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即公元前二六三年,秦軍于廣武城,經(jīng)半載休養(yǎng)生息,秦軍上下士氣旺盛。半載以來,秦王又不斷向廣武城增兵,秦軍可謂兵強馬壯。相反,韓軍士氣衰落,朝野人心惶惶。韓王為求不亡國,下令所有郡守及守將,若遇秦軍來襲,堅守不出,且臨近韓軍相互援救。
秦軍于廣武城駐扎許久,上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司馬錯次孫司馬梗,驍勇善戰(zhàn),為秦軍裨將。這天,廣武城衙署內(nèi),司馬梗謂白起曰:“我軍駐扎于此久矣,將軍何時發(fā)兵伐韓?”
白起回曰:“須待大王之令?!?p> 司馬梗說道:“此時不戰(zhàn),更待何時?”
白起說道:“待陘城交割完畢。此時若攻韓,韓王便可毀約不納陘城。”
司馬梗說道:“原來如此?!?p> 王言則說道:“司馬將軍雖為司馬錯之孫,但只有勇,未有其智也。還須在戰(zhàn)場上多加錘煉?!?p> 司馬梗略顯慚愧,說道:“所以大王讓我來此,向武安君學(xué)習(xí)。”
王言說道:“孺子可教也!”
幾日后,秦王使臣至廣武城,宣秦王令:“秦王令:陘城交割已畢,武安君可率軍攻韓,務(wù)必多拔韓城?!?p> 白起接旨,回曰:“末將遵旨。”乃起身接過詔令,并令人安頓使臣。
待使臣離堂之后,司馬梗興奮道:“總算可以大展拳腳了?!?p> 白起則謂司馬梗曰:“此次伐韓,我希望你在此駐守。”
司馬梗焦急,說道:“將軍莫看我年少,經(jīng)驗尚淺,然昔日我常與爺爺討論兵法,爺爺也常夸我用兵得當(dāng)。且我從小練武,在戰(zhàn)場上必能斬敵立功。”
白起說道:“守城也能殺敵立功也?!?p> 司馬梗又言:“莫非將軍是因為我爺爺緣故,怕我上戰(zhàn)場有所閃失,而難辭其咎?”
這時,王言在一旁笑道:“司馬將軍此言差矣,白兄正因為你是司馬錯將軍之孫,才將此重任交給你。當(dāng)然也是看重你之能?!?p> 司馬梗不解,問曰:“此話何解?”
王言繼續(xù)說道:“此處南北皆為韓地。若秦軍出兵,韓軍便可趁虛而從另一方向攻此地。后方不保,前方秦軍將人心惶惶,不能安心作戰(zhàn)?!?p> 司馬梗又言:“可留于此,便不能殺敵,也就不能立功也?!?p> 王言回道:“司馬將軍莫急也。想當(dāng)年武安君也是從守城開始,凡是一名將軍,皆須懂得守城。武安君戍守函谷關(guān)兩載,面對敵軍攻城,從而悟得攻城之要。欲攻敵之城,須先懂得如何守己之城?!?p> 白起說道:“王姑娘所言甚是。帶兵打仗之事,不可一步登天,需一步一個腳印,方能戰(zhàn)無不勝。另外,若非見你有用兵之才,也不會將守城如此重任托付于你?!?p> 司馬梗對曰:“武安君所訓(xùn)既是。末將必不負(fù)所托,以保前軍無后顧之憂?!?p> 于是,白起率領(lǐng)秦軍北渡黃河,連拔韓之?dāng)?shù)城。攻至南陽,秦軍久攻不下。
秦軍營帳內(nèi),白起謂王言曰:“如今南陽兵多糧足,且有源源不斷之援兵前來救援,不易攻之。”
王言問曰:“南陽之援兵從何處而來?”
白起說道:“如今之南陽,西面已被秦所占,東面為趙地,南面有黃河之險,秦軍也據(jù)守黃河不讓韓軍渡河,而北面為太行山,南陽看似已為強弩之末??蓳?jù)斥兵來報,南陽之所以仍有源源不斷之援兵,皆因太行山道也?!?p> 王言疑惑道:“太行山道?”
