該當如何,枯坐帳前,一語不發(fā)。信天則一直跟在馮亭身旁,坐在他旁邊,望著馮亭,略顯迷茫。而經(jīng)連月大戰(zhàn),趙軍死傷二十余萬,營中軍士剩二十余萬。趙卒聞知主帥被殺,陷入死寂,皆枯坐于地,不知何去何從。

  趙括已死,白起乃令軍豎起招降旗,又使王龁取下趙括之首,往趙營招撫。秦軍立于趙營前,將趙括之首束于旌旗之上,大喊道:“趙括已死,速速投降?!?p>  趙卒見趙括之首,人人畏懼,據(jù)營門不出。有人入帳向趙珂報道:“秦人于帳外招降?!?p>  趙珂黯然無神,也不知如何是好,遂將帳外馮亭召入。

  趙珂謂馮亭曰:“我欲率軍降秦,馮將軍以為如何?”

  馮亭說道:“主將已亡,戰(zhàn)意全無,如若再戰(zhàn),徒增傷亡,只有請降。”

  趙珂內(nèi)心竊喜,說道:“我也是如此認為,看來我與馮將軍不謀而合。”

  馮亭哀嘆道:“此舉實屬無奈。早知今日,悔不當初?!?p>  趙珂繼續(xù)說道:“那馮將軍與我共出營請降?!?p>  馮亭說道:“昔日我先獻上黨予趙,后三諫不從,今至于從,天也!無顏茍且偷生也。”

  趙珂說道:“那馮將軍意欲何如?”

  馮亭說道:“你自出營請降便是,我自有打算?!?p>  趙珂無奈,說道:“請將軍自重。”言畢,出帳率幾名都尉出營請降。

  而馮亭則手持短劍,欲尋一處無人之所。自馮亭出帳,信天一直跟隨。馮亭謂信天曰:“孩兒,莫再跟我矣!”

  信天哽咽道:“將軍如我信天再生父母,不跟隨你,我不知去往何處?!?p>  馮亭說道:“你還小,應當與大伙一起降秦,興許還能活命?!?p>  信天說道:“將軍怎不一起降秦?”

  馮亭說道:“天欲亡我,我無路可逃也。”

  信天哭泣道:“將軍欲自尋短見乎?”

  馮亭說道:“孩兒別哭。”

  信天則說:“我欲與將軍共存亡?!?p>  馮亭說道:“傻孩子,你還小,還有很長路要走?!?p>  信天說道:“可將軍一死,小的便無人可依?!?p>  馮亭說道:“你娘還在家里等你,故該保命去見他?!?p>  信天繼續(xù)哭泣道:“將軍可與我同歸,去見我娘,好讓我娘感謝您?!?p>  馮亭則說道:“此干戈因我而起,我再無顏見任何人也。”

  信天又言:“將軍心意已決乎?”

  馮亭回道:“快去與大軍集合。”邊說邊將信天往遠處推。

  信天被推了半丈遠,他不知該如何,只能往營門走出,還時不時回頭看馮亭一眼,依依不舍。

  待信天遠去,馮亭見四下無人,于是拔出短劍,自刎而亡。

  而趙珂則來到營中央,向眾趙卒喊道:“如今趙將軍身死,而吾等被困于此四十六日,幾經(jīng)突圍皆未能成,天意至此,無力回天,愿降者與我共出營請降?!壁w珂言畢,棄劍解甲,往營門而出。隨后是軍中幾名都尉,亦扔兵解甲,隨趙珂而去。趙卒早受夠食不果腹之苦,皆起身出營。然仍有數(shù)十不愿降者,見如此情境,心灰意冷,紛紛引頸自刎。

  趙珂使人舉請降旗行于最前,自己緊隨其后,再往后則是二十余萬趙卒,皆無精打采。信天見眾人出營請降,便跑上前,緊跟隊伍。

  王龁見趙軍請降,納之,后令將士上前圍住趙營,及二十余萬趙卒。所收繳之甲胄、兵器、輜重堆積如山,悉為秦有。

  有趙卒向王龁大喊道:“將軍,賞口飯吃吧!”一人發(fā)聲,眾人紛紛附和。

  王龁回道:“爾等稍安勿躁,待我向武安君請示之后,再賜大伙食?!?p>  王龁歸秦營,謂白起曰:“趙軍已降,如今乞食,為之奈何?”

