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用警察出示姜致楠的的戶籍證明，只是看上一眼，姜緒寧就知道他是誰。
他大兒子姜修的兒子，他的長孫。
姜緒寧顫顫巍巍地，一手扶著病床床沿，坐了下去。“亦恒?！?p> “亦恒？”警察皺了皺眉，“他叫姜致楠?！?p> “姜致楠？楠？楠木的楠嗎？”
“是的。”
“錯不了了。他的父親叫姜修，他的母親叫何昕楠，我是他的爺爺……警察同志，他傷得重不重？為什么兩個孩子會在同一場車禍現(xiàn)場？”
警察面露疑色，有些事情還沒調(diào)查清楚，他們也不方便對姜緒寧透露太多，只是淡淡說：“肇事車在停車場沖向姜致楠，直接將他撞到低層的施工現(xiàn)場。而姜亦初當(dāng)時就坐在車子的副駕上?！?p> 姜緒寧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隨后便空白了一片。
“兩個孩子平時關(guān)系如何？”
“他們已經(jīng)有十七年沒見過面，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會遇到?！?p> 姜致楠其實醒過來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只是他聽到有陌生人的聲音，便選擇假寐沉默。
當(dāng)他得知第三把聲音竟然是自己的爺爺時，心里竟然覺得荒唐，尤其聽到他說“十七年沒見過面”，不禁感到既可笑又悲哀。
他緩緩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姜緒寧。雖然頭發(fā)已有些花白，臉上也有了皺紋，臉頰邊也浮現(xiàn)了幾點老人斑，但不可否認(rèn)，這是一個相貌極好的老人。
在他的臉上，他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亦恒，亦恒，你醒了?！?p> 姜致楠傷得不輕，許是麻藥的作用，此刻他尚未感覺到疼痛，只是渾身使不上勁?！熬焓迨?，可以讓我和爺爺單獨說兩句嗎？”
病房內(nèi)只剩下多年未見的爺孫倆，他們之間彼此陌生，也彼此隔閡。只是老人家的心情更為急切，望著姜致楠的那雙眼睛也是滿滿的慈愛。
“亦恒，醫(yī)生說……”
“我叫姜致楠。”
姜緒寧怔了怔，隨后點頭：“致楠，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聽警察的語氣，這似乎不是一場意外？”
姜致楠：“爺爺，小初他怎么樣了？”
姜緒寧：“頭部受傷，還昏迷不醒?！?p> 姜致楠失笑：“我想不到，他竟然豁出性命，也想殺死我?！?p> 姜緒寧猛地站了起來，那慈愛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同。他神情很是嚴(yán)肅：“致楠，話不能亂說，小初不是那樣的孩子。”
“誰知道呢，血脈相承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zhǔn)?！苯麻樕细‖F(xiàn)一絲慘淡的笑意。
姜緒寧看著與姜亦初有幾分相似的姜致楠，可心里充斥的卻是滿滿的陌生感。他的眼睛沒有純真，而是與年紀(jì)不符的陰郁，像是常年在暗黑的地方，失去了光彩和熱量。
這一刻，他是心疼這個長孫的，但他心里也升起一股寒意。
“你父親呢？”
“哦，他早死了?！苯麻Я颂а燮?，嘴角扯出一個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十幾分鐘了，你終于想起他。”
“你好好養(yǎng)傷，”姜緒寧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了姜致楠雙腿的位置，“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你跟我們一起去美國。
——
醫(yī)院住院部樓梯間，一個老人蹲在轉(zhuǎn)角處掩面哭泣，他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他的聲音極弱，但在他的心里，卻是在嘶聲吶喊著，痛哭著。
十多分鐘后，姜緒寧才控制住情緒，他雙眼通紅，盡顯蒼老。
樓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姜緒寧，這種躲在樓梯間痛苦的人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個了。
陌生男子停住腳步，掏出一根煙遞過去：“老人家，來一根，緩一緩，就舒服了。”
姜緒寧伸手接過煙，咬在唇間，那陌生男子打了火送過來?！凹依镎l生病了？”
“大兒子……死了?！?p> “節(jié)哀。”
往后半個月，姜緒寧奔波于姜亦初和姜致楠之間。
姜亦初是醒過來了，但他的記憶受損，忘記最近三年發(fā)生的事情，自然也想不起為何自己會發(fā)生車禍。
姜致楠的左腿廢了，醫(yī)生建議截肢，裝上義肢還是可以進(jìn)行簡單日常的活動，結(jié)果被他轟了出去。
按姜致楠的履歷，要申請美國簽證是十分困難的，但姜緒寧并未放棄，勢必要將他帶去美國。
姜致楠病房內(nèi)，一個模樣約二十四五歲的，穿著性感火辣的女子坐在旁邊，削著蘋果。與出入醫(yī)院的家屬們的一臉憂傷不同，她神情格外輕松，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蘇安：“我查清楚了，這一切都是陳亮干的?！?p> 姜致楠：“陳亮？你男人？”
蘇安：“呵，對，我的飯票之一?！?p> 姜致楠緊了緊拳頭：“為什么？”
蘇安看了一眼他的手，輕聲一笑：“還能為什么，就是懷疑我們的關(guān)系唄。你跟我打聽玉池的廢棄車庫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蹤著。你也是蠢，廢棄車庫里有輛車，這樣都沒發(fā)現(xiàn)異常?！?p> 姜致楠：“他想干掉我，又何必繞這么大的彎?！?p> 蘇安：“男人腦子進(jìn)水的時候，誰能理解？那個黃毛開車也是一把好手，就在快撞上你的時候，居然還能棄車逃出，只受了點皮外傷。陳亮，呵，估計給了他不少，那小子現(xiàn)在將責(zé)任都攬自己身上，說不知道剎車失靈，完全就是一場意外。”
姜致楠沉默不語，當(dāng)他得知姜亦初就在副駕上時，他真的以為這個堂弟對自己起了殺心，沒想到到頭來，他才是無辜受牽連的。
蘇安又摘了一串葡萄，慢悠悠吃著?！澳阋矂e著急，我正在搜集證據(jù)，等找齊了，就匿名寄到警局。不把陳亮送進(jìn)去，姐姐不姓蘇?！?p> 她說得極自然，就像是在討論天氣一般，但話里透出來的冷意，卻符合極了她那雙貓一般的眼睛，又冷又辣。
姜致楠攸的一笑，突然將聲音放得格外輕柔：“別，就讓黃毛擔(dān)著，陳亮這個人情，我領(lǐng)了?！?p> 蘇安看了姜致楠一眼，有些疑惑，但沒多問，只是懶懶地說：“行，聽你的?！?p> “安姐，再幫我一個忙。想想辦法，把我弄出去?！?p> “去哪里？”
“哪里都行。老頭子要帶我去美國，我不想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