白起回曰:“然也!太行山道乃連接南陽與上黨兩地之道,為韓軍把守,據(jù)聞此道山路崎嶇陡峭,極為兇險。而上黨之韓軍便是越過此道,趕至南陽?!?p> 王言說道:“此道可攻否?”
白起回道:“可,但時機未成熟也。若分兵去攻,則因敵眾我寡,難以取之。若全軍去攻,則南陽城內(nèi)之韓兵一出,我軍便是腹背受敵。故該先取南陽,再傾巢而攻之?!?p> 王言說道:“可不截斷太行道,韓軍源源不斷而來,南陽便難以破也?!?p> 白起哀嘆道:“然也。如今是捉襟見肘,左右為難也。”
王言說道:“若能引得韓軍出城,便可取之?!?p> 白起說道:“難處就在于此。韓王已下令,一切守城將士皆不能出城迎敵?!?p> 王言說道:“何不以謾罵、挑釁試之?”
白起回道:“可以一試。但恐收效甚微?!?p> 王言又言:“眼下還須派兵往太行山道阻韓軍援兵?!?p> 白起說道:“我也正有此意。若不阻其援兵,南陽城內(nèi)之兵越多,則越難攻破。”
王言補充道:“如此,還能引誘南陽之韓軍出城迎擊。”
次日,白起抽調(diào)一軍,由王龁率領(lǐng),饒過南陽,堵住太行山道口,以阻韓軍援軍。又使一小隊秦兵于南陽城下,朝城內(nèi)不斷謾罵叫囂。城垣上之韓兵聞之,雖憤憤不平,但也只能聽之任之。南陽守將名曰馮時,剛過弱冠之年,孔武有力,單挑韓軍無人能敵,其父乃韓客卿馮亭。馮時來到城垣上,聽著城下秦軍的謾罵,不免怒火中燒。好在他此時還能審時度勢,并未沖動出城迎敵,只是下令道:“此乃秦軍之計,眾將士勿受其擾?!?p> 有一韓軍都尉又對馮時說道:“聞之秦軍另遣一軍堵住太行山道口,使援兵不能來救。將軍何不出城殲滅之?!?p> 馮時回曰:“不可。此乃白起之計也。若出城擊之,城外之秦軍便可與太行山道口之秦軍合圍我軍;若不出擊,則可阻上黨之援兵。此乃一箭雙雕之計?!?p> 都尉說道:“那我軍便于此坐以待斃乎?”
馮時說道:“非也!如今南陽城內(nèi)兵多糧足,只要堅守不出,秦軍難以破之。待秦軍困頓,自會撤兵?!?p> 秦軍一連于城下挑釁韓軍三日,可韓軍軍心毫不動搖,馮時也意志堅定,未曾動過出城迎敵的念頭。
是日傍晚,王言和白起于營帳內(nèi)進食。白起謂王言道:“連續(xù)三天挑釁,韓軍無動于衷,看來此計無用也?!?p> 王言說道:“然也??磥碇荒芰硐胨?。”
白起又言:“本以為韓軍守將剛過二十,年輕氣盛,易被激怒,不想此人如此沉得住氣。”
王言問曰:“白兄了解此人?”
白起說道:“只是從斥兵那里得知。此人名曰馮時,乃韓一客卿之子,年輕有為,已被韓王重用?!?p> 王言說道:“此人是否有弱點?”
白起回道:“未知。但知此人力大無窮,于韓軍中,單挑未逢敵手?!?p> 王言打趣道:“若白兄與其單挑,誰勝誰負(fù)?”
白起說道:“不知。從未與此人交手,對其武功高低一無所知,難以預(yù)料。”
王言又言:“那白兄于秦軍中,單挑可有對手?”
白起回道:“非我自夸,秦軍之眾,單挑暫無人可勝我?!?p> 王言說道:“我有一計,可破南陽,可恐使白兄陷于險境,稍有不慎,會送命也。”
白起說道:“何計?”
王言說道:“可送信入城,約馮時出城單挑。白兄若能更勝一籌,斬其首于馬下,則韓軍自亂?!?p> 白起說道:“正所謂擒賊先擒王,王姑娘此計可行。讓我與之單挑也未嘗不可。然僅憑一信,馮時如何會接受挑戰(zhàn)而出城呢?”
