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維斯夜空宛如一塊繁星布，懸掛于查理頭頂之上，伸手就能觸摸得到，仿佛置身于天地之間。
“從這往下看，你感覺怎么樣？”豪情萬丈的查理問旁邊的多蒙尼。
二人站在到碼頭最高處，由于皇帝到來，工地反而比平時更繁忙，工人們干勁十足，因為皇帝陛下又大發(fā)善舉，給每人增加一倍工錢，不賣命表現(xiàn)更待何時。
波旁情報局長微笑道：“陛下，您創(chuàng)造了一座偉大之城，必將永存史冊，臣能參與其中萬分榮耀?！?p> 查理也好不謙虛笑道：“你的恭維我收下了?！?p> 誠如多蒙尼所說，這座尚未完工的城市，是在一片荒原上拔地而起，也許人們會忘記一位圣明君主，但不會忘記曾經(jīng)給予他們家園的創(chuàng)造者。
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因為當艾維斯如火如荼的建造的時候，遠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人，正對著窗外幽暗的城市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輕聲說道：“萊斯先生，你真決定要這么做嗎？”
老人頭不回的決然道：“我已經(jīng)活這么久了，不再乎何時會死去，我最擔心反而是能不能達成心愿?！?p> “那至少能讓我陪你一同前往，總比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要強，”中年男子露出一絲無奈。
老人回頭正色道：“不，你要守住這里，當一切無可挽回的時候，你帶著王室離開，這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而且必須要做好?！?p> 中年男子還想要說，可見到老人蒼老嚴肅的面容，最終默默點頭。
“請您放心，我會為此拼盡全力守護王室安全離開?！?p> 老人鄭重點頭表示謝意，然而他也知道，在目前被重重包圍之下，能把王室安全護送離開葡萄牙談何容易啊。
原來老人是葡萄牙前首相龐巴爾侯爵，他被譽為“葡萄牙王國的救世主”，源于他在1755年那場大地震中，把葡萄牙從廢墟中拯救起來，這位果敢冷酷著稱的葡萄牙首相，本應在1782年就去世，但現(xiàn)在反而活好好的，也許查理的到來，發(fā)生所謂的“蝴蝶效應”，成就了他在葡萄牙政壇的超然地位。
而中年男子則是他的學生，葡萄牙王室財政總監(jiān)兼國王特別顧問萊斯特斯?托卡洛塔，一位忠誠的龐巴爾追隨者，說白了，就是龐巴爾控制王室工具，在龐巴爾1777卸任首相后，一直靠他影響著葡萄牙政局。
這次，龐巴爾面臨徹底失去葡萄牙掌控權(quán)，不甘心之下，決定前往艾維斯面見查理，想辦法保住葡萄牙不被亡國，從這點上來說，他不愧為一位值得尊敬的愛國者，雖然在國內(nèi)被冠上獨裁者的稱號。
查理在艾維斯的第四天，正要準備前往前線視察之時，被告知有來自里斯本的來訪者，當聽到對方名字時，自己也被愣住了。
“他怎么還活著？！”
這話還真有點失禮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太過驚訝，也有點責備的意思，畢竟這么久都沒有關(guān)于龐巴爾侯爵的信息。
多蒙尼也面露愧色：“陛下，是我疏忽了，龐巴爾侯爵，從卸任葡萄牙首相后，就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傳言他已經(jīng)過世，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出現(xiàn)了?！?p> 查理也不想過多追究，畢竟一個隱居多年的人，沒人會在意，何況龐巴爾侯爵卸任時，他還在歐洲各地游歷，對于這位葡萄牙實際掌權(quán)者，也多半是道聽途說而已。
“算起來，他今年可是106歲了吧。”
“是的，龐巴爾侯爵，生于1699年，如果真的是他，將是歐洲有史以來年齡最長的人，太不可思議了?！?p> 不可否認，查理內(nèi)心是無比羨慕，活得這么長時間，還頭腦清醒，活動自如，當然還一樣不可一世。
查理羨慕歸羨慕，但對這位歐洲第一老壽星的來意，還是能猜出來，十分玩味說道：
“也許他活得太長時間，思想也固化了，到了這一步，葡萄牙終將成為歷史?！?p> 多蒙尼卻提醒道：“陛下，龐巴爾侯爵在葡萄牙國內(nèi)影響很大，所有政治勢力都有他的烙印，對于穩(wěn)定葡萄牙政局有很大助力，如果能爭取，可以試一試。”
掌權(quán)葡萄牙近三十年的權(quán)臣，又是受人愛戴的百歲老人，對想要吞并葡萄牙的統(tǒng)治者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拉攏者和吉祥物了。
“我也想看看，活成一百歲的人是什么樣子?！?p> 查理在艾維斯皇宮，一處簡易的臨時客廳里，接見風塵仆仆而來的龐巴爾侯爵。
