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過來后,他起身去看那些墓龕,上面的那些九頭雉雞妖紋,似印證了棺主胡喜媚的身份。
喜媚、妲己和王貴人,一起為軒轅墳三妖,本魄分別為雉雞精、妖狐和玉石琵琶,受女媧命而入世迷惑商紂。但后來難移妖淫本性,沉淪于人間榮華富貴,迷失魄格后又犯下滔天罪孽。最終難逃一死,被女媧打為罪惡根源并酷罰加身,且除去她們在封神榜上本有的名位。
“……胡喜媚嗎,是被何人尋召而重新禍世?……”如娘喃喃輕問,眼中充滿嫌憎之色。
她青鸞清體對此血污敏感,看著這穴內雉妖的穢邪之痕,十分不適。
阿瑜將刮下的妖塵放入小瓶中,再觀察了下墓室后,回身道:
“雉妖已遠遁,此處已空無所用,呆在這徒增煩惡,先出去再說?!?p> 他們三個出墓穴并離開妖宅,回到營場,只見司馬師命回來的兵士,都委頓在地昏迷。
阿瑜和如娘上去看了看,所幸只是被妖息迷倒,她們揮出靈力之風,催解了軍士們身上的迷毒。
“他們很快便能醒轉……師郎,我和如妹,先回房院家中等你交兵回營府?!?p> 二女離去后不久,這些魏兵都接連醒來,似是都不記得之前發(fā)生了何事。
再到場前營帳一瞧,之前的那些軍士死尸,竟都不翼而飛,連血跡都消失不見。
他無聲呆站片刻,便回身喊令,帶剩余的這些年輕魏兵,上馬返撤城郊。
在營府交報完畢,他回到城南家中,兩娘子正在燈邊,擺弄那一撮妖塵。
屋內已擺好她們買來的屏風和花飾等,本來的陋室變得雅致了許多。
司馬師坐到桌邊,就阿瑜用指尖在妖塵上輕華,其粉末隨之輕顫,漸漸構出一個紋路圖形。
“還有相關的妖之處所,就在洛陽城內?!彼袂屏艘谎?,輕聲言道。
司馬師看著那淡淡血紅的線紋,想了想后,對昌如說:
“如娘,我想托你先回溫縣塢堡一趟?!?p> 她抬起頭,略有點驚訝。
“我娘現(xiàn)在在那里,你可以先拜見一下……并且,把我們回洛陽落腳的信息帶過去,如果汲叔那邊有什么事,便可直接差人報到這里來?!?p> 昌如微微點頭,應了下來。
“我和阿瑜先從這血塵入手偵尋,同時,這個給你……”
他把魚王珠掏出來,交到了她手中。
“到了山中,尋一處水泉,召上仙鄉(xiāng)之門,從仙尊那把子上帶回來?!?p> 阿瑜給她講了血城中的變故,如娘哦了一聲,才知道司馬昭被挾持后獲救的事。
第二天昌如備馬上路,司馬師忍不住又囑咐她注意安全。
“夫君,妾已不比從前,你就不用無謂焦慮啦?!?p> 她走之后不久,阿瑜從那妖塵的紋圖中,琢磨出來了位置線索,將其畫在了一旁的信紙上。
指向所處,是在城東南角的緊靠里一帶。
兩人出院東行,走了一陣,天空就飄下了細雨。
洛陽城東南許多窄街陋巷,小道曲折密布,為貧民窟集聚之地。
在其中繞了半天一通好找,才尋到紙上所示的地方,一座看似荒廢的狹小院落。
推開半閉的院門,發(fā)出干澀的吱呀聲響,向一旁緩緩斜開。
走入其中,果有妖氣,羊徽瑜眼睛一亮,生出警惕青芒。
院中陋室前有一個矮小石臺,上面刻有橫豎方格紋,好似棋枰。
他手指輕輕觸到棋枰上,忽就一股吸力發(fā)出猛一拽胳膊,然后吸力轉為推力反彈開手掌,一道靈氣的無形波紋,就迅速地遠遠傳蕩開去。。
眼前一陣刺眼光亮,氣流縈繞,視野瞬間落入一片渦流中,片刻后,氣旋如灰煙消散,周圍似一切如舊。