王言說道:“此人于韓軍中單挑無敵,足見此人樂于與人決斗。如今他已于韓軍中難逢對手,必尋對手于它處。今以武安君之威名,出言挑戰(zhàn),其必心動。再約每人只可帶一百士卒。屆時,馮時見秦軍大軍皆未出營,便知白兄乃真心與之單挑,必會出城迎戰(zhàn)。此時,便是看白兄之勇了。”
白起說道:“與之單挑,雖不敢言勝,但可立于不敗?!?p> 王言又言:“請白兄三思?!?p> 白起說道:“只要能破敵,縱使將我置于敵軍萬軍之中,也無妨。”
王言說道:“可白兄若有閃失,秦軍便群龍無首也?!?p> 白起說道:“若我有不測,可往太行山道口召王將軍回營,而后退至廣武城據(jù)守。”
王言說道:“白兄可考慮清楚乎?”
白起手握短劍,說道:“已考慮清楚?!?p> 次日,一秦兵于南陽城下,左手持弓,右手持箭,而后張弓搭箭,將箭射向城垣,落于城垣地上。此箭并無箭頭,只在中間綁了一塊錦帛。一韓卒將箭呈與馮時,馮時解下錦帛,閱之,信曰:“素聞馮將軍勇武過人,無人能及。白起聞之,便知遭逢對手,甚喜,欲與將軍比試一番。若將軍不嫌,請于明日午時,于城外與白某單挑。為免兩軍沖突,雙方只可帶兵一百?!?p> 馮時閱畢,內(nèi)心甚喜,謂旁人曰:“武安君白起約我明日午時,出城與之單挑?!?p> 南陽裨將說道:“此乃秦軍之計也,將軍勿出城與之決斗。”
馮時說道:“我看不然。武安君規(guī)定每方只可帶攜卒一百,我出城秦軍又能將我奈何?”
裨將說道:“若明日秦軍所帶遠多于一百呢?”
馮時回道:“明日出城之前,我先于城垣上觀察城池四周,若見秦軍多于一百,我便不出?!?p> 裨將又言:“秦軍大軍可待將軍出城之后,再出營襲擊將軍。”
馮時說道:“明日待我出城,你于城垣上瞭望四周,但見秦營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你便鳴金。我聞之,自會立即退回城內(nèi)。再于城門處屯守重兵,諒白起不敢跟來。若其膽敢跟隨而來,我也正好來個甕中捉鱉?!?p> 裨將說道:“可將軍身為主將,若有閃失,南陽不保也?!?p> 馮時說道:“你多慮也。那白起已是年過半百之人,豈能與我匹敵?!?p> 裨將又言:“可武安君乃戰(zhàn)神也,又久經(jīng)沙場,不可小覷也?!?p> 馮時笑曰:“戰(zhàn)神之謂,不過是稱其統(tǒng)率之能。論單挑,白起老矣,非我對手也?!?p> 裨將說道:“將軍非迎戰(zhàn)不可?”
馮時回道:“此乃破秦軍之機也。若能擊退武安君,秦軍自退?!?p> 裨將又言:“可大王有令,不許將士出城迎敵。”
馮時回道:“大王之令,乃憂我軍大軍貿(mào)然出城迎敵而失城耳。今我只帶一百士卒,大軍仍留于城內(nèi),并未違大王之令也?!?p> 裨將不解道:“將軍為何如此執(zhí)意出城與之單挑?”