  白起不決,謂王言曰:“夫人覺得該當如何?”

  王言答道:“先賜予少食,如何處置,稍后再議?!?p>  白起對王龁說道:“就遵照夫人之意去辦?!?p>  王龁作輯而曰:“末將遵命?!?p>  王龁欲轉身離開,王言將其叫住,問道:“趙軍中可有一將持蛇形長槍乎?”

  王龁答道:“趙人皆棄兵解甲來降,未能見何人持蛇形長槍?!?p>  王言繼續(xù)說道:“煩請王將軍去問何人持蛇形長槍,將此人帶來。”

  王龁得令,乃出帳往趙營而去。此時原屬于趙軍之甲胄、兵器、輜重皆被運走。

  王龁下令道:“排隊分食,不受規(guī)者斬?!?p>  趙卒大喜,爭先恐后,毫無秩序,不成隊伍。蒙驁見狀,將爭先者刺殺。蒙驁大喊道:“若再有不守序者,下場如此?!壁w卒畏懼,不敢再爭,后退排隊。隨后秦兵運來米粥,按序分趙卒一人半碗。雖不能飽,但也是四十天來,最香一餐。

  王龁乘分食時,令秦兵向趙卒問道:“趙軍中,可有持蛇形長槍者?”

  連喊數(shù)遍。趙珂聽見,忙舉手喊道:“將軍,小的持蛇形長槍?!彪S后來到王龁身旁。

  王龁又問:“姓甚名誰?軍中何職?”

  趙珂畢恭畢敬答道:“小的趙珂,原為軍中裨將,趙括死后,小的代為主帥?!?p>  王龁說道:“那請將軍與我走一趟,武安君有請?!?p>  于是,趙珂跟隨王龁回秦營。一路上,趙珂內(nèi)心極為不安,不知白起見其何事。他想,自己身為主帥,見對方主帥乃遲早之事??墒撬峙伦约荷頌橹鲙?,秦軍會第一個將他斬殺。

  趙珂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來到秦營。一入營帳,趙珂一見白起,膽顫心驚,立即伏拜于前,說道:“敗軍之將前來叩拜武安君,請武安君降罪。”

  “起來吧!”白起指著一旁案席,說道,“坐下來說?!?p>  趙珂受寵若驚,叩首道:“謝武安君!”隨后起身,往案上坐下。案上擺有牛酒,然趙珂不敢妄動,端坐于位,噤若寒蟬。

  白起說道:“案上之物,隨意享用?!?p>  趙珂猶豫片刻,作輯謝道:“謝武安君厚賞?!毖援?,抓起牛肉,大口撕咬,并時不時舉杯飲酒,如狼吞虎咽。

  而白起和王龁靜坐,看趙珂進食。王言則于屏風后,默默注視這一切。中途,白起以讓王龁巡視趙虜為辭,將其支開。

  食畢,趙珂起身作輯再謝:“謝武安君厚待小的。昔日只聞武安君威名,今日得見,果威風凜凜,氣宇軒昂?!?p>  白起問道:“趙將軍飽乎?”

  趙珂答道:“飽!此乃小的此生最美味一頓?!?p>  白起繼續(xù)說道:“既然已飽,讓我為你引薦你一位舊相識?”

  趙珂疑惑道:“何人?”

  話音剛落,王言身穿鎧甲,從屏風后走出,向趙珂說道:“百夫長,別來無恙乎?!?p>  趙珂不知眼前何人,說道:“恕小人愚昧,小的貌似與將軍素不相識?!?p>  王言將頭盔摘下,發(fā)簪取下,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fā)散落下來,說道:“認得我乎?”