查理還真有點稀奇之感覺，眼前這位叱咤葡萄牙近半個世紀的權(quán)臣，就如梅拉法師一般，仙風道骨，手里就差一把法杖了。
龐巴爾也沒想到，傳聞中貪婪奸詐流亡者會是這么粗獷的形象，簡直像是不入流的海盜船長，還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可真令人詫異。
龐巴爾侯爵向查理行禮道：“尊敬圣查理陛下，請接受我的誠摯問候?！?p> 聲音雖然有些蒼老低沉，但吐字清晰，展現(xiàn)一位老貴族不卑不亢的神態(tài)，畢竟他是來談判，而不是來投誠，該端著一些才行。
查理也熱情道：“龐巴爾侯爵，對我來說你是長者，我該向你問候才對?！?p> 說是這么說，還是一副君主接見臣子的姿態(tài)，歐洲可沒有禮賢下士的說法，君是君，臣是臣，平時可以隨意勾肩搭背沒問題，可該有的禮節(jié)還是要有。
龐巴爾也選擇無視，直接說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是請陛下放過葡萄牙，葡萄牙可以在此基礎上，接受貴國作為保護國且擁有的最大權(quán)利?！?p> 歐洲所謂的保護國最大權(quán)利，可不同東方屬國名義上的象征性，不但可以接管軍事，還可以接管立法、外交和關(guān)稅，基本掌控一個國家的重要的命脈，除了行政、司法、稅收權(quán)還歸屬被保護國。
這相當于是半殖民地的性質(zhì)，可如今唯一能保存葡萄牙王國作為一個國家存在，所能爭取的最大權(quán)益。
查理眼睛一跳，也不急著回答，反而示意龐巴爾侯爵落坐對面的椅子上，中間是一張剛剛擦拭干凈的工具桌，有點不倫不類，又因為沒有侍女，所以多蒙尼臨時充當侍者，給兩人端上熱騰騰紅茶，站在一旁伺候，艾維斯現(xiàn)在還是有點冷，屋內(nèi)壁爐不得不提前啟用。
查理等龐巴爾侯爵喝口茶放下杯子，說道：“為什么不直接回歸，一樣賦予你們行政權(quán)，在波旁帝國的庇護下，葡萄牙地區(qū)會進入一個嶄新美好的未來?！?p> 前線已經(jīng)逼近里斯本，破城滅國幾乎無法改變，相對于不痛不癢，還不如一勞永逸，可真的能一勞永逸嗎？
查理也沒有最終把握，畢竟這是在吞并一個國家，如何消化才是他面臨最大問題，如果無法掌控葡萄牙，造成局勢長期動蕩不安，反而會成為波旁帝國的累贅。
龐巴爾侯爵正視查理說：“陛下，葡萄牙雖然歷史上屬于西班牙，可幾百年過去，這塊土地已經(jīng)深深打上葡萄牙印記，也許可以一時屈服，可時間總會消耗這份耐心，任何一點星火，就會徹底辦法，除非你可以殺掉幾百萬人?！?p> 這是查理最頭疼的問題，歷史上拿破侖也做到吞并葡萄牙的壯舉，可最終在他死后也宣告失敗，也難保自己不會步入他的后塵。
可放棄到嘴的獵物又沒理由說服自己，查理輕輕喝口熱茶，看一眼龐巴爾侯爵，正色道：“如果我從文化上改造葡萄牙，那么幾十年后，葡萄牙也會喪失國家意識，到時就不會有復國的念頭。”
武力無法征服，但文化征服卻可以，當葡萄牙民眾都說波旁帝國語言，就會認同這個國家，后世的例子比比皆是。
龐巴爾侯爵也想到這點，自信滿滿道：“陛下，你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地區(qū)文化根深蒂固的差異化，和經(jīng)濟發(fā)展不平衡的客觀因素，例如，西班牙地區(qū)和法蘭西地區(qū)，以及荷蘭地區(qū)，當這些地區(qū)經(jīng)濟差異太大時，人民會自發(fā)喚醒潛在的本能意識，那就是獨立的本能，這也是為什么殖民地體系總有一天會崩潰的原因，美利堅就是最好的例子?！?p> 龐巴爾侯爵的話，另查理一時間無法反駁，終歸一話，就是無法避免的歧視性問題，文化歧視，經(jīng)濟歧視，地區(qū)歧視等等，似乎還真無法有效的解決。
“你又該如何約束不安分的葡萄牙王室？”
查理也不急于給明確態(tài)度，反正主動權(quán)在他手上，邊打邊談才能收益最大化，不管怎樣，他的軍隊必須徹底掌控葡萄牙，至于內(nèi)政問題，可以慢慢再梳理，吞并也得治理，保證葡萄牙穩(wěn)定才符合他的利益。
龐巴爾看出查理有些意動，連忙回道：“陛下，葡萄牙王室可以接受波旁皇室的統(tǒng)屬地位，并在必要時，由波旁皇室選定繼承者?！?p> 這是赤裸裸的出賣王室，賣主求榮，龐巴爾侯爵不愧是政壇梟雄，這波操作讓查理十分愕然，原來人可以這么無恥。
但仔細想想，卻不像表面這樣簡單，龐巴爾侯爵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葡萄牙王國和王室名義上不滅，一切問題留給未來，這可是典型以退為進策略。
查理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百歲老人，自己差點就上當了，可他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嗎？