馮時回道:“此舉我雖有私,然公大于私也,若能斬白起于馬下,因此而擊退秦軍,大功也。況且我并不懼那白起?!?p> 次日午時,白起率一百秦卒于城下等候。王言身著秦軍裝,混在其中。而白起身著赤黑盔甲,手持鉤鐮槍,騎在驊騮背上,威風(fēng)凜凜,好不威風(fēng)。
馮時立于城垣上,向城下望去,見白起果真信守諾言,只帶了一百秦卒,便下城騎馬,帶一百韓卒出城。隨后城門又被關(guān)上。
馮時騎至白起跟前,便勒馬駐足,于白起相距一丈之遠。馮時身著銀白盔甲,手持一把棹刀,面目猙獰。棹刀之刀身兩刃,刃首上闊,山字之制,長柄施鐏,形制如槳。
白起謂馮時曰:“未曾想馮將軍竟如約而至?!?p> 馮時說道:“武安君邀約,在下豈有不來之理。”
白起又言:“素聞將軍武藝高超,故白某想與之決斗,以一睹將軍之勇武?!?p> 馮時說道:“武安君乃戰(zhàn)神也,能與你一戰(zhàn),馮某此生足矣。”
白起說道:“兩軍交戰(zhàn),雖水火不容,然今日得以與將軍比試,樂事也?!?p> 馮時說道:“雖說比試,然刀劍無眼,屆時恐有傷亡,還望武安君見諒?!?p> 白起回道:“白某已告知全軍,無論勝負(fù),都不許插手?!?p> 馮時說道:“善!武安君不愧為戰(zhàn)神也。”
于是,二人將兵器提起,雙手緊握,相互對視。城垣上,鼓聲驟起,馮時騎馬向白起奔來,從其旁掠過時棹刀砍去。白起低頭躲之,刀只削到白起發(fā)絲。白起低頭瞬間,長槍順勢一揮,尖頭恰好從馮時腰間掠過。一回合過后,二人均未傷到對方,旋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qū)Ψ奖既?。這時,雙方之刀槍于半空相對。二人用盡力氣,欲將兵器壓向?qū)Ψ剑烧l都未能得逞。良久,馮時忽然收力,而白起之槍隨之劈向馮時右臂。馮時早有準(zhǔn)備,側(cè)身躲之。同時馮時提刀砍向白起。說時遲那時快,白起立即收回長槍,將槍一橫,擋住了棹刀。馮時并未放棄,使力將刀刃壓向白起右肩,白起亦奮力將槍推出。相持之下,馮時手腕一抖,將刀揮向白起,白起身子往后仰躲之。馮時由于這一揮,其刀一時半會難以收回。而白起起身之時,已將槍頭對準(zhǔn)馮時胸口,借著起身之勁,槍頭直逼馮時。馮時立即用刀柄推開槍頭,而刀刃順勢沖向白起腰部,白起立馬收槍擋之。
二人如此纏斗有一百余回合,誰也未能傷及對方。此時二人已是大汗淋漓,而烈日當(dāng)空,曬得大地欲裂。而旁觀者亦被烈日照得睜不開眼,熱汗直流。纏斗越久,王言內(nèi)心就越焦慮,生怕白起有所不測,恨不得上前助陣。鼓聲依舊響亮,只是沒了原先的急促。
至于白起、馮時二人,絲毫不敢懈怠,攻時全力以赴,守時全神貫注。白起心想,若繼續(xù)如此纏斗,自己年邁,終會力衰,須趁此時還有力時,將對方一擊斃命,只是奈何對方威猛,難覓得良機。忽然,白起御馬向馮時沖去,從其旁經(jīng)過時,只是稍微擋住其刀,隨后一直向前奔去,并未回頭。馮時見狀,立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白起追去。邊追邊叫囂道:“戰(zhàn)神不過如此。”馮時繼續(xù)御馬加快步伐,一點點接近白起。倏忽,白起勒住馬韁,驊騮瞬間停下。而馮時準(zhǔn)備不及,并未提刀向白起砍去,而是直接從白起身旁掠過。白起早有準(zhǔn)備,在馮時經(jīng)過的同時,提槍向馮時后背刺去。馮時反應(yīng)不及,后背被刺,隨后從馬上摔下。
白起再次御馬,用槍側(cè)之倒鉤勾住馮時盔甲,將馮時拖向秦營。王言及一百秦卒亦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跟隨在后。而那一百韓卒,見將軍被擒,束手無策,呆站原地,面面相覷。城垣上之鼓聲也戛然而止,南陽裨將瞠目結(jié)舌,不知所措。主將被擒,南陽城內(nèi)守軍方寸大亂,人人自危。