  趙珂依然沒有記起,說道:“聽聞武安君夫人智勇雙全,莫非閣下便是使諸侯懼的鬼谷鳳鳴?然小的與武安夫人素未謀面,何來相識?”這時,趙珂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一箭射死魏瀾之事,忙跪下連連叩首,說道,“請武安君贖罪,當年射殺您前夫人,小的乃奉命行事,絕非有意?!?p>  王言厲斥道:“此乃一罪也,汝還有其它罪乎?”

  趙珂回道:“還有率軍抗秦之罪?!?p>  王言說道:“此乃二罪也,還有乎?”

  趙珂思慮片刻,說道:“請夫人明示?!?p>  王言說道:“四十年前,你是否于趙北境任百夫長?”

  趙珂愁眉苦臉,說道:“然也!可小的那時又有何罪?”

  王言大怒,拔劍指向趙珂,說道:“如此罪大惡極,你竟忘得一干二凈?!?p>  趙珂實在沒有想起,但見王言拔劍,肝膽俱裂,忙叩首道:“那時小的戍守晉北,何來罪也?”

  王言繼續(xù)說道:“后來是否私侵林胡,對其燒殺掠搶?”

  趙珂不解,說道:“小的乃奉奉陽君之命而掠林胡,何來私侵?”

  王言疑惑道:“奉陽君?莫非前趙相李兌也?”

  趙珂回道:“然也!當年奉陽君親至晉北,傳令于在下,宣王命而令驅殺胡人?!?p>  王言說道:“口說無憑,我怎能確定你非誆我?”

  趙珂說道:“夫人可找奉陽君當面對質?!?p>  王言則說道:“當年奉陽君免相后,便銷聲匿跡,我如何尋之?”

  趙珂回道:“奉陽君被免之后,便一直居于其府,深居簡出?!?p>  王言又言:“想來奉陽君此時已入古稀,其生死未可知也?!?p>  趙珂繼續(xù)回道:“因小的與奉陽君相識,故偶有往來。出征前夕,小的聽聞奉陽君病重,便往其宅探病。彼時奉陽君已是病入膏肓,此時是否已故,小的便無從得知?!?p>  王言轉而說道:“雖為奉命行事,然殘殺平民,亦為罪也?!?p>  趙珂不停地叩首,邊哭邊說道:“此乃吾罪三也?!?p>  王言說道:“此罪可被原諒乎?”

  趙珂答道:“此罪于秦又有何干,為何舊事重提?”

  王言大怒,手起劍落,將趙珂左耳切下。趙珂疼痛難忍,雙手緊捂左耳傷口??梢廊谎鞑恢梗w珂躺于地,左右翻滾,連連說道:“請夫人饒命,請夫人饒命……”

  王言說道:“你還記得當年你曾欺辱一女孩,后將其放走乎?”

  趙珂頓然醒悟,顧不上疼痛,忙爬起跪叩道:“莫非夫人便是當年那個我放走的女孩?”

  王言繼續(xù)拿劍指著趙珂,說道:“虧你還記得?!?p>  趙珂全身顫抖,強忍疼痛,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夫人饒了小的狗命?!?p>  王言說道:“放心,本夫人暫不會將你殺死。”

  趙珂長舒一口氣,說道:“小的愿做牛做馬,服侍夫人?!?p>  王言說道:“本夫人有手有腳,何須你這廢人服侍。”

  趙珂繼續(xù)叩首道:“小的該死,請夫人饒命,小的必知恩圖報?!?p>  王言繼續(xù)說道:“你是否還記得當年你放走我時,我曾說過何語?”

  趙珂拼命回憶,總算想起,全身哆嗦道:“你說,窮盡一生,殺光趙人?!?p>  王言說道:“當初你不信,如今作何感想?”