院內屋中這時發(fā)出奇異流動聲響,司馬師和阿瑜進去一看,一處地窖暗道的入口在地上洞開。
走進去后,妖氣愈發(fā)濃烈散布,暗道不長,很快就出到了另邊的一間室內。
那陋室外也是一座逼仄偏院,稀薄的日光,透過云層絲絲揮灑下來,四周淡漫的妖異氣息。
……這里,不是洛陽。
回頭一看,那暗道仍在,沒有絲毫不尋常之處,只是強烈的妖氣在其間,似結成一道無形的渦幕。
走到院外街巷,這里的建筑風格原始古老,一些遠方的高大臺閣斜立影中,有種說不出的歲月滄沉。
街面石板上,覆著一層淡青色淤泥,十分奇怪,似是海邊之物。
羊徽瑜還在回身觀察那暗道,在思索著些什么。
妖息遠遠拖曳出去,無形指向遠處那邊,樓墻密集的異境之城。
子元躍上一個屋頂,由周圍樓閣屋宇的光影,辨別出了方位,他帶著阿瑜向這大城北面而去。
這里的詭靜氣氛,令他們不由自主放慢腳步,籠罩的虛淡妖寂,并無透出危險的感覺。
漫步于這些古老的街軌間,空無一人只有風影囈聲,司馬師首次感到,奇異的妖魂蒼涼傷感。
地上除了那偶爾出現(xiàn)的奇怪海泥,沒有其它異象痕跡。
漸靠近一座橋樓,似是通向這里上城中心的唯一路徑,橫跨于一條蜿蜒縱貫的內河上。
這里街巷附近的房屋閣樓上,出現(xiàn)了一些,倒吊著的骸骨。
風中微動的人骨,下半身均破朽不整,殘骸上披著晦爛的袍服。
走到已顯風化的石橋前,眼前景象終現(xiàn)兇凜。
扭曲橋道上堆著人與野獸的亂骨,白森森一片,彌漫詛咒的氣息。
他們兩個緩緩走上橋端,就見在這一側的不遠,一個身穿白色紗衣的女人靜立橋中,紗衣袍下,露出精致細甲。
女人一動不動,司馬師二人輕步走到其面前。
閉著的雙眼中,流出兩行血淚之痕,微朽風中,一頭蓬亂的烏黑長發(fā)輕輕擺動。
她手持細長刻符刺劍,潤白的脖子上,戴著一塊染血的白玉掛佩。
感覺到了他們接近,她慢慢睜開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瞳黯淡,還有一點微光在跳動。
女子掙扎著想舉起劍,可已虛弱到抬不起手臂。
阿瑜過去輕握著她臂膀,讓她觸感到自身的柔和人狐靈氣。
“我們非妖邪。”羊徽瑜低聲安撫。
白衣女看著她,感到阿瑜渡過來的靈魄力,臉上神色放松了一點。
她張開口,但喉嚨咔咔干嘶,說不出正常話語。司馬師才看到,她咽喉下方,有一道深深爪痕。
阿瑜伸出雙手,咬破一點自己的血液,敷在那傷口之上。一陣微青光閃爍,那撕裂痕邊生出血肌新皮,很快愈合上了。
然后她身子一松,就軟倒進阿瑜懷里。
“汝……星魄之人?”女人虛弱地問。
“這位少娘……”阿瑜點點頭,轉眼看向四周的敝亡之景。
接著垂頭反問:
“此是何地何處?”
女子臉上浮出慘笑。
“……朝歌!”
司馬師想到那雪火幻境,粉血金骨妖影。
阿瑜頓了頓,繼續(xù)問道:
“少娘是與何妖孽,血戰(zhàn)至此境地?”
“我是娥皇眷族女獵。魏諷尋召相柳時,偶開胡喜媚妖墓與其勾結,近敗后魏諷逃至這喜媚的妖庇古城域。我率族人追殺到此,與妖合惡眾血斗方止,卻已傷透力竭。”
“娥皇女神的圣眷侍從?”
白衣女子輕輕點首。
“魏諷……讓他逃了出來,殘事也是未了啊?!彼抉R師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