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呢?”沈芩小聲嘀咕,右手捏著鐘云疏的手腕搓來搓去,腦海里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她的雙手乃至兩條胳膊怎么會恢復得這么快?
沈芩挽起寬大的衣袖,只見從手腕纏著繃帶向上,一直繞到雙肩,還交叉到后背……不是專業(yè)人士不可能包得如此服貼!
又挽起鐘云疏的衣袖、拉開襟口、又掀起褲腿……傷口全部處理完畢,骨折處用薄竹板完全固定住,整個人像新鮮出土的木乃伊。
沈芩目瞪口呆,掖庭竟然有這么厲害的郎中?!
不對,剛才一路走來,魏大人說掖庭郎中全都調去永安城賑災了,沈芩眨巴眨巴眼睛:“我的天吶,魏大人這么厲害的嗎?”
還是不對,魏大人真這么厲害,怎么會被劉飯桶騙,還差點丟了性命?
思來想去沒有結果,沈芩放棄了,轉而聞著衣服襟口和袖口極淡的馨香味,是一種特別熟悉而且讓人放松的氣息,“難道是魏大人用的薰香?”
不是,更像是記憶深處的某種珍貴傷藥的氣味,沈芩快把腦袋想破了,卻找不到一點相關的記憶。
換成其他人大概就放棄了,可是沈芩好奇心和求知欲爆棚,不死心地又去聞鐘云疏外衣上的氣味,果然完全一樣。
更讓她震驚的是,鐘云疏頸項上的瘀痕變淺了許多,估計再有兩三日就能完全消退。仔細聞一下,卻是另一種極淡的藥味。
“你干什么?”鐘云疏突然睜開雙眼,一黑一藍的眼瞳又妖異得像精怪。
沈芩嚇得原地一跳,捂著胸口:“你怎么醒了?!”
“哼,”鐘云疏懶洋洋地開口,雙眼神采奕奕,蒼白的薄唇開合,“再不醒,本大人的清白都沒了?!?p> “……”沈芩心底的感激雀躍和開心,瞬間被譏諷得半點不剩,因為鐘云疏舍命相救,讓她的心里有些奇異的微妙,果斷轉移話題,“掖庭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名醫(yī)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鐘云疏斜了沈芩一眼,“要不要這么自命不凡的?”
“……”沈芩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個大白眼,懶得計較,挽起自己的衣袖證明,“有人替我們治傷,手段非凡,總不會是魏大人吧?”
鐘云疏分明還是懶洋洋的,異常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遮住突然深沉的眼神,打趣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隨即又放松下來,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如果不是不錯眼珠地看著,沈芩只會以為是幻覺。
“沈姑娘,”鐘云疏硬撐著起來,被沈芩摁在床榻上,“你做什么?”
“不要亂動!你全身多處骨折,心里沒點數(shù)嗎?”沈芩反唇相譏。
“啊,我想起一件事情,”鐘云疏的眼神落在沈芩摁在自己胸膛的手掌,掌形雖小卻十指纖長,“你說只要我醒著,讓你做什么都可以是吧?”
“……”沈芩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他竟然聽到了?還記得這么清楚!
“地震以后會有瘟疫,你能不能……”鐘云疏的話音未落。
“沈芩!”魏大人氣得滿臉通紅,大步進來帶著一陣旋風,“男監(jiān)有人上吐下瀉,還有出疹子的,那幫混帳東西,郎中走了,他們扣下所有的藥材和成藥,不給我們半點,讓我們自己想法子?!?p> “魏大人……自己想法子是什么意思?”沈芩不太明白。
“主管掖庭的是長使大人,目前空缺;掖庭分男監(jiān)和女監(jiān),輕柔主管就是魏大人,主管男監(jiān)一職空缺,暫代的就是劉醫(yī)監(jiān)。掖庭囚犯意外身亡、沒能接受足夠的懲罰,主事就要問責?!辩娫剖璨痪o不慢地解釋。
“如果意外死亡超過十人,罷免主事,”魏大人雖然面對沈芩,視線卻在鐘云疏身上,“剛得的消息,男監(jiān)六死二十傷,女監(jiān)基本輕傷不礙事。”
“所以,掖庭沒了郎中,男監(jiān)就占了所有藥材來自保?”沈芩恍然大悟,立刻明白魏大人的打算,“六死二十傷,那二十傷里不知能活幾個,讓他們去吧?!?p> “男監(jiān)已經有三人上吐下瀉了,”魏大人愁得胖臉全是褶,“疫病一旦蔓延開,女監(jiān)可怎么辦?”
鐘云疏和魏大人一致看向沈芩。
“魏大人,我要看掖庭輿圖,女監(jiān)的要更詳細,”沈芩有些累,索性盤腿倚在床榻邊,“疫病嘛,也就那幾種。保證水源和吃食潔凈就行?!?p> “這……”魏大人面有難色,“輿圖不能拿出來,更不能給女囚看?!?p> “輕柔,有我在,不必擔心?!辩娫剖鑷诟?。
“是!屬下這就去。”魏大人像踩著風火輪似的走遠了,完全顧不上腳踝骨裂需要靜養(yǎng)的事情。
“輕柔?”沈芩頸項僵硬得盯著鐘云疏,“是誰?”
鐘云疏伸手彈了一下沈芩的額頭,“魏大人姓魏,名輕柔?!?p> “噗……”沈芩差點被口水嗆到,“哈哈哈……她和輕柔有什么關系嗎?”活脫脫就是《水滸傳》里的愛美愛吃版母夜叉,竟然名輕柔???
“哎喲!”沈芩又挨了一個爆栗子,急忙護住額頭,“你干什么?”
“不管她要你救誰,必須盡全力去救,”鐘云疏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全身骨頭咯咯作響,“沈姑娘是女中豪杰,必定一諾千金?!?p> 沈芩瞬間被一頂高帽子從頭到腳罩住,內心神獸咆哮,面子上還是很客氣:“鐘大人,我一沒診箱,二沒藥材,拿什么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郎中沒有吃飯家伙,怎么治病?”
“沈姑娘冰雪聰明、醫(yī)術精湛……”鐘云疏義正辭嚴地“討債”,“急中生智一定是家常便飯,畢竟沈家的醫(yī)者仁心聞名大鄴?!?p> 又一頂高帽子從天而降,砸得沈芩很想一頭撞暈過去。
“沈姑娘,”花桃從外間沖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女監(jiān)里……有人要生了!你會接生嗎?”
“誰家的?”鐘云疏厲色問道。
“回鐘大人的……話,錢家的,”花桃惴惴不安地等著,“沈姑娘,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