  趙珂回道:“小的愚昧,有眼不識泰山?!?p>  王言又言:“將頭抬起?!?p>  趙珂緩緩將頭抬起,但不敢直射王言。王言將劍尖抵于趙珂右睫毛上。趙珂驚恐萬分,但不敢亂動,說道:“請夫人看在小的當年放了你的份上,莫殺小的?!?p>  話音剛落,王言將劍刺入趙珂右眼,而后將劍收起。趙珂則再一次于地上亂滾,雙手緊緊捂住右眼,嗷嗷直叫。

  王言說道:“刺你右眼,是因你有眼不識泰山。留你左眼,是讓你親見趙人滅絕?!?p>  這時,白起喚左右入內(nèi),令道:“將此人收押,好好看守。”左右遂抓起趙珂,將其拖出。出帳前,王言補充道:“幫其止血,勿讓其過早見閻王?!?p>  次日,白起召王龁于帳中計議,謂其曰:“前秦已拔野王,上黨盡在掌握中,然上黨吏民不樂為秦而歸趙。又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p>  王龁深以為然,說道:“將軍所言甚是?!?p>  白起又言:“昔日伐上黨,降卒多少?”

  王龁說道:“合十七城,約二十萬,皆押于各城?!?p>  白起說道:“即刻將這二十萬上黨將卒押送至此,與昨日二十余萬降卒一同羈押?!?p>  王龁說道:“四十五萬降卒,數(shù)量之大,不容小覷,如何殺之?”

  白起說道:“將其分為十營,使十將以統(tǒng)之,再配以秦兵二十萬守之。至于如何斬殺,日后再議?!?p>  王龁領命,于是命王陵和蒙驁往上黨各城,將上黨所降吏卒二十萬,悉數(shù)押往長平。與趙降卒共四十五萬,分別羈押于十個谷中,十谷相互隔離。后使十名都尉各統(tǒng)一谷之降卒,每谷各配以秦兵二萬,以防降卒逃脫。趙卒雖眾,但已無兵器,只能乖乖待于谷中,而后等食。秦軍一天只給降卒一餐,且為稀粥。降卒雖有不滿,亦不敢吭聲,只盼秦軍早日將其釋放,以早日歸家。

  雖不用再戰(zhàn),信天仍忐忑不安,夜不能安寐。他每日間歇性小睡一會,及與眾人排隊取粥。信天生怕自己所分之食,被旁人搶走,故粥剛入碗,便將粥喝完。信天之憂慮,并無道理。谷中每到分粥之時,奪粥之事時有發(fā)生。秦兵對于此事,只要不致大亂,都是置之不理。故而被搶奪之人,只能挨餓至次日。信天還有一慮,便是擔心旁人乘自己熟睡時,將自己分而食之。因此他不敢久睡深睡,即便是夜晚。

  安排已妥,傍晚時分,王龁率眾至第一谷,立于高臺之上,聲言:“明日武安君將汰選趙軍,凡上等精銳能戰(zhàn)者,給以器械,帶回秦國,隨征聽用;老弱不堪或力怯者,俱發(fā)回趙?!惫戎汹w卒聞之大喜。王龁又言,“今特賜以牛酒,明日好好表現(xiàn)。”

  谷中趙卒欣喜若狂,歡呼雀躍。隨后,趙卒排成一排,井然有序去領今日之食。今日無人搶食,一因今日之食管飽,二因無人愿意因搶食而丟命,畢竟明日便可自由。眾趙卒狼吞虎咽,又滿懷期待。酒足飯飽后,人人懷著希望入睡。

  另外,白起召來王陵、蒙驁,對二人令道:“你二人另率秦兵十萬,往第一谷,見趙人即殺之?!?p>  王陵問道:“屆時谷中必亂,恐有誤殺?!?p>  王言說道:“但凡秦兵,皆黑巾裹首,白布纏臂。凡首無黑巾,臂無白布者,既是趙人,當盡殺之。”

