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間,那人已看清局勢,身形一動,隨手將云兒拽至身后,指尖捏起多枚銀針,刷刷過去,最前面的十好幾只蜂子被射中,掉落在地。
云兒看得驚奇,心想這蜂子這么小,還能被打中啊。
隨后,這人拉著他,跑動起來。
云兒跟著他:“大哥,你那么厲害,跑什么?”
對方冷聲回應(yīng):
“廢話,蜂這么多,針沒帶夠!”
云兒聽這話差點沒笑趴下,可這一笑,腳步一個蹌踉,隨即便跟不上這人的腳步,眼看就要摔倒。
這人停步,稍一轉(zhuǎn)身,解了繩帶,那件黑色的斗篷像一尾碩大的荷葉,張揚鋪開,再將云兒直接兜住。
細(xì)聞這荷葉,有些酒氣。
云兒單單露出兩只眼睛,看著這人如何應(yīng)對蜂子們。
這人身后背了口大刀,若說飛針的技巧已經(jīng)是絕了,這刀在手中也被他使得天花亂墜,叮叮之聲下,蜂子們悉數(shù)落地,再構(gòu)不成威脅。
云兒看著這人,本來欽佩的眼神瞬間卻變?yōu)榭謶帧?p> 這人身上帶著殺氣,臉色陰沉。
最后一刀斜向下劈過去,云兒眼見那蜂子變了兩半,又靜靜看回刀身上明晃晃的紋飾。
曾經(jīng)有個雨天,他遇上一個頭戴斗笠,身披黑衣之人,那人不明分說,直接用刀傷了他,他差點就死了。
而如果沒有這個人,那后面的這些事就都不會發(fā)生,老爺子也不會……
他暗暗將身上的斗篷握實,顯出多道褶皺。
如同他當(dāng)下緊張而恐慌的心情。
這個人,沒有帶斗笠,卻還是那身黑衣,那把刀。
而且,居然連最后的動作都沒怎么變。
只是瞬間的轉(zhuǎn)身,所有的殺氣就在這人身上消失了。
“沒有蜂了,斗篷給我,誒,你攥那么緊干嘛?”
云兒有些不知所措,默默松了手,看那人將斗篷抽回去,又披在身上。
他聲音低沉,默默后退幾步:“多謝大哥,不過……你大夏天穿個斗篷,不熱嗎?”
那人指了指天:“你這小孩,管我作甚?而且,沒看到要下雨嗎?”
云兒此時也不知該對這人說些什么,只好暗自慶幸此人沒認(rèn)出自己,那就繼續(xù)裝不知道好了。
他點點頭,欲向此人道別。
那人卻忽然叫住他。
嚇得他汗毛倒豎,極不自然地回頭,含著笑問怎么了。
那人便指著一處方向:“下山的路在這邊。”
云兒松了一口氣:“好,一時迷糊分不清了,多謝大哥。”
說完,他向那人指的那個方向走去,走得很慢,更不敢跑。
那人覺出不對:“你等等?!?p> 媽呀,這么玩誰受得了。
云兒暗道不好,急于想逃離那人的視線,腳下已經(jīng)狂奔起來。
可他忘了自己與那人身高懸殊,更何況那人還有武藝,于是只一個翻身,已經(jīng)到他面前了。
那人上下仔細(xì)看了看他,隨即而笑:“想起來了,我認(rèn)得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你是跟著宗家軍一起來的吧?我可以帶你去找宗家那個病秧子!”
云兒想哭得心都有了:“大哥你什么意思,我聽不懂?!?p> 那人擺手:“別裝傻了,我又不會殺你第二次,上次是殺錯了?!?p> 這番話搞得云兒有些摸不到頭腦,苦著臉道:
“大哥,別的不說,怎么你殺錯人還能這么輕松地說出來?!?p> 那人指著云兒:“這下你承認(rèn)了不是?我就說沒認(rèn)錯。”
順手已經(jīng)攬上云兒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邊一靠:“我說小兄弟,這其中原因有些復(fù)雜,宗家呢,雖然可能利用了你,不過后來人家對你也挺好啊,而我又沒有真正傷害你的意思,你看剛才還救你來著?!?p> 云兒聽得迷糊,不過心想此人不能輕易相信。
他點點頭:“也是,那大哥怎么稱呼?”
那人看著他:“徐堯?!?p> “徐堯大哥好,我叫云兒?!?p> 云兒也不知道這人來路,既然主動要帶他去找宗顧,那就看看這人能裝到什么時候。
他稍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抬首:“大哥,你還得幫我再救個人?!?p> 樹林。
葉尖滑落水滴,打在云兒的頭頂。
他抬頭,望見樹葉的縫隙之中,還透出些微弱的陽光,不知這征兆是吉是兇。
隨即雨點滴落,淅淅瀝瀝,并不大。
兵大哥躺倒在地,他忙跑過去,見其渾身是血,臉上發(fā)白,跟之前同老爺子收的尸體差不多,于是心中跟著難過,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
徐堯走至近前,瞥見那士兵傷得是挺慘,身上都是刀傷,不過還好,暈倒了只是因為失血過多,都沒有傷到要害,遂架起那士兵:
“走,帶他回去?!?p> 云兒帶著哭腔:“都是因為我。”
徐堯明顯不耐煩:
“哭什么哭,人還沒死呢。而且還死重死重的,過來幫忙?!?p> 云兒聞聽有些高興,便爽快答應(yīng)一聲。
起身時,懷中那卷綢布剛好掉落,許是方才走得急了。
而因一開始僅是草草卷上,落地之后竟完整地鋪展開來——工整的小篆外加一片明黃,在泥土之上甚是顯眼。
徐堯讓云兒過去幫忙,本來只是句玩笑話,自己雖有些吃力,可怎么也不可能讓個小孩幫他,只是天生見不得人哭,才如此說。
可不經(jīng)意間看到那綢布,卻是意料之外,心中五味雜陳,大驚大駭。
云兒沒有察覺徐堯神情上的變化,只是很快將那綢布撿起來,心想還好雨并不大,沒有粘上濕土。
他大概卷了卷便重新放回懷中,不禁又向里探探,發(fā)現(xiàn)那釵子還在,露出放心之色。
等他去幫徐堯扶兵大哥之時,才覺得徐堯有些不對勁。
“徐堯大哥?”
徐堯?qū)⒋魷哪抗獬榛兀骸皼]事,剛手腕抽筋了,叫你幫忙你還不幫!”
云兒跟著笑:“我就不信你使銀針那么厲害,抬個人還能抽筋?!?p> 徐堯?qū)⒌赌迷谏韨?cè),冷眼看著云兒流著汗,很用心扶起那士兵的手臂,助其背起兵一。
其望向遠(yuǎn)處,臉上的笑容慢慢收回。
山風(fēng)吹過,裹挾著濕潤的雨氣,碰到峭壁便發(fā)出些尖銳的響動。
此番最終的贏家果然是耀深兄,如此一來,姜家這股不穩(wěn)定的勢力便有所牽制。
有了耀深兄,還真是什么都不用發(fā)愁。
本正要回府復(fù)命,卻單單遇上了這個以前殺錯的少年。
如今想來,以前,還真是沒殺錯。
而且,可能還得再殺第二次。
意外之驚,亦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