馮時被拖回秦營時,已氣絕身亡。白起扔下馮時,立即率大軍從營中殺出,直逼南陽城下。韓軍剛失主將,現(xiàn)秦軍又如猛虎襲來,人人驚慌失措。相反,敵將被殺,秦軍上下士氣大盛,人人奮勇爭先,勇猛無敵,很快便攻破城門,登上城垣。
夕陽西下時,南陽城已落入秦軍之手。當(dāng)晚,白起宰牛羊犒賞三軍。秦軍上下皆向白起祝賀,賀其將馮時斬于馬下,并贊其寶刀未老。而白起則謙虛道:“此戰(zhàn)能勝,多虧驊騮。若非其奔停自如,被斬于馬下之人恐為在下?!?p> 王言則說道:“驊騮與白兄相伴多年,若非對其習(xí)性甚為了解,也不會貿(mào)然佯敗。”
言畢,眾人皆為白起的有勇有謀而贊嘆不已。
次日,白起再率大軍往太行山道而去。只見王龁正帥其部與韓之援軍拼殺,白起立即揮軍助之。援軍寡不敵眾,節(jié)節(jié)敗退,最終退至谷中。白起欲追擊敵軍,被王龁制止,進言曰:“太行山道皆為山谷,道路崎嶇陡峭,可謂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及,不可貿(mào)然進入?!卑灼鹩谑鞘谷娡V惯M軍。
王龁又謂白起曰:“太行山道皆被韓軍占據(jù),我軍只能堵于此?!?p> 白起問曰:“阻擋援軍期間,我軍傷亡與韓軍相比,誰多誰少?”
王龁回曰:“起初末將不知太行山道兇險,貿(mào)然攻入,傷亡多于韓軍。后改為在山道口據(jù)守,傷亡與韓軍相當(dāng)?!?p> 白起說道:“可如今敵寡我眾?!?p> 王龁說道:“山道中,地勢高者皆被韓軍所占,且道路狹窄,并排而行,僅能容三至五人。”
白起說道:“如此看來,此山道難攻也。”
王龁則說道:“可若不占此山道,截斷韓軍。日后我軍大軍若撤離,上黨之韓軍則可穿過此道,襲擊秦軍剛占之城池。反之,若能攻占此道,則只需極少兵將,便能扼住上黨之韓軍。”
白起問曰:“可曾另尋它路,以對道中韓軍前后夾擊?”
王龁回曰:“末將曾派一小隊士卒上山尋路,可山勢陡峭,皆無功而返?!?p> 白起嘆息道:“這就難辦矣!”
于是,白起率一軍回南陽,留王龁于太行山道口繼續(xù)阻擊韓軍。
南陽衙署內(nèi),王言見白起愁眉緊鎖,問曰:“白兄有何煩惱?”
白起回道:“那太行道地勢雄峻,乃天險也。若不奪之,便不能切斷上黨與南陽之道,也就不能穩(wěn)固南陽之地?!?p> 王言說道:“聽聞太行道陘闊三步,長四十里,孔道如絲,蜿蜒盤繞,關(guān)隘林立,確實易守難攻也。”
白起問曰:“王姑娘可有良計破之?”
王言回道:“說來慚愧,并無計策取道。太行道就如函谷關(guān),只能強攻,無法智取?!?p> 白起遺憾道:“若不截之,則南陽白取也?!?p> 王言繼續(xù)說道:“既不能智取,那便強攻?!?p> 白起說道:“太行山道,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若強攻,秦軍恐傷亡慘重,且能否攻下,也未可知?!?p> 王言說道:“之所以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皆因韓軍只需固守,前方一卒倒下,后面便有新卒頂上,由此而占得先機。若能使其失此先機,則地勢對兩軍平等也。”
白起問道:“如何使地勢對兩軍平等?”
王言說道:“夜襲太行道。”
白起說道:“道路兇險,夜襲對于秦軍實乃兇險也?!?p> 王言說道:“此計雖險,但對韓軍亦險也?!?p> 白起又言:“可太行道有四十里,一夜之內(nèi)豈能盡取之?”