  王陵、蒙驁得令,速調(diào)十萬秦兵,皆黑巾裹首,白布纏臂,而后于夜半時分,悄往第一谷。原本守于谷四周的兩萬秦兵,也黑巾裹首,白布纏臂,他們讓道于王陵、蒙驁軍,使其入谷。

  此時趙卒多熟睡中,即便少數(shù)清醒者,因夜黑也未能察覺周圍異動。一切就緒,王陵點火為號,秦兵見火燃起,一齊動手。多數(shù)趙卒于熟睡中已被擊殺,少數(shù)被驚醒者,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卻手足無措,又無兵器,只得束手受戮。有往谷口出逃者,亦被秦守兵砍殺。

  王言早將趙珂押于谷中高臺,使其親眼目睹一切。趙珂?zhèn)劾劾?,雙手反綁,雙膝跪地,口被堵住,以防發(fā)聲。屠殺一起,趙珂不為所動,靜觀殺戮。

  王言取下趙珂口中之物,使其能言。一能發(fā)聲,趙珂哀求道:“請夫人大發(fā)慈悲,放了小的?!?p>  王言說道:“谷中趙人,因你而死,作何感想?”

  趙珂未答,而是邊低首鞠躬邊央求道:“夫人就念在昔日小的放你的恩情,饒了小的?!?p>  王言說道:“因你之過,而禍連同胞,你卻毫無悲痛之意,實乃小人也。”

  趙珂則說道:“小的是小人,小的無恥,小的罪大惡極,請夫人繞過小的吧!”

  王言憤然,說道:“殺光谷中趙卒之后,秦軍將發(fā)兵邯鄲,殺盡趙人,連同你之親人。”

  趙珂說道:“對了,小的家有萬金,只要夫人放了小的,家中萬金便歸夫人。若夫人覺得不夠,小的可為秦間趙,助秦滅趙。”

  王言怒斥道:“如此小人,竟還有顏面茍活于世。讓我送你一程,下去讓因你而死的趙人找你報仇?!毖援?,王言拔出純鈞劍。一道白光劃破黑暗,趙珂之首滾入谷中。王言隨后離去。

  而谷中依然哀嚎不絕,殺聲四起。趙卒四處逃竄,終究難逃厄運。無論逃至何處,躲于何處,皆被秦兵抓到,而后便是一刀。哀嚎之聲傳入隔壁谷中,但卻無人知曉這是秦人在屠殺。沉睡者自然未能聽見,未寐者卻不知其聲為何。

  信天位于第二谷,他如往常一樣,沒有入睡,而是仰躺于地,數(shù)天上繁星。他對于隔壁傳來的哀嚎聲也無動于衷,只是聽得越久,內(nèi)心越是不安。他只想早日歸家見母,別無他求。

  歷經(jīng)一夜,第一谷之降卒方被殺盡,血流成河,淙淙有聲。次日清晨,王龁另調(diào)十萬秦兵,至第一谷,割下趙卒頭顱,聚于秦壘之間。后將趙卒尸身聚在一起,運來黃土,將其掩埋。整整一晝,方埋葬完畢。

  與此同時,王龁于第二谷高臺上,將昨日于第一谷所講之言重復一遍:“明日武安君將汰選趙軍,凡上等精銳能戰(zhàn)者,給以器械,帶回秦國,隨征聽用;老弱不堪或力怯者,俱發(fā)回趙。”后又賜以牛酒。趙卒聞之,亦大喜,早將昨日所聞之哀嚎聲拋諸腦后。信天平日雖獨來獨往,憂心忡忡,但聽到此言,喜笑顏開。

  是夜,十萬秦軍同昨夜一樣,依令進入第二谷,斬殺趙卒。信天未眠,一聽哀嚎漸起,便知大事不妙,立即起身往高處逃竄。信天矮小,加之天黑,及谷中混亂,秦兵一時未發(fā)覺有一趙卒從其旁跑過。就這樣,信天一路狂奔,擇路亂竄。

