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元躊躇了一下,他只是想盡快解決問題,那看到阿瑜目光中狠意篤定,便收回劍向旁讓了一步。
羊祜顯然很了解自己的親姊,更是直接退后不言。
“瑜兒,你還是小心點(diǎn)?!?p> 她轉(zhuǎn)過側(cè)臉,看向司馬師的眼睛,從容地笑笑,就動身迎向?qū)γ娴难Ч韺ⅰ?p> 鬼鴦那邊,雙手前探,放出洶涌邪氣。
“吾得此物……今夜,鴦要見血!”
她右手上黑火燃起,從中顯現(xiàn)一把,黑中帶赤的方形鋼錘,錘頭上穢邪的血光閃動。
那錘頭不完整,邊緣是切割的斜面,似正是鄢陵侯之錘缺失的另一塊。
鬼鴦尖聲嬌喊,軀體妖變出青骨玉血、墨翼背生,展翅飛縱而來,舞錘殺砸向阿瑜。
鬼女帶妖風(fēng),司馬師感到皮膚被吹割得微微刺痛。
阿瑜直面她的攻勢,火熱靈氣從身體里噴薄而出,長發(fā)燃作一頭青藍(lán)烈火,運(yùn)起匕首沖上去接戰(zhàn)。
錘帶千鈞之力劈下,阿瑜匕首帶著靈狐火,巧勁點(diǎn)在錘側(cè)將其格開,她們在半空里硬碰硬短兵相接。
雙方力道,碰撞出的氣流橫掃水面,催起激蕩波紋,空中飄灑的花瓣受震紛紛碎成粉塵。
嘩啦一聲,鬼鴦重重摔進(jìn)水里,她身周霎時蒸騰起一片水汽。這幾個接戰(zhàn)來回的短短時間內(nèi),她已滿身是切刺傷口,面上幾道滲血擦痕。
她口中獠牙露出、怒喘著,拄錘柄立在淺水中踉踉蹌蹌。
鬼鴦臉上有了些驚懼,她沒想到,即便自己用著此蘊(yùn)含深力的寶錘,在阿瑜面前也只是占盡下風(fēng)。
子元看向另一邊,阿瑜也被震蕩開來落水,卻毫發(fā)無損,迤迤然推匕捏訣,再向鬼鴦壓迫而去。
她冷聲道,
“無能而持寶器,又有何用?這錘在汝手中,和凡鐵又有何異?”
言畢她步下生風(fēng)飄縱而起,匕刃蓬發(fā)靈火,沖鬼鴦直直撲殺過去。
那邊女妖青面一橫,作出拼命架勢,舉錘凌空舞了一個圓圈,然后重重砸進(jìn)水中。
一圈青磷焚火,以她所立處為圓心,向四面放射出去。
這一圍火攻全無死角,眼見阿瑜避無可避,她忽然停步揮匕,劃出一道虛光。
然后她身形就消遁進(jìn)那虛光里,鬼鴦的錘火掃了個空。
女妖眼前目標(biāo)消失,頓時驚疑緊張,握緊寶錘護(hù)住身周。
然而她守勢也是徒勞,在其背后,無聲地亮起詭靈青光,阿瑜的狐影浮現(xiàn)其中,鬼鴦卻毫無所覺。
毫無聲息,阿瑜身形實(shí)顯而出,就已站在了她身后近處。
鬼鴦感到不對,正要回頭,阿瑜的靈匕已狠命刺下。
痛苦的尖叫,大片鮮血瞬時染紅了她上身黑衣,絕處反擊,鬼鴦拼了命將錘子回身一掄。
帶著毒火的錘頭,僅僅撩中一點(diǎn)阿瑜的衣擺,她向后跳出幾步,看獵物的眼神一般冷冷盯著鬼鴦。
這一刺,阿瑜的靈火已注入其身,女妖咳吐出一口血,后背肌體已開始焦?fàn)€焚化。
她跺了跺腳,朝阿瑜唾了一口,然后拋下寶錘,對空一揮手。
隨著她的袍袖,一團(tuán)黑煙劃出,鬼鴦急縱身躍入,立刻消失遁走。
阿瑜跟著追了進(jìn)去,并向子元和羊祜這邊招了下手。