王言回道:“太行道以天井關(guān)最為重要,此關(guān)可擋太行南北,有云曰:‘形勝名天下,危關(guān)壓太行?!jP(guān)便是指天井關(guān)。只須攻下此關(guān),便可截斷太行道。北面之關(guān)隘,日后再尋機奪之即可,或等韓軍自行退去。”
白起說道:“讓我好好考慮?!?p> 于是,三日后,白起還是采納了王言夜襲太行道之計。是夜,秦軍點著火把,趁夜進入太行山道。由于夜黑路險,行軍途中,偶有秦兵摔傷,甚至摔死。然兵貴神速,白起并未停止前進。
橫亙于秦軍面前的第一道關(guān)卡便是羊腸坂。此時,白起下令全軍熄滅火把,不留一點火光,隨后借著月光徐徐前行。韓軍想不到秦軍會夜攻太行道,此時人人皆熟睡未醒,營地?zé)o人監(jiān)守。秦軍登上羊腸坂,見到韓卒,便是對著熟睡中的韓軍一槍刺下。很快,秦軍便奪下了羊腸坂。
隨后,秦軍繼續(xù)前行,至星軺驛。此處地勢平坦,秦軍與韓軍一陣廝殺過后,便奪下了此地。白起令一隊秦軍留守于星軺驛,其余秦兵繼續(xù)前進。途中不免有秦兵因看不清道路而摔傷,然秦軍并未停步。碗子城,其狀如碗。因碗子城非韓軍第一道防線,城垣上無韓軍監(jiān)守。秦軍以飛爪登上城垣,隨后打開城門。秦軍大軍從城門進入城內(nèi),殲滅韓軍,奪下此城。
秦軍點上火把,繼續(xù)行軍,隨之而來的是小口隘。此處道路極狹,且有韓軍巡視。未及秦軍將火把撲滅,韓軍便發(fā)現(xiàn)了秦軍蹤跡。哨兵將此處所有韓卒叫醒,整好隊列。白起見之,心想只能強攻,于是下令秦軍沖殺。兩軍短兵相接,因韓軍占據(jù)高地,秦軍傷亡大于韓軍。只是由于夜黑,后排韓卒很難及時發(fā)現(xiàn)前面之人已死,未能及時沖上去補充缺口。而秦兵甚眾,因此,秦軍雖傷亡略大于韓軍,但卻可緩緩前行。良久,秦軍登上了高處,與韓軍同處同一地勢。隨后由于韓軍兵少,秦軍得以繼續(xù)向前,很快韓軍便被逼向了坡道。此時,便是秦軍處于高地,韓軍也就難免一敗涂地。
奪下小口隘之后,便是大口隘。大口隘之道略寬于小口隘。秦軍按照奪下小口隘之法,奪下大口隘。此時天色將明,若不在天亮之前奪下天井關(guān),那么今夜之努力將付諸東流。白起于是下令全軍加快步伐,盡快趕到天井關(guān)。距關(guān)口很遠處,白起便下令熄滅火把,繼續(xù)借著月光前進。天井關(guān)雖有韓卒放哨,但夜色昏暗,待秦軍至關(guān)下時,哨兵方才發(fā)現(xiàn)敵軍。哨兵于是敲鑼打鼓,叫醒眾多熟睡中的韓卒??蔀闀r已晚,眾多秦軍不斷地利用飛爪登上城垣。僅有的幾名哨兵根本來不及面對眾多爬上墻來的秦軍,很快幾名哨兵便被秦軍殺掉,隨后秦兵將關(guān)門打開,秦軍大軍從關(guān)門涌入。剛剛醒來的韓軍立即爬起,來不及穿上盔甲,便拿上兵器,從兵營里沖出來。然而在其眼前的是滿關(guān)的秦軍。秦軍見到韓卒,便是一擁而上。破曉時分,關(guān)內(nèi)韓軍已被殲滅,秦軍奪下天井關(guān)。
此役,秦軍雖因夜黑路險和地勢劣于韓軍,而傷亡慘重,但總算以最小代價奪下太行道最高處天井關(guān)。秦軍于天井關(guān)休整三日,繼續(xù)北上。奪下天井關(guān)后,秦軍士氣大漲,且已由原先的劣勢地勢轉(zhuǎn)為優(yōu)勢地勢,秦軍所向披靡,韓軍被打得慌不擇路。秦軍連拔數(shù)關(guān)隘后,上黨郡守靳黈見大勢已去,遂下令太行道全體韓卒撤回上黨。至此,秦軍占領(lǐng)并斷絕太行山道,使上黨之地與韓都新鄭的聯(lián)系僅剩野王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