  王言這晚褪下盔甲,重著長裙,隨白起至第二谷高臺巡視。見尸橫遍野,聞哀嚎回響,王言不知是喜是悲,只是立于高臺之上,目睹趙卒被屠,卻全無大仇得報之快感。

  信天四處逃竄,發(fā)現(xiàn)無路可躲,后面還有一秦兵向他追來。信天發(fā)現(xiàn)高臺之上有一女子,站在一名將軍身旁,猜測此女子必是將軍夫人。信天無路可逃,只能孤注一擲,向高臺跑去,跪在王言跟前,死命哀求道:“請將軍夫人替小的求情,饒在下一命?!?p>  幾名秦兵追上高臺,欲砍殺信天。王言見信天弱小,動了惻隱之心,喝住幾名沖上來的秦兵。然而,王言想到自己爹娘及幼弟死于趙卒刀下,仇恨浮起,欲拔刀斬殺跟前孩童。卻又無力拔出。王言心想,自己若殺此童,與昔日趙卒又有何不同。此時,仇恨與憐憫在王言腦中激斗,使其猶豫不決,右手一直緊握劍柄。白起見王言遲疑不決,知其此時所慮,只待其作出最終決定。

  “小的家中僅有老母,無人照料。求夫人繞過小的,放小的回去與娘親相聚?!毙盘彀罅季?,見王言不為所動,自己性命又岌岌可危,情急之下,他用林胡語脫口而出,說道,“夫人饒命?!?p>  信天所說之語乃王言昔日部落之語,王言便知此語之意,大為震驚,于是松開手中劍柄,蹲下謂信天曰:“你怎會林胡語?”

  信天抽泣道:“俺娘所教?!?p>  王言繼續(xù)問道:“你娘怎會林胡語?”

  信天回道:“聽我娘講,我一家本為林胡人,后趙侵林胡,將林胡并為趙土,俺爹娘便舉家南遷,融為趙人?!?p>  王言于是命左右將信天帶回秦營,好生照料。隨后,王言又向白起說道:“我有一求?!?p>  白起說道:“區(qū)區(qū)一童,夫人要放便放?!?p>  王言說道:“并非區(qū)區(qū)一童?!?p>  白起不解,說道:“夫人何意?難道是想我放了剩余降卒?”

  王言回道:“非也!秦欲滅趙,谷中降卒乃大患也。對秦來說,四十余萬降卒必殺之??蛇@四十余萬降卒之中,不乏年少者。如此小兒,必不足千人,放之對秦并無威脅。”

  白起說道:“此時無威脅,十年之后必將再持戟,與秦為敵也?!?p>  王言又言:“十年之后,趙存在與否,不得而知?!?p>  白起說道:“放之輕而易舉,然如何向大王交代?”

  王言說道:“將其放歸邯鄲報信,此舉可揚秦之威,為日后大舉進攻邯鄲造勢?!?p>  白起說道:“如此也好!趙人聞知趙軍覆滅,必為之大震?!?p>  次日,白起令人于各谷,尋年少之降卒,將其從谷中帶出。共二百四十人,白起將其關在一起,給其足食。

  隨后,秦軍如同前兩日一樣,每日屠殺一谷內(nèi)之趙卒,后將其掩埋。如此,共花十日,斬虜首共四十五萬。故曰: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雷。另十日所聚之頭顱,堆積成臺,筑成京觀,甚為壯觀,又極為恐怖。

  而那二百四十名年少者,白起在讓其觀望京觀之后,便放歸邯鄲,只留信天在王言身旁。

  趙人聞知秦坑殺趙卒四十五萬,全國上下為之大震,無不悚懼。國中女哭其父,母哭其子,姐哭其弟,妹哭其兄,祖哭其孫,妻哭其夫,沿街滿市,號痛之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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