緊隨著她,他們倆也跳進(jìn)其中,黑煙漩成的影道,竟有點(diǎn)類似異境裂隙。
但司馬師很快看出,這不過是利用妖氣與異境波動的小把戲,他們本身所處的空間沒有改變,這通道只是加快便捷了位移、并能用影霧來掩護(hù)藏身。
……其實(shí)就是方便跑路。
在影道中,周圍灰蒙蒙的一片,外面的景象全部扭曲模糊,只有前方的霧光在引導(dǎo)方向。
阿瑜縱在前方不遠(yuǎn),很快,他們就遠(yuǎn)離了淺湖枯林、穿過了之前遠(yuǎn)處的黑沉高墻。
不一會,影道到了盡頭,霧縱速度變慢、影幕迅速稀薄下來,四周實(shí)景迅速變得清晰。
司馬師大概瞥了一眼,他們過墻進(jìn)來的位置,是長安另一邊的桂宮門附近。
影遁通道消失,他們跨出落入半空中,仍是沉夜黑風(fēng),正下方是西市一片密集的街區(qū)。
三人落地之處右首,是一座古舊的浮屠塔,周邊街坊幽幽燈火中,竟然有酒歌樂舞聲。
待得他們兩個落地,阿瑜沿著一旁街邊的青石墻嗅了嗅,然后指了下身后的方向,
“這邊。”
小街兩邊的曲徑幽道深處,不時有媚靡小曲傳出,司馬師乍一聽,與曹植府上的嬉宴歌樂很像。
前面的岔路口,阿瑜領(lǐng)著轉(zhuǎn)入右邊,一個杏旗酒館,就在跟前。
到這里時,子元也一下就感到了,鬼鴦那邪穢的禽息,阿瑜對他眨下眼,撩開酒簾就跨了進(jìn)去。
看起來就不像凡人的酒倌,笑臉迎上來,司馬師要他給找一處靠偏安靜的雅席。
坐下后要了酒和魚鲙,阿瑜淺酌幾口,聚精會神地感應(yīng)觀察。
堂間有錦臺,幾個伶伎正在彈唱,曲樂清亮動人,客人們拍手稱彩。
司馬師嘗了一口,那極鮮滑嫩的生魚肉,伴著沖鼻的芥葵,雖嗆但也十分可口。
他和羊祜推杯換盞,半壺酒很快下肚,正當(dāng)微醺之際,阿瑜一下起身,雙目灼灼盯住通向酒堂后的過道。
她想了下說,
“阿弟,你可還能假作血誘否?”
“可。”
子元問他們血誘是什么意思,羊徽瑜對他解釋道,
“鬼鴦既然是湘水妖禽,現(xiàn)被我青火重創(chuàng),急需啖血來療傷。而血誘,是阿弟捕異獸怪禽時的拿手好戲?!?p> 她笑著看了一眼叔子。
“其實(shí)便是閉脈藏息,佯裝極弱疲體。同時拋出靈血誘餌,使得獵物誤以為,是毫無還手之力、卻身有靈氣精血的常人在接近。鬼鴦就匿在此店,她沒有再往遠(yuǎn)逃,想是以為自己已擺脫了我們?!?p> 阿瑜說話的同時,羊祜已經(jīng)接過了匕首、解下左手腕甲,擼起了衣袖。
“那么現(xiàn)在借著這酒肆,人多嘈雜的環(huán)境,假作出一個肥美血餌,對此妖孽的誘惑必然極大。我們初到長安淵異的這一面,毫不熟悉,許多不知底細(xì)的異人在側(cè),最好不要在店里直接過去動手。”
她豎起耳朵再細(xì)聽一下,對阿弟一揮指頭,表示可以了。
“同時,妖孽她傷重,不吞食生血靈肉的話,撐不了多久。所以即便她心有疑慮,也不得不冒險過來。”
子元聽完后心想,自己娘子雖一貫滿口儒仁正道,但該詐狠的時候也絲毫不含糊。
阿瑜話音一落,羊祜便在左小臂背面輕輕一刺,青春精氣勃勃的